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馮如泰偷雞不著蝕把米,他本來設計瞭陷阱是要抓到更多的共產黨,沒想到魚沒釣到,連誘餌都丟瞭,小泉十分震怒。
馮如泰解釋道,“我們本來已經把前來營救江虹的共產黨抓到瞭,但是方滔突然出現,他在暗處向我們開槍……我是防不勝防啊!我看,咱們還是先把方滔幹掉吧?”
聽到方滔的名字,小泉的情緒愈加激動,他緊緊攥著拳頭,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然後深深吸瞭一口氣,說道,“不,我們不能讓一次的成敗擾亂瞭自己的陣腳。如果秦文廉的夫人不同意交出膠卷的話,我們還要指望方滔在重慶方面弄來特赦手諭。方滔這個誘餌已經放瞭這麼長時間,不釣到大魚,決不能罷手。”說罷,他又不滿地看瞭馮如泰一眼,繼續說道,“方滔已經知道你是叛徒瞭,向非艷那裡就不安全瞭,以後,不要再和她聯系瞭。”
馮如泰耷拉著臉,點點頭,然後喪氣地離開瞭小泉的辦公室。
馮如泰離開後,小泉在辦公室呆呆地坐瞭良久,突然,他騰地站起來,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全砸在地上,就如一頭焦躁的獅子般,嘴裡歇斯底裡地、咬牙切齒地說道,“方滔,我一定親手殺瞭你。”
當然,不是現在。
現在最重要的,是逼迫秦太太交出膠卷,想到這裡,他微微皺起眉頭,又給陸軍醫院打瞭個電話。
秦文廉依舊昏迷不醒,似乎任何藥物的治療都對他無濟於事。秦太太一邊默默流淚,一邊給秦文廉擦著臉,這時,醫生推門進來,問道,“秦先生怎麼樣瞭?”
秦太太擦擦眼淚,抬起頭,聲音嘶啞地說,“還是老樣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醫生看瞭看秦文廉,有些為難地說,“秦太太,請恕我直言。以秦先生目前的情況,如果再不動手術的話,我們隻能放棄治療瞭。”
秦太太一驚,“您這是什麼意思?”
醫生嘆口氣,說道,“就是說,我們已經沒把握能救活他瞭,停止藥物對他生命的維持,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您可以準備後事瞭。”
秦太太急道,“不,醫生。你們不能這樣終結他的生命,醫院不是救死扶傷的嗎?怎麼能就這麼剝奪一個人生存的權利啊?”
醫生無奈地說,“如果不盡快手術的話,秦先生早晚會死的。與其讓他在昏迷中痛苦,還不如讓他痛快地離開人世。再說,這也是軍部的意思。我也無能為力,除非軍部有命令,讓我們給秦先生動手術。”
秦太太哀求道,“醫生,我求求您瞭,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好嗎?怎麼說,這也是一條人命啊。”
醫生想瞭想,勉為其難地說,“這樣吧,最多等到明天早上,到時候,即便我們不停止藥物維持,秦先生也是沒有救的瞭。”
秦太太有些蒙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望著昏迷著的秦文廉,伏在他的病床上,緊緊握著他的手,低低地哭泣著,“文廉,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想你是能聽到。你就是說不出來,現在,要是你能和我商量商量就好瞭,我該怎麼辦啊?我總不能就這麼看著讓你死啊?文廉,你說句話好不好?”
說著說著,秦太太已經泣不成聲。
這時,秦嵐從外面回來,她剛剛去見瞭方滔和慕容無瑕,替他們畫瞭陸軍醫院詳細的平面圖,並且把日本兵崗哨和護士值班等情況都進行瞭詳細說明,作為一個專業特工,她知道怎樣為同伴提供最有價值的信息。可是,當她問方滔什麼時候動手的時候,他卻沒有說。
而現在,從母親口中得知他們明天就給父親停藥後,她內心也十分焦急,希望方滔他們能盡早行動。她安慰母親道,“方滔很快就會有所行動的,咱們再等一等吧。”
秦太太哭道,“他們已經不止一次地騙過我們瞭,這回可是關系到你爸爸的性命啊!”
