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霍斯金斯在去艾夫曼的牧場途中,在先生請進酒吧停瞭下來。他點瞭一杯伏特加湯力,覺得自己在度假時被提前叫回來,點杯好酒才聊以慰藉。他一大口幹瞭那杯酒,然後又點瞭一杯,小口咂著品嘗。舞臺上有兩個脫衣舞娘,兩個人都還穿得嚴嚴實實的(在先生酒吧,穿得嚴嚴實實的意思就是她們還穿著胸罩和內褲),但她們互相慵懶曖昧地互相撫摸挑逗著彼此,使得傑克下面那個大傢夥不禁硬瞭起來。
當他掏出錢包買單時,酒保揮揮手說:“店裡請客瞭。”
“謝瞭。”傑克在吧臺留下小費之後離開,感覺自己心情稍微好點兒瞭。當他再次上路時,從汽車的雜物箱裡拿出一卷薄荷糖,嘎吱嘎吱地嚼瞭兩顆。人們說喝完伏特加嘴裡不臭,但那都是胡扯。
通往牧場的路被黃色警戒線圍瞭起來——是縣警局的,不是市的。霍斯金斯下車,拉開綁著警戒線的一個路障,把車開過去,然後又把路障放回原位。傑克在心裡嘀咕著,屁股真他媽的疼,當他開到一堆搖搖欲墜的建築物(一個谷倉和三個棚子)前時,他的屁股疼得更厲害瞭。傑克試著用對講機呼叫,想跟人訴訴苦,嘮叨一下自己的沮喪,即使對講機那頭隻有桑迪·麥吉爾會做他的聽眾,傑克認為她是個大驚小怪的神經質娘們兒。然而,對講機裡傳來的隻是靜靜的電波,因為在市南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連手機信號也沒有。
傑克抓起長筒手電從車上下來,主要是為瞭伸伸腿,這兒也沒啥可做的事情。這就是件傻瓜做的差事,而他就是那個傻瓜。一陣大風吹來,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果灌木叢起火,這風可是好幫手。外面有一個舊水泵,周圍有一片棉白楊,樹葉在風中舞動摩擦,在月光中投下一地掠影。
在發現衣物的那個谷倉入口處還有更多的警戒線。當然,那些衣物早已被打包好,現在正在被送往蓋城的路上,但想到梅特蘭殺死那個孩子之後來過這裡,還是讓人毛骨悚然。
從某種程度上講,傑克心想,我在重走他走過的路。經過他換下血衣駐腳的地方,之後去瞭先生請進酒吧。他從奶子酒吧去瞭杜佈羅,不過,之後他肯定又繞回到……這裡。
敞開的谷倉門就像一個張開的大嘴,等待著吞噬進入的人。霍斯金斯不想靠近它,不想在這荒無人煙的偏僻地方獨自一人去靠近它。梅特蘭已經死瞭,這個世界上也沒有鬼魂之類的東西,但他還是不想靠近那裡。他隻能迫使自己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直到他能夠照亮谷倉裡面。
谷倉最裡面站著一個人!
傑克輕輕叫瞭一聲,伸手往腰間的配槍摸去,然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沒有帶槍,他那把格洛克手槍放在車上的小保險箱裡!傑克的手電筒掉到瞭地上,他彎下腰,嗖地一下把它撿起來,此時他感覺剛才喝的伏特加在腦袋裡翻騰著,雖然不至於令他醉倒,但足以讓他感到頭暈目眩,腳下也站不穩瞭。
傑克拿著手電又往谷倉裡面照,然後大笑起來。原來根本沒有人,那隻是一個舊挽具上面的馬頸軛,已經舊得不成樣子,幾乎要裂成兩半瞭。
是時候該離開這裡瞭,也許該到先生請進酒吧再喝上一杯,然後回傢,直接上——床字還沒在心裡嘀咕完,傑克就怔住瞭。
他身後有個人!而且這不是幻覺,他能看見一個影子,細長細長的,而且……那是呼吸嗎?
下一秒,他就會抓住我。現在我需要蹲下拔腿就跑。
隻是,他做不到。他的身體像是被定住瞭,動彈不得。剛才他看到這裡空無一人的景象時為什麼沒有轉身離開呢?他為什麼沒有把槍從保險箱裡拿出來呢?他一開始為什麼要從車裡出來呢?傑克突然明白自己即將在坎寧鎮這條土路的盡頭死去。
就在這時,那人觸摸瞭他的身體。一隻如暖水瓶般炙熱的手撫摩著他的後頸,傑克試圖尖叫,卻無法發出聲音,他的胸腔像他車上保險箱裡的格洛克手槍一樣被牢牢鎖住。現在,另一隻手即將像第一隻手一樣撫摩上來,然後就會開始掐死他。
隻是,那隻手縮瞭回去,但手指卻依然停留在他的肌膚上。那人的手指——僅僅是指尖——輕輕地前後移動著,在傑克的皮膚上穿梭,留下一道道炙熱。
傑克動彈不得,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瞭多久,可能是二十秒,也可能是兩分鐘。這時,一陣風吹來,撩亂他的頭發,也撫摩著他的脖頸,像那幾根手指一樣。棉白楊的影子映在塵土和雜草間,像正在逃跑的魚一樣。那個人——或者說那個東西——站在他的身後,影子細長細長的,觸摸著,撫摩著。
然後,手指和影子都消失瞭。
傑克轉過身,這時尖叫聲從他的喉嚨中沖破出來,哀轉久絕,響徹夜空,運動外套的尾部在他身後被風吹得翻飛而起,噼啪作響。傑克盯著——
一個人都沒有。
隻有幾棟廢棄的建築和一英畝左右的荒地。
那裡沒有人,沒有人在那裡出現過。谷倉裡沒有人,隻有一個破舊的馬頸軛;他汗如雨下的後頸上沒有手指,隻有風。傑克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車走,不停地回頭看著背後,一次,兩次,三次。他鉆進車裡,當一個被風吹來的影子迅速掠過後視鏡時,他畏縮地蜷起身體,然後發動引擎,以每小時五十英裡的速度沿著牧場的路往回開,經過那片古老的墓地和廢棄的牧場平房,這次他沒有在黃色警戒線前停車,而是直接開車闖瞭過去。輪胎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子急轉彎上瞭79號高速公路,朝弗林特市的方向駛去。當他穿過城市邊界線時,傑克說服瞭自己,確信在那個廢棄的谷倉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後頸的跳動也不意味著任何東西。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