順子越來越感覺到瞭,自己對這個傢掌控能力的欠缺,當然,最難伺候的,還是菊花瞭。他也知道,隻要菊花不擰巴著,素芬和韓梅就不會擰巴,可菊花越擰越厲害,這兩位,也就跟著不太順溜瞭。先是韓梅有瞭一種跟人置氣的犟勁兒,這娃過去總是給人示弱,現在不瞭,遲早都是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架勢。素芬看姊妹倆僵成這樣,就有些怪順子,嫌順子不該隻顧在外邊攬活兒,遇見事瞭,也隻是幹號幾句,屁不頂,她怕這樣拖著,會拖出啥事來。可順子實在也是沒辦法,一大傢人,見天要吃要喝,一天口袋進不瞭銀子,他就急得直撓頭。也不知村裡其他人傢的日子,都是咋過的,他的日子咋就過得這樣苦焦,這樣窩囊呢?越勞越掙,越是娘嫌女不愛的,有時把命都快搭上瞭,日子也還是過不展拓,過不舒服,這倒是個日子嘛!
好在掙錢的路數倒是有,隻要舍得下苦,半夜也有叫三輪的。
尤其是他的名聲出去瞭,整個西京城的裝臺活兒,幾乎都會找上門來。那天寺廟的活兒剛幹完,北關一個村委會主任的老爹死瞭,硬要唱幾天大戲,並且要求把臺子搭得像模像樣一些,幾臺大戲都是一個叫耕升的“穴頭”攬下的,演員也是他私下叫的,裝臺自然就找瞭順子。順子帶著大吊和猴子去看瞭一下,臺的確不好裝,樓房一傢挨一傢的,最後選來選去,就隻有村裡的一條街道還算合適,但這是一條主街,他們還怕搭不成,誰知報上去,村主任很快就傳出話來:哪兒合適搭哪兒,沒商量。他們就把一條街道給封堵瞭。
臺子搭得很順利,幾乎是逢山開道,遇水架橋,沒有辦不成的事。要下幾根臺柱子,連街道洋灰板都讓撬瞭;要拉兩根橫穿梁,街兩邊單位的墻壁,都同意鑿出臉盆大的窟窿;最後,有人說電壓不夠,村主任一個電話,立馬就有人,把裝載著變壓器的車都開來瞭。
就在臺子搭得快好時,狗日的墩子回來瞭。
墩子一隻胳膊,用一條已經分不清顏色的臟紗佈款著,說是打瞭石膏。大吊問他咋瞭,他沒好說那是從寺院高墻上栽下去摔斷的,而是說走路不小心,一個屁股蹲下去,手一撐,骨裂瞭。猴子就問,那晚玩牛牛是不是用的這隻手,墩子光笑,說“日你媽”。順子第一眼看見這個貨時,就想上去踹一腳,真是把他害慘瞭,到現在兩個膝蓋上跪破的皮,還沒好利索,輕輕往下一蹲,還痛得他兩股眼淚直往出竄。給寺廟裝臺的錢,到現在寇鐵也沒給,他也不好意思去要,畢竟給人傢惹瞭那麼大的禍,人傢最後順利放大夥走,都算是萬幸瞭。可這個貨,回來還嬉皮笑臉的,好像是做瞭啥贏人的事。眼睛本來就小,這下更笑成瞭僅僅隻能繃進一條細線的肉縫。順子劈頭蓋臉地就臭罵瞭一頓:“你個爛雞巴頭子的貨喲,咋還沒死,還有臉到這兒來晃悠,你狗日的差點沒把人害死,你知道不?隻圖你受活呢,你沒看把我害成啥瞭。”順子說著,就把褲腿往上擼,兩個膝蓋上沒結好的痂,果然還在滲血。墩子就不笑瞭,墩子想幫著把順子的褲腿往下放,順子到底還是給瞭他一腳:“滾!”墩子就又笑,看著大傢笑,笑得眼睛睜不開。