秦嵐很堅定地說,“這次是方滔親口答應我的,我相信他。”
秦太太思來想去,她還是不能相信軍統的人,萬一軍統的營救行動安排在兩天後,那還有什麼意義呢?她決定再去找小泉談一次,她輕輕撫摸著丈夫的臉,低低地說道,“文廉,我決定瞭,我要去找小泉再談一次。也許你會怪我,他們明天就要給你停藥瞭,那樣的話,我就要永遠見不到你瞭,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去,我知道你會怪我,但是我真的堅持不住瞭。如果小泉食言,看瞭東西以後,不放過我們,那我就陪你一起去死,總好過你把我一個人留在世間。我走瞭,你要堅持住,等我的消息。”
說完,秦太太走瞭……
從小泉的辦公室出來後,秦太太踉踉蹌蹌地回到傢,她已經答應小泉,明天一早就去銀行打開保險箱,他們一傢人是生是死,隻能看小泉是不是能夠遵守承諾瞭。
她回到傢,看瞭看窗外濃鬱的夜色,然後默默地回到臥室洗瞭個澡,換上一身正式的衣服,虔誠地跪在玉佛前,喃喃道,“佛祖啊,求求您保佑文廉他能度過這一關吧。如果方先生是誠心要幫我們,您就在今天晚上顯顯靈吧。”
事實上,江虹和方滔等人策劃的行動計劃就在今天晚上,隻不過為瞭保密,為瞭不在日本人面前走漏一點風聲,他並沒有告訴秦嵐。
在確定秦文廉昏迷不醒的原因是日本人每天都在為他註射氯胺酮後,江虹當機立斷,必須為秦文廉註射一定劑量的促醒劑,而且,必須是由她親自註射。因為註射促醒劑要從頸動脈直接推射進大腦,隻有高級護士才可以進行這樣的註射,稍有不慎,病人就會一命嗚呼。
雖然剛剛逃離日本人虎口的她此刻出面行動,會冒巨大的危險,但是,她也知道,那份膠卷比她的個人安危要重要,比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命都重要,堅決不能落到日本人手裡。
夜很深瞭,秦太太依舊在玉佛前長跪不起——老田拿過兩件日本軍裝交給方滔和耿玉忠,而江虹則套上白大褂,三人分別化裝成受傷的日本軍官、日本兵和日本醫生,坐進車裡,悄悄潛伏在日本陸軍醫院附近。
耿玉忠指著不遠處一個浴池說道,“這裡是日本人開的浴池,隻接待日本人。你看,來這裡洗澡的幾乎全是日本軍官。這裡到陸軍醫院步行隻要七分鐘,如果這裡出瞭事,那麼受傷的都是軍官,他們一定會派人來的。”
方滔點點頭,隨即說道,“你會說日語嗎?”
耿玉忠愣愣地說,“隻會說‘八格牙路’。”
方滔道,“那你怎麼混進去?”
耿玉忠說道,“我沒說我要混進去。從那邊可以上浴池的房頂,我打算把炸藥裝在房頂引爆。”
方滔抬手和耿玉忠對瞭對表,“好,現在是九點半,十點鐘炸響。”
2
耿玉忠悄悄從附近的小巷攀爬到一處民宅的房頂,然後順著墻頭,左拐右跳悄悄潛入到浴池的房頂,他將一個炸藥包固定在頂部,然後將導火索綁在瞭一根香上。他抬手看瞭看表,用手量瞭量香的長度,把多餘的弄斷,這才點燃瞭香,溜下房頂,向江虹和方滔的車那邊走去。
方滔和江虹密切註視著陸軍醫院門口的情形,大門口有日本兵站崗,門口橫著路障,來往的人都要檢查身份證。
耿玉忠跑過來,上瞭車坐在駕駛員位置,說道,“都弄好瞭,十點整炸響。”
不一會兒,浴池的方向傳來爆炸聲,剛好十點。
周圍頓然亂作一團,不時有衣冠不整的日本軍官號叫著被送進醫院,醫院裡電話響個不停,救護車長鳴著呼嘯而出。
方滔對坐在駕駛位置的耿玉忠說,“等一會兒,救護車回來瞭,你跟著往裡邊開。”
耿玉忠道,“要是門口的日本兵攔住我怎麼辦?”
