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傢得寶時,已是黃昏,九點鐘之後他們回到瞭印第安汽車旅館。這一切都被傑克·霍斯金斯看在眼裡瞭,他再次透過房間裡的百葉窗向外窺視,同時不停地揉著脖子後面。
他們把買來的東西拿進拉夫的房間,然後擺在床上:五隻短把紫光燈手電筒(加備用電池)和五頂黃色的安全帽。
霍伊拿起一隻手電筒,被刺眼的紫色強光嚇瞭一跳。“這東西真的能找到他的蹤跡嗎?他的痕跡?”
“如果有的話就能。”霍莉說。
“嗯,”霍伊把手電筒放回到床上,戴上一頂安全帽,然後走到梳妝臺前對著鏡子審視著自己說,“我看起來很可笑。”
沒有人表示不同意。
“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至少是盡力做?順便說一下,這不是個反問句。隻是我在盡力讓我自己的腦子認為那是一個事實。”
“我認為如果想說服得克薩斯高速公路巡警參與進來會很難,”亞力克溫和地說,“我們到底能怎麼跟他們講?說我們認為馬裡斯維爾洞裡藏著一個怪物?”
“如果我們不這樣做,”霍莉說,“他會殺死更多的孩子,他就是靠那樣生活的。”
霍伊幾乎是用指責的口吻對霍莉說:“我們該怎麼進去?老太太說那裡現在封得比修女的內褲還緊,而且即使我們進去瞭,我們也沒有繩子呀?傢得寶賣繩子嗎?他們肯定賣繩子。”
“我們不需要,”霍莉淡定地說,“如果他在那裡面,而我幾乎可以肯定他就在裡面,他就不會躲得太深。一方面,他自己也害怕迷路,或者被塌方困住;另一方面,我認為他現在很虛弱,他現在應該正處於變身周期中的休眠期,但他卻一直在消耗自己,現身。”
“通過投影?”拉夫問,“你是那麼想的?”
“是的,格蕾絲·梅特蘭所看到的,你妻子所看到的……我認為都是投影。我認為當時他身體的一小部分在那裡,這就是你們傢客廳裡有痕跡的原因,也是他能夠移動椅子、打開爐子上的燈的原因,但還不足以在新地毯上留下印記,那樣做會使他精疲力竭的。我想他可能僅僅以完整的肉身現身瞭一次,就是特裡·梅特蘭遭到槍殺那天在法院門前,因為他當時太饑餓瞭,而且他知道那裡會有很多吃的。”
“他以完整的肉身出現在那裡瞭,但卻沒有出現在任何電視臺的錄像中?”霍伊提出質疑,“就像吸血鬼不會出現在鏡子中一樣?”
霍伊這樣說好像是在希望霍莉可以否認他自己的話一樣,但是她沒有,她說:“完全正確。”
“那你認為他是超自然的,是一個超自然生物。”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
霍伊摘掉安全帽,一把將它扔到床上,“純屬猜測,那就是你的所有想法。”
霍莉聽到這話似乎很受傷,她迷茫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似乎也沒有意識到拉夫看到的,當然亞力克肯定也看到的事實:霍華德·戈爾德害怕瞭。如果這件事出瞭差錯,可沒有一個法官能夠聽他提出的異議,他也不能提出無效審判。
拉夫說:“對我來說,仍然很難接受關於厄爾·庫科或變身的說法,但確實存在一個局外人,我現在真的接受。因為俄亥俄州事件的聯系,因為特裡·梅特蘭不可能同時身現兩地。”
“局外人把事情搞砸瞭,”亞力克說,“他不知道特裡會去蓋城參加那場大會,他挑選的替罪羊大多數都是像希斯·霍爾姆斯那樣的人,不在場證明就像無效一樣沒有說服力。”
“那說不通。”拉夫說。
亞力克聽到這話揚起眉毛。
“如果他得到瞭特裡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記憶,當然是記憶,但不僅僅是記憶,有點兒……”
