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普萊恩維爾機場坐落於年代已久的小城城郊的一片灌木叢中,機場隻有一條跑道,拉夫覺得它短得不得瞭。飛機的輪子一著地,飛行員便全力剎車,一些沒有固定的物體就飛瞭起來。飛機在那條狹窄柏油路盡頭的一條黃線處停住,不到三十英尺外就是一條長滿野草、飄滿啤酒罐的死水溝。

亞力克像做開場白一樣說:“歡迎來到這個特別的無名之地!”此時國王航空的這架飛機正朝一座組合式的航站樓緩緩滑行,那座航站樓看上去在下一場暴風中就會被吹走。一輛滿是塵土的道奇貨車正在等候他們,拉夫甚至在看到殘障人士車牌之前就認出瞭它是一款可以搭載輪椅的車型。克勞德·博爾頓站在那輛道奇旁邊,身材魁梧、肌肉發達的他穿著一條褪色的牛仔褲、藍色的工裝衫、破舊的牛仔靴,戴著一頂得克薩斯州藍格斯鴨舌帽。

拉夫第一個從飛機上下來,他伸出一隻手,克勞德猶豫瞭一下,同他握瞭握手。拉夫發現面前這個男人手指上文的已經褪色的字很難不被人註意。

“謝謝你來接機,這讓我們方便多瞭,”拉夫說,“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做,我很感激。”拉夫向克勞德·博爾頓介紹瞭其他人。

霍莉最後一個同克勞德·博爾頓握手,她說:“你手指上的那些文身……是關於酗酒的嗎?”

拉夫心想,是的,這便是謎團中被我忘記的一小塊拼圖。

“是的,女士,說得正確。”此時的博爾頓講起話來就像一位成績優異且深受學生喜愛的授課教師,“這裡的AA會通常會這樣宣傳這樣一個大悖論,我第一次是在監獄裡聽說的,‘你必須喝酒,但你不能喝酒’。”

霍莉說:“我感覺煙也是同理。”

博爾頓咧嘴笑瞭。拉夫覺得很奇怪,他們這個小團體中最不善於社交的人居然令博爾頓感覺自在。現在的博爾頓已經不是剛剛那個看起來一臉擔憂、處處戒備的博爾頓瞭,他說:“是的,女士,煙很難戒。您戒得怎麼樣?”

“幾乎有一年沒有抽瞭,”霍莉說,“但有時我會一天抽一次。‘不能’和‘必須’。我喜歡。”

她真的知道博爾頓手指上文身的含義嗎?拉夫不得而知。

“破除‘不能—必須’悖論的唯一方法就是借助一種更高的力量,所以我得到瞭屬於我自己的力量。我把我的戒癮獎章隨時帶在身邊,我所學到的是,如果你想喝酒,就把那個獎章含在嘴裡,如果它融化瞭,你就可以喝一杯。”

霍莉聽完笑瞭——拉夫越來越喜歡那個燦爛的微笑瞭。

道奇車的側門打開瞭,一條生瞭銹的坡道嘎吱嘎吱地伸出來,一位頂著一頭誇張白發的身寬體胖的女士坐在輪椅上順著坡道滑下來,她的大腿下面放著一個綠色的矮氧氣瓶,一根塑料管從氧氣瓶中伸出,連通她的鼻子。“克勞德!你怎麼還跟這群人站在這麼熱的地方?如果我們要走,就立即走,都快到中午瞭。”

“這位是我母親,”克勞德說,“媽,這位是安德森偵探,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件事,他找我問過話。其他這些人我還不認識。”

霍伊、亞力克和尤尼爾分別向老太太做瞭自我介紹。霍莉排在最後,“很高興見到您,博爾頓太太。”

洛維笑起來:“好吧,等你瞭解我之後咱們再看你是怎麼想的。”

“最好先去看看我們租的車,”霍伊說,“我想應該是停在門口的那輛。”他指著一輛深藍色中型SUV。

“我開車帶路,”克勞德說,“你們跟在我後面就絕對不會有問題,去馬裡斯維爾的路上沒有那麼多車。”

“寶貝,你幹嗎不跟我們坐一輛車呢?”洛維·博爾頓向霍莉發出邀請,“請跟一個老太太做個伴吧。”

拉夫本以為霍莉會拒絕,可沒想到她立刻就同意瞭。“等我一分鐘。”

她給拉夫使瞭個眼色,當克勞德看著他母親調轉輪椅沿著斜坡回到車上時,拉夫會意地跟著霍莉朝國王航空走去。一架小飛機正要起飛,一開始拉夫聽不清霍莉在問他什麼,他彎下腰把耳朵湊近霍莉。

“我該怎麼跟他們說,拉夫?他們肯定會問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拉夫考慮瞭一下,然後說:“你為什麼不直說呢?”

“他們不會相信我的!”

拉夫聽瞭這話笑瞭,“霍莉,我認為你能很好地處理他人的質疑。”

《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