方滔說,“你就跟他講日本話。就是你會的那一句。”
耿玉忠笑瞭笑,“哦,這個沒問題。”
這時,救護車閃著燈開進瞭醫院,耿玉忠連忙發動瞭汽車,跟著救護車開到瞭醫院門口。
守在門口的日本兵伸手將耿玉忠的車攔下,用日語說要看證件。
耿玉忠放下窗子,大聲罵道,“八格牙路。”
日本兵見車上有一個醫生護理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少佐,也不敢阻攔,立刻立正,敬瞭個禮,“嘿。”
耿玉忠開車進瞭日本陸軍醫院。
走廊裡到處都是浴池送來的傷員,很多都沒有穿衣服,慘叫聲一聲高過一聲,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都忙得不可開交。
耿玉忠和江虹扶著方滔混瞭進來。
江虹小聲地,“往哪邊走?”
方滔道,“東邊的樓梯。”
他們到瞭走廊的拐彎處,江虹扶著方滔剛剛拐過彎。
耿玉忠,“你們上去吧,我在這守著。”
江虹和方滔點點頭,快速上瞭樓。
耿玉忠站在嘈雜的走廊裡,放著哨。這時,急診室裡沖出一個日本醫生,他一眼看到走廊盡頭的耿玉忠,用日語大聲喊著,“你,過來,快過來。”
耿玉忠見他的手勢,知道是在喊自己,他不敢說話,比畫瞭一下自己。
醫生繼續喊著,“就是你,當兵的,快過來。”
耿玉忠走到醫生跟前,醫生一把把他拉進瞭急救室,比畫著讓他幫忙按住傷員冒著血的傷口。
耿玉忠也聽不明白,後來,隻是猜測著,將手按瞭上去。那個傷員用力掙紮,耿玉忠一時興起,一拳打昏瞭那個傷兵。
日本醫生誇獎著他,耿玉忠也露出微笑點著頭。
江虹和方滔快速地走著,走到秦文廉病房外,方滔站住瞭,指瞭指這裡,二人推門進入。
秦嵐正在看護著秦文廉,見方滔和江虹闖進來,她驚訝地叫起來,方滔一把捂住瞭秦嵐的嘴,“秦嵐,是我,方滔啊。我們是來救你爸爸的。”
秦嵐看瞭看江虹,問道,“她是什麼人?”
方滔道,“她是我們請來的醫生,放心吧。”
江虹沖著秦嵐點點頭,然後上前將秦文廉的吊瓶拔下來,從口袋裡拿出瞭針管,在秦文廉頸動脈上註射瞭進去。
走廊裡嘈雜依舊,病房裡的三個人都不敢出聲,靜靜地等待著。
過瞭一會兒,秦文廉有瞭動靜,慢慢睜開瞭眼睛,他看瞭看方滔,費力地伸出自己的手緊緊地握住方滔的,他說不出話來,眼淚如泉水一般湧出來。
方滔低聲說道,“秦先生,我得走瞭。您多保重。”
秦文廉點點頭。
方滔放開秦文廉的手,又轉身對秦嵐,“千萬別讓他們再給你爸爸用任何藥,隻要他能走,就立刻離開這裡。”
說罷,他和江虹轉身離開病房,兩人來到一樓的走廊,怎麼也不見耿玉忠的身影。這時,方滔看到耿玉忠在急救室裡幫助一個醫生做手術,他愣瞭愣,然後徑直走過去,一把拉走瞭耿玉忠,那日本醫生看瞭看方滔肩上的軍銜,不滿地嘀咕瞭一句日語,但也不敢阻攔。
日本陸軍醫院門口依然混亂,人來車往,耿玉忠開著車,帶著一行人,出瞭大門口,消失在夜幕下。
東方漸漸泛起魚白,天馬上就亮瞭。
秦太太依舊跪在玉佛前,虔誠地祈禱。她轉頭看瞭看墻壁上的掛鐘,吃力地站起來,揉著酸痛的膝蓋,搖搖晃晃地走到梳妝臺,望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她認真地洗瞭洗臉,一絲不茍地梳好頭發,佩戴上首飾,心想,倘若是死,也要死得體面一點。
門外響起瞭汽車喇叭聲,秦太太的心抽搐瞭一下,她捂著心口,深深吸瞭口氣,又對著鏡子仔細看瞭看自己今天的衣著,這才拿起包,慢慢地打開門、走下臺階,磨磨蹭蹭地走向小泉的車,仿若上刑場一般。