“有點兒像他的意識的地形圖。”霍莉平靜地說。
“好吧,就這麼叫它吧,”拉夫說,“我能夠接受這個觀點,他遺漏瞭一些東西,就像在快速閱讀時會遺漏一些東西一樣,但那場大會對於特裡而言應該是一件大事。”
“那為什麼庫科還是——”亞力克還沒說完,話就被打斷瞭。
“也許他不得已。”霍莉拿起一隻紫光燈手電筒照在墻上,那裡顯現出之前的房客留下的一個幽靈般的手印,拉夫本來不用看就能做這些事。“也許他太饑餓瞭,等不及更好的時機瞭。”
“或者也許他不在乎,”拉夫說,“連環殺手經常會那樣做,通常就在他們被抓之前。邦迪、施佩克、加西……最終他們都開始相信自己有一條規則要遵守,他們變得傲慢、過激。而這個局外人沒有太過激,不是嗎?想想看,盡管我們知道瞭一切,我們還是要傳訊特裡,要看著他因謀殺弗蘭克·彼得森而接受審判。不管他的不在場證明多麼確鑿有力,我們曾經都確定他的不在場證明肯定是假的。”
而且我內心的一部分仍然想相信那一點,如果那個想法被徹底推翻,那麼我這一生對這個世界的想法和理解都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切都將顛倒。
拉夫感覺自己在發燒,他感覺自己的胃有點兒不舒服。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普通人能接受一個會變身的怪物嗎?如果你相信霍莉·吉伯尼口中的局外人,她口中的厄爾·庫科,那麼一切都擺在明面上瞭。宇宙真是無盡頭啊。
“他不再傲慢,”霍莉平靜地說,“他習慣於在殺人之後和變身之時在一個地方待上幾個月,隻有當變身完成或將近完成時他才會繼續前進。基於我所讀過的資料和我在俄亥俄州瞭解到的信息,這就是我所相信的。但他通常的模式被擾亂瞭,自從那個男孩發現瞭他藏身的谷倉後,他不得不逃離弗林特市,他知道警察會去那裡,所以他提前來到瞭這裡,為瞭離克勞德·博爾頓近一些,而且他在這裡發現瞭一個完美的傢。”
“馬裡斯維爾洞。”亞力克說。
霍莉點點頭,“但他不知道我們知道,這就是我們的優勢。克勞德知道他大伯和堂哥被埋在那裡,沒錯,但克勞德不知道局外人是如何在裡面或靠近死人的地方休眠的,最好是跟那些與他變身前或變身後的對象有血緣關系的人。我很確定是那樣進行的,肯定是。”
拉夫心想,因為你希望它是那樣進行的。然而他無法找到霍莉邏輯中的任何漏洞,那樣的話,你就得接受一個超自然生物存在的基本假設,它必須遵從一定的規則,很可能是突破傳統的,很可能是超出某種未知的、他們可能永遠無法理解的規則。
“我們能否確保洛維不會告訴他?”亞力克問。
“我認為可以,”拉夫說,“她就算是為瞭自己的兒子也會保密的。”
霍伊拿起一隻手電筒,對著轟隆作響的空調照瞭照,這次照出瞭幾個可怕的發光指紋。他啪地一聲關掉手電筒說:“要是他能成為我們的幫手呢?想想,德古拉抓住瞭倫菲爾德,弗蘭肯斯坦博士身邊有一個駝背的傢夥,伊格——”
霍莉打斷他的話:“那是大眾的一個普遍誤解,在原版電影《弗蘭肯斯坦》中,醫生的助理名叫弗裡茲,是由德懷特·弗萊扮演的,後來,貝拉·洛格西——”
“我接受指正,”霍伊同樣打斷她的話,“但問題依然還在:要是我們的局外人有一個共犯呢?有一個奉命監視我們的人呢?這說得通嗎?即便局外人不知道我們發現瞭馬裡斯維爾洞,他也會知道我們已經接近真相瞭。”
“我明白你的意思,霍伊,”亞力克說,“但連環殺手通常都是單獨作案的,他們是自由生活最久的流浪者。雖也有例外,但他不是。他之前從代頓跑到弗林特市,如果從俄亥俄州開始追查他,我們可能會發現佛羅裡達的坦帕或者緬因州的波特蘭也發生瞭殺童案。非洲有句諺語:獨行者行進得更快。從實際角度上想,他能雇誰來做這份工作呢?”