大夥兒想著,順子這次是咋都不會留墩子瞭,誰知墩子就是不走,前後跟大夥兒一塊兒黏糊著,有時還伸出一隻手來,幫著穿鐵絲,綁幕佈啥的。順子開始懶得理,後來大吊問咋辦,順子就說:“能咋辦,這個死皮貨,傢裡還有一個癱子娘,等著他每月寄錢呢。能咋辦。”不過,順子要大吊再嚇唬他幾句,免得以後惹其他麻煩。大吊自然就把這事放大瞭。大吊故意把聲音弄得很大地問:“哎,墩子,你順子哥問你,是真想留呢還是假想留呢。”
“當然是真想留嘛。”
“真想留,你順子哥就有一個條件呢。”
“啥條件,大吊哥你說。”
“你順子哥讓你把雞巴切下來,由那條斷腿狗先看管著,等你把瞎瞎毛病改瞭,再去狗那兒領回來。”
“我日你媽,大吊哥。”
墩子就又歸隊瞭。
三皮自那晚與素芬有瞭那場事後,見瞭素芬總是不好意思,見順子哥,更是不敢正眼瞅一下。開始,他一直害怕蔡素芬把事情給順子說瞭,結果,幾天過去瞭,也不見順子對自己有啥變化。有一天,他見順子突然氣呼呼地向他走來,嚇得他撒腿就跑,誰知順子還是為傢裡的事情生氣,說是菊花又打電話向他要錢瞭,氣得他逢人就說,好像自己是開瞭銀行瞭。最後,是素芬讓順子別見人就說傢裡的那點破事,順子才止住瞭這種不由自主的嘟囔。
素芬還是一直給三皮打下手。其實那事發生後,素芬也有點不好意思,並且不想跟三皮在一起裝臺,害怕再惹麻煩。可裝臺這活兒,各幹一行,素芬自打進來,就給三皮打下手,其他地方也插不進去,不跟他幹還不行。這次裝臺,順子吩咐,還是由他倆打理夥食,辦交涉,兼打零碎。所謂辦交涉,就是跟主東借東借西的,打零碎的活兒就多瞭,反正哪兒忙,朝哪兒插手就是瞭,眼色活而已。本來傢裡辦這大的喪事,流水席就吃著不斷,加之主東傢又是有頭有臉的人,來的客又多,按說每頓給他們裝臺的開兩桌飯,也不算個啥事,可穴頭跟人傢不知咋談的,人傢管事的說,裝臺的不管飯。為這事,順子還去跟人傢大總管交涉瞭一次,人傢還是那句話,錢都跟唱戲的一起算過瞭,沒有管飯這一說。大傢吃飯的事,也就隻好由素芬和三皮去打理瞭。晚上,大吊他們說想吃點熱乎的,素芬就跟三皮到另一條街上,去弄紅豆稀飯和蒸包子。三皮見跟前沒人,就又問瞭素芬一句:“那事……你該沒跟順子哥說吧?”