小泉看到秦太太上瞭車,一臉興奮,努力瞭這麼久,犧牲瞭這麼多,他終於可以拿到那份讓他夜不能寐的膠卷,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場空前的勝利。
可是,車子剛剛啟動,秦文廉和秦嵐就分別坐著兩輛黃包車拐瞭進來。秦太太也不顧車子已經開始行駛,她大叫一聲,“文廉!”然後打開車門沖下瞭車,一頭跌在地上,膝蓋上的血潺潺流出。但她全然沒有意識道行動,踉蹌著爬起來,哭著向秦文廉和秦嵐跑去,“文廉?你醒過來瞭?你真的醒過來瞭?謝謝菩薩,謝謝佛祖,謝謝謝謝……”
說著,她撲進秦文廉的懷裡,泣不成聲。
小泉見秦文廉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恢復,頓然傻瞭眼,他強壓著心中的失望和詫異,走到他們一傢身旁,皮笑肉不笑地說,“秦先生,您能醒過來,真是個奇跡啊。看到您全傢團聚,真是為您高興。”
秦文廉冷冷一笑,“小泉先生,這麼早您就來瞭。我住院的這段時間,我的傢人承蒙您照顧,謝謝您瞭。”
“哦,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都是我應該做的。既然你們一傢團聚,我就不打擾瞭。”說完,小泉帶著人沮喪不甘地離開瞭。
秦文廉回到久違的傢,心中感慨萬千。秦太太這時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說道,“文廉,趁熱吃瞭吧。你昏迷瞭這麼多天,什麼都沒吃,肚子裡肯定空蕩蕩的吧?”
秦文廉看瞭看這碗面條,咽瞭口吐沫,剛剛拿起筷子,卻又放下瞭。他看瞭看秦太太,向外努努嘴,低聲問道,“這面是不是新廚子做的?”
秦太太見日本人把自己丈夫折磨成這個樣子,心中一陣酸楚,她笑笑,說,“你放心吃吧,這是我親手給你做的。你住院這些日子,我們也沒心思在傢裡吃飯,我就給新來的廚子放假瞭。”
秦文廉這才放心地大口吃起來,邊吃邊說,“嗯,多給點錢,以後別讓他再回來瞭。咱們以後就自己做著吃。”
秦太太點著頭,“好,就聽你的。嵐兒,你給媽講講,你爸爸到底是怎麼醒過來的?”
秦嵐氣憤地說,“其實我爸爸根本就沒病,是日本人給爸爸打瞭麻醉藥。多虧瞭方滔,是他帶著人進入陸軍醫院,給爸爸註射瞭解藥。”
秦文廉擔憂地嘆口氣,“看來,小泉為瞭咱們保險箱裡的東西,已經不擇手段瞭。”說到這裡,他愣瞭愣,似乎突然想起瞭什麼,轉而問道,“你今天早晨怎麼和小泉在一起?要去哪裡?”
秦太太低低地說,“我怕你出意外,就答應小泉一起去銀行,打開保險櫃。”
秦文廉氣得差點摔瞭碗,“糊塗,你真糊塗!”
秦太太委屈地說,“我是沒辦法,我去找汪夫人,她都不見我。你說我該怎麼辦!這次是秦嵐碰上瞭方滔,如果找不到方滔,你就……你怎麼能怪我!我想和你一起死!”
秦文廉聞言,惆悵地嘆口氣,因瞭秦文廉的蘇醒而帶來的喜悅,很快被這座房子裡的陰鬱驅趕得無影無蹤。
3
為瞭壓服中國的抵抗,迫使國府投降,日本在攻占瞭華南沿海港口後,於1940年7月借法國向德國投降、英國危急之際趁火打劫,要求英國政府關閉滇緬公路。中國失去瞭最後一條外界物資運輸渠道,日本完成對中國邊境封鎖,揚言三個月結束戰爭。
這一消息一經傳出,如巨石入水,驚起千層波瀾。
小泉高興地看著報紙上的消息,對坐在一旁的馮如泰說,“好啊,這場戰爭終於有瞭轉機瞭。”
馮如泰的心情可不像他那麼好,即便是做瞭叛徒,聽到自己即將成為亡國奴的消息,心中還是沉甸甸的,“小泉先生,您真的認為英國人關閉瞭滇緬公路,中國就不戰而敗瞭嗎?”