“一個瘋子。”霍伊說。
“好吧,”拉夫說,“但從哪兒雇呢?難道他隻是恰好路過瞭一群瘋子,然後隨手挑瞭一個嗎?”
“好吧,”霍伊說,“他是獨自一人,就那樣蜷縮在馬裡斯維爾洞裡,等我們來抓他,把他拖到太陽底下,或者把一根木樁插入他的心臟,或者二者兼有。”
“斯托克的小說裡寫到,”霍莉說,“他們抓住德古拉後,把他的頭砍瞭下來,往他的嘴裡塞滿瞭大蒜。”
霍伊拿起手電筒照到床上,然後舉起雙手說:“那樣也很好,我明天順道去一趟超市,買點兒大蒜,再買一把剁肉刀,因為我們在傢得寶的時候忘記買一把鋼鋸瞭。”
拉夫說:“我認為一發子彈擊中他的腦袋就可以很好地解決他瞭。”
對於這個話題,所有人都沉默著考慮瞭一會兒,然後霍伊說他要去睡覺瞭。“但在我走之前,我想知道明天的計劃是什麼。”
拉夫等待著霍莉跟霍伊把這件事講清楚,但霍莉卻反而看著拉夫。拉夫吃瞭一驚,他被霍莉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和嘴角浮現的皺紋觸動瞭。拉夫自己很累,他想所有人都累瞭,但是霍莉·吉伯尼已經達到瞭精疲力竭的程度,此時她的腦子裡除瞭緊張什麼都沒有。另外,鑒於她那骨瘦如柴的身軀,拉夫猜那簡直就像是讓她負荊前行,或是踩在碎玻璃上前行。
“九點鐘以前不采取任何行動,”拉夫說,“我們都需要至少八小時的睡眠,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再多睡一會兒。然後我們收拾行李、退房、去博爾頓傢接尤尼爾,從那裡去馬裡斯維爾洞。”
“方向錯瞭,如果我們想讓克勞德認為我們要飛回傢,”亞力克說,“他會奇怪我們為什麼不回普萊恩維爾。”
“好的,我們告訴克勞德和洛維,我們必須先去一趟提皮特,因為……嗯,我不知道,我們還要去傢得寶購物嗎?”
“不太可能。”霍伊說。
亞力克問:“去找克勞德問話的州警是誰?你還記得嗎?”
拉夫腦子裡不記得瞭,但他記在瞭平板電腦的記事本上。公事就是公事,即使是在追捕夜魔。“他的名字叫歐文·賽普,下士歐文·賽普。”
“好的,你告訴克勞德和他媽——如果局外人真的可以進入克萊德的思想,那也就等同於告訴局外人——說你接到賽普下士打來的一個電話,他說提皮特發生瞭一起搶劫或偷車或入室盜竊,嫌疑人的外貌與克勞德大致匹配,警方想讓克勞德去錄口供。”
“如果他睡在外面的涼亭裡就不要瞭。”拉夫說。
“你是說他不會聽見克勞德發動汽車的聲音嗎?那個東西兩年前就需要一個消聲器瞭。”
拉夫笑瞭,“你理解到我的點瞭。”
“好的,你就說我們要去提皮特把那件事查清楚,如果沒有結果,我們就飛回弗林特市。聽起來不錯吧?”
“聽起來不錯,”拉夫說,“咱們千萬保證別讓克勞德看見這些手電筒和安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