“什麼事?”素芬故意問。
“就是……那事。”
“嫂子早都忘瞭。”素芬故意把“嫂子”兩個字咬得很重。
三皮過瞭半天又哀嘆說:“唉,嫂子。不知你聽過沒有,嫂子的溝蛋子,兄弟的一半子呢。”
“別瞎胡說,連兄嫂都敢胡思亂想,那不成畜生瞭。”
三皮還想說什麼,素芬買瞭稀飯、包子,就跟他用鐵桶抬著往回跑,三皮想慢一點,素芬直催說:“快一點,外面太冷,都想吃點煎火的呢。”兩人就一路小跑著回去瞭。
舞臺整整裝瞭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穴頭耕升就帶著演員和樂隊來瞭。總共有三十幾個人,中午要唱四個折子戲,晚上是名傢清唱。順子跟大傢都熟悉,就上去打招呼,並把耕升帶到舞臺上,四處檢查瞭一遍,耕升直表揚說,舞臺搭得好,一看就是順子幹的活兒,漂亮!耕升招呼說,讓大傢都過來吃飯。主傢已經把幾桌飯菜都擺好瞭。順子還提醒瞭一句:“人傢恐怕不讓裝臺的吃。”耕升說:“操你的心,這大的喪事,還能缺瞭你們幾頂孝帽子。吃,放開肚皮吃。”順子就把弟兄們全都吆上桌瞭。誰知大傢剛動筷子,就有人跑出來罵人瞭:“誰讓你們吃的?誰讓你們上桌子的?這是給禮客準備的,誰說讓你們吃瞭?”穴頭耕升,把一蛋子鹵豬蹄剛啃瞭一口,差點沒讓那人的吼聲嚇得跌下來。順子倒是眼尖手快,給嘴裡塞瞭一疙瘩牛腿上的毽子肉,說不讓吃,先一口滑瞭下去。耕升不緊不慢地啃著豬蹄說:“你是幹啥的?”那人惡狠狠地說:“你先把豬蹄子放下,誰讓你們吃的?合同上說管飯瞭嗎?”耕升就氣不打一處來地說:“他媽的,都啥年月瞭,還為吃一頓飯,在這兒給你費口舌,磨閑牙,把你管事的叫來。”那人說:“我就是管事的。”耕升見的事多瞭,就把桌子一拍:“你能管你媽的×事,吃,我說瞭算。”這時,大總管就出來瞭,聲音雖然不高,但話的分量卻不輕:“不能吃,請都放下筷子,禮客都到瞭。你們要吃,也得到那邊廊下,跟吹龜子的一起吃臊子面,這是席面,得有規矩。”耕升就惱怒瞭:“這是什麼屁規矩,連飯都不讓吃?”總管說:“合同上簽得清清楚楚,沒有說管飯的事。你們要吃也行,這一桌兩千塊,吃幾桌,從演出費裡扣。”大傢就再沒話瞭,都看穴頭耕升怎麼辦。耕升知道這兒的人難纏,要真扣瞭演出費,還不如不吃這臟臟飯。他就先把筷子一板,嘟噥瞭一句:“一幫摳雀×的貨!”就帶頭離席瞭。那些見慣瞭大世面的演員們,自是有些面子下不來,直說要走,不給這些下三濫唱瞭。耕升就說,合同都簽瞭,惹不起官司,還是將就唱瞭算瞭,畢竟戲價還是談得不錯的。名演有一萬的,有八千的,有五千的,有三千的,給白事唱戲,最少也不能少瞭兩千塊。連樂隊打下手的,也在八百、一千上說話。大傢說是說,到底還是有些舍不得眼看要到手的銀子。順子也怕這些人一躁,拍屁股走瞭人,舞臺搞不好就白裝瞭。他也幫著耕升做工作,說離城一丈都是鄉棒,別跟這些鄉下人一般見識,最後總算把人都留下來瞭。