小泉自信地說,“以中國的國力是根本支撐不瞭這麼大規模戰爭的,現在所有的外國援助物資和武器都運不進來瞭,難道重慶方面還能支撐很久嗎?”
馮如泰反駁道,“可是您別忘瞭,中國還有西南和西北的邊境線,那裡也是可以運輸物資的。”
小泉哈哈大笑,“馮先生是在說笑話吧?西南邊境是喜馬拉雅山,鳥都飛不過去,怎麼作為運輸線啊?”
馮如泰不甘心,甚至都有些氣憤地說,“那西北呢?西北不僅地勢平坦,而且大片的邊境與蘇聯接壤。”
小泉依舊笑著,“蘇聯?在歐洲,斯大林和希特勒瓜分瞭波蘭,他正等著和我們大日本合作,把中國變成第二個波蘭。好瞭,馮先生,中國的興亡已經和您沒有關系瞭,您就不要操心瞭。”
馮如泰一聽,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長嘆道,“您說得也對,何況軍國大事,像我這樣的身份,是說不上話的。”
小泉繼續說道,“現在戰爭的形勢一片大好,軍部準備在上海舉辦一個慶祝酒會,以此來鼓舞軍民的士氣。梅甫平肯定是要出席這次酒會的,這可是他近期來唯一的一次公開露面,而且這事情是人盡皆知的,方滔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我們千萬不要大意,再堅持一陣子就好瞭。我估計,重慶方面堅持不瞭多久瞭,隻要他們的特赦手諭一到,我們就可以幹掉方滔瞭。”
馮如泰點點頭,“我明白,他的行動都在我的掌握中,不會出什麼事。”
江虹也看到瞭報紙的新聞,她緊緊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說,“這真是雪上加霜啊!國外的物資武器,從此運不到國內戰場,這個仗更難打瞭。”說著,她看瞭看方滔、老田和耿玉忠,嚴肅地說,“這個時候,弄到《日汪密約》的意義就更顯得重大瞭。我們來研究一下吧,玉忠,你先談一談最近對秦文廉身邊日本特務的偵察情況。”
耿玉忠說道,“小泉對秦文廉一傢佈置的監視,是點面交叉式的,就好比是陣地上的交叉火力,根本沒辦法一個一個地把暗哨摸掉,因為摸瞭一個,就會至少有三個人發現。所以,武力解決的途徑是走不通的。”他想瞭想,又補充道,“除非找一個非常復雜的環境,使監視秦文廉的特務之間不能互相照應。”
江虹說道,“偽市府不是要為英國人封閉滇緬公路開一個慶祝酒會嗎?秦文廉這樣的要員一定會參加,這是個機會。方滔你說呢?”
說著,江虹看著方滔,但方滔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江虹的話,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發呆。
江虹拍瞭方滔一下,“方滔?想什麼呢?”
方滔一愣,回過神兒,“我在想,梅甫平也一定會出席這個酒會,他這樣公開露面也是很難得的。那我們有沒有可能在刺殺梅甫平的同時救走秦文廉一傢呢?”
江虹微微皺起眉頭,“秦文廉一傢轉移的難度遠大於刺殺梅甫平,但我們可以將行動分成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刺殺梅甫平是務必要完成的,因為這涉及重慶方面對你的甄別,涉及能否拿到蔣介石的手諭。第二部分,營救秦文廉則是見機行事,以確保他們一傢的安全為前提,不能硬來。”
方滔點點頭,“明白,梅甫平必須死!”
耿玉忠說道,“在這樣的酒會上,日本人的警戒也一定十分嚴密,幾乎沒有可能混進去。”
江虹道,“我們不是有個現成的內應嗎?”
耿玉忠問道,“現成的?誰啊?”
“無瑕啊。慕容聞一定會接到請柬,讓無瑕跟著他爹進入酒會,幹掉梅甫平。”江虹說著,看瞭看方滔。方滔一聽說讓慕容無瑕去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神情裡充滿擔憂,他說道,“這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任務,無瑕能完成嗎?”