有趣的是,有一個姍姍來遲的名演,自駕車到場後,按慣例,先問:“不知在哪兒用膳?”順子知道,這些人都愛用戲裡的詞說話。有那好事的,就故意日弄那個名演說:“主人吩咐過瞭,說您老來,請端直到上房正廳用膳,酒菜都已齊備,早有丫環院子在那兒伺候著呢。”這位名演,就大大咧咧地端著自帶的大茶杯,嘴裡“依依呀呀”地熱著嗓子,邁著八字步,去上房正廳瞭。另有兩個好事的,樂得跟去看熱鬧。那名演一進大廳,端直朝沙發上一坐,用兩根指頭,朝站在旁邊的人輕輕點瞭兩下,示意讓人傢把耳朵附上來。那人根本沒有聽指揮的意思,就問他要幹啥,他非常簡單地說出瞭要求:“去給管事的說一下,就說劇團的陳老師來瞭,叫不要太麻煩,切二兩牛肉,用生蒜拌一個豬耳朵,拍一個黃瓜,再來一個烤餅就行瞭,把餅烤黃一點,脆一點,酒啥的,先都不要上瞭,老師一會兒要唱《下河東》,唱畢瞭再喝。不過先來一瓶啤酒也行,要常溫的。”誰知那人端直來瞭個對不起:“管事的說瞭,唱戲的不管飯,要吃瞭,到廊下吃臊子面去。”這時,跟來看笑話的那兩個貨,早就忍不住撲撲哧哧笑出瞭聲。名演看這裡面好像有啥圈套似的,就起身出來問咋回事。兩人就把剛才的一幕說瞭一遍,名演二話沒說,就直接上車揚長而去瞭。任耕升再打電話,名演還是說,這錢他不掙,耕升說給他加錢,他說就是給座金山,他也不給這號王八蛋唱戲。耕升說,雖然是咱私下組織的,可也是為人民服務哩,陳名演說,這號王八蛋也配叫人民?我給孫子服務都不給他服務。弄得耕升沒法,隻好臨時又從城裡調瞭另一位名演來補臺。
看演出的觀眾倒也不少,幾乎把堵起來的一條街都擁滿瞭。順子他們搭好舞臺,人傢主東又安排他們把一道道黑帳子掛上去,他們就跟掛幕佈一樣,在舞臺上掛瞭好幾道幔帳。一街兩行都擺滿瞭花圈,順子隨便看瞭一下,不僅有省上市上這廳那局的頭頭腦腦,而且還有掛中國×××單位的花圈挽幛,甚至還有駐外使節的花圈,順子聽身邊人議論說,別看是個小小的村官,門道大著呢,北京都有人哩,這兒的地皮已是寸土寸金瞭,巴結的人多著呢。那人還神秘兮兮地說,你沒見這幾天,村主任隻接待局長以上領導和他們的夫人,處級都要看是啥處級瞭,不拿事的處級,把禮金一上,大總管接待一下,就算是把面子給足瞭。順子聽得直嘖舌頭。他是城中村的老戶,並且還是城市白菜心的老門老戶,一個城市郊區的村委會主任,都能把譜擺成這樣,真的把他聽得目瞪口呆瞭。本來順子有個習慣,就是無論給誰裝臺,他都會找準機會湊上去,跟最高主管、首長搭個話,表表決心什麼的,他覺得這是他這個裝臺負責人的責任,也是順利開展工作的必要方法和手段。可在這裡,他始終沒能跟村主任搭上腔。人傢遲早都有一堆人包裹著,外人咋都近不瞭陣仗,因此,順子就總覺得心裡不是很瓷實。
第一場戲開演前,村主任終於被一堆人擁上瞭舞臺,他是代表親屬講話,答謝來賓的。村裡一位長者,據說也是村主任的表舅,戴著一副老銅腿眼鏡,那銅腿是缺瞭一段,生生補瞭一截新的,紅銅與黃銅混雜,雖然看上去十分鮮明,但仍然不失那一派有瞭歷史年代的深意。老者穿著一身紫紅唐裝,被人攙上臺來,宣讀瞭一篇祭文,又是“嗚呼哀哉”,又是“尚饗”的,中間還用瞭幾個狠詞,什麼“南天柱傾”、“北海幹涸”,什麼“日月痛悼”、“長風嗚咽”之類的,把個村主任的爹,歌頌得比毛主席還偉大。緊接著,話鋒一轉,由老爹的教子有方,鏈接到村主任的豐功偉績上,什麼“滄海桑田”、“日月增輝”、“澤被生靈”、“德隆八方”之類的,全上來瞭。村主任帶頭鼓掌,表示感謝,底下在村主任目力所及的范圍,都掌聲雷動瞭。把村主任送下臺後,大總管又說瞭半天,無非是主傢怎麼好,怎麼偉大,主傢能讓自己總管這麼大一攤事,自己感覺能力如何不逮之類的話,然後又代表主傢,開始感謝吊唁的來賓,再又宣佈瞭幾十頁來賓名單,直到口幹舌燥,還對著麥克風,罵瞭一句抄名單的:“抄你媽的×抄,抄的名單。”說把誰誰誰幾個要緊人都抄掉瞭,他一再表示對不起,才宣佈唱戲開始。
第一折戲,自然是《祭靈》瞭,男喪唱《大報仇》中的《劉備祭靈》,女喪唱《河灣洗衣》,也叫《女祭靈》,這是整個關中道喪事唱戲的風俗,順子幾歲時就聽過這些戲,臺上還沒開口,琴師把那“苦音慢板”的過門一拉,他就在舞臺側面蹲下,閉起眼睛哼哼開瞭:
滿營中三軍齊掛孝,旌旗招展雪花飄。白人白馬白旗號,銀弓玉箭白翎毛。文臣頭戴三尺孝,武將身穿白戰袍……
主傢連住唱瞭三天大戲,為瞭滿足青年人的口味,最後一場是歌舞晚會。穴頭還是耕升,他不知從哪裡弄瞭幾十紅男綠女來,多數穿得露而又露,背上一紗不掛,奶遮半匝,肚臍全亮,一跳舞,裡面的粉紅褲頭還忽隱忽現的。看倒是都看得津津有味,也不見有一個退場的,結果看完,還是有老者提出批評,說這樣的戲,他們把一切都叫戲,多少有點跟祭靈不搭杠,怕擾害得亡靈西去不安生。旁邊又有老者發話瞭,說:操你的閑心,主任他爹一輩輩就好這一口,前年還跟村裡年輕人一起去偷偷看過艷舞呢,這最後一場戲,才算是請對路瞭,八成他老大人,已心滿意足地駕鶴西去瞭。把站在一旁的順子都惹笑瞭。
順子、素芬還有三皮、墩子,他們幾個一直留著看臺,其餘人,在臺裝好以後就都離開瞭。順子又給他們聯系好瞭其他的活兒。事情就有那麼湊巧,主傢請的念經班子,據說是東南西北四面四傢寺廟的和尚,裡面竟然就有順子他們剛剛裝過臺的那傢寺院。連那個收拾過順子的老住持都“禦駕親征”瞭,也可見事情的重要性。這事是墩子先發現的,墩子現在一看見和尚,就本能地想拔腿逃跑,何況這裡面,還有那幫準備跟他算賬而沒算成的和尚,墩子一見,差點沒尿濕瞭褲子,嚇得連跟順子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拔腿跑掉瞭。好在,念經超度的和尚,是圍著棺材轉,而唱戲,離靈堂還有兩三百米遠,井水不犯河水,順子他們也盡量不到靈堂那邊去,也就避免瞭與那幫人見面的麻煩。
五天五夜終於熬完瞭,順子他們把臺也拆瞭,可穴頭耕升說,因為第一天跑瞭一個名演,換瞭一個唱《下河東》的,人傢說跟合同上說的人不符,到底還是扣瞭一萬塊錢。耕升跟總管吵瞭半天,最後甚至還找到瞭那個村委會主任,他說他是孝子,管不瞭那麼多,既然請人傢主事,就得聽主事的。耕升看這傢夥勢太大,一個村官,比他見的那些大得不得瞭的官還牛,也就不好再理論瞭。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其他人的錢,耕升不好扣,最後就跟順子商量,硬把跟他談好的價,扣瞭五千,說是他賠瞭,讓順子幫他分擔一點。還說以後有機會再補。順子知道,這種補,永遠都是一句空話,他裝瞭這麼多年臺,這種話聽瞭無數遍,還沒見過誰真補的。順子也不急也不躁的,就那樣跟他慢慢磨著,大概磨瞭有一個多小時,前後就是“都是下苦的,不好虧人傢”那句話。最後耕升把大腿一拍:“不說瞭,再給你兩千,我這回就權當是陪皇上他媽拾麥穗———圖散心瞭。”到底還是扣瞭三千。當順子把錢發到每個人手上時,都是罵罵咧咧的。
順子把村長傢的臺還沒拆完,就接到刁大軍的電話,說他從澳門回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