江虹知道方滔其實是在擔心慕容無瑕的安全,可是讓她去執行,這是目前最合適的辦法瞭,“方滔,我理解你的擔心,可是,機不可失啊,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4
慕容聞看著手中新政府慶祝酒會的請帖,猶豫不決。按理說他不該去,可是上次因為秦文廉的事,小泉一直懷恨在心,這次酒會,倒也是公開修好緩和氣氛的機會。但是轉念一想,這次日本人是因為戰局有瞭好轉才舉辦的慶祝酒會,這不是慶祝中國早點亡國嗎?公開做漢奸給日本人捧場的事也不能幹啊。別看日本人現在猖獗得很,他還是覺得他們在中國鬧不長久。等到秋後算賬的那天,這一篇可不好翻。慕容聞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稱病不去這個酒會,反正他現在也對外宣稱退休在傢。
想到這裡,他將請帖壓到瞭抽屜裡。
這時,慕容無瑕穿著一身漂亮的禮服敲門進來,她開心地在慕容聞面前轉瞭個圈,說道,“爹,你看看我穿這身好看不?”
慕容聞笑著說,“好看,我的女兒嘛,穿什麼都好看。”
慕容無瑕撒嬌道,“爹,您認真一點嗎,隨口敷衍不算的。”
慕容聞望著女兒臉上久違的笑容,心情也不由得變得明朗起來,“爹說的當然是真心話瞭,用點文化詞說,你這叫天生麗質。”
慕容無瑕笑著說,“那還不是隨您嘛。”
慕容聞一聽,開心地大笑起來。
慕容無瑕問道,“爹,我就打算穿這身去參加酒會,您說好不好?”
“好,當然好!”說完這句,慕容聞突然一愣,問道,“嗯?什麼酒會?”
慕容無瑕說,“就是新政府的酒會啊。這次全上海的名流都會去的。”
慕容聞臉一沉,“無瑕啊,這個酒會,我不打算去參加瞭。”
慕容無瑕一聽,急道,“為什麼?”
慕容聞像哄小孩一樣,說道,“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不去瞭,啊。”
慕容無瑕耍起小孩子脾氣,“我不,我要去,自從打仗以來,好久沒有這樣的酒會瞭。我不能放過這樣一次好機會,我要去好好地玩個痛快。”
慕容聞嘆口氣,“無瑕,你不能總像個小孩子一樣貪玩啊。這一次,你就聽爹的,不去瞭,好不好?你以為那酒會是那麼容易去的?那是日本人舉辦的。你爹我現在對外宣稱退休在傢,表面上和誰都不能走得太近瞭。”
慕容無瑕跺著腳,“不好,我不管,我就要去。不就是參加個酒會嗎?又沒有什麼的。”
慕容聞見說不通她,幹脆板起臉,說道,“反正我說瞭,我不去,你也不許去。”
“你?你不去我也去!”慕容無瑕氣得哭瞭出來,一摔門走瞭出去,她走到花園裡,向後張望瞭一下,果然看到父親不放心自己追瞭出來,於是她馬上裝作生氣的樣子,使勁踢著地上的石子兒。
慕容聞走到她身後,輕輕地說,“無瑕,真生爹的氣瞭?”
慕容無瑕扭過頭,故意不理他。
慕容聞湊瞭過來,“無瑕,別耍小孩子脾氣瞭,你現在要多多為爹考慮,不能任性。”
慕容無瑕賭氣道,“爹,你一點都不關心我。我長這麼大,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剛結瞭婚他就……你知道我這一段心裡多難受嗎?”
慕容聞心疼地望著女兒,“爹知道你心裡的苦,但是這事也是沒辦法。若是別的事,隻要能讓你高興,爹做什麼都可以啊。”
慕容無瑕哽咽著說,“您就敷衍我,您心裡才不是這麼想的呢!您就知道您的江湖地位,明哲保身什麼的。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大型的酒會,我想去散散心。您看看您板著個臉,要吃瞭誰一樣。”
慕容聞為難地說,“你就真的那麼喜歡去什麼酒會?”
慕容無瑕撅著嘴,點瞭點頭,“爹,我就是想去散散心,您就答應我這一次吧。人傢上海灘的名人都去瞭,也沒見誰和您一樣前思後想的。”
慕容聞想瞭先,嘆口氣,“是不是爹答應你瞭,你就不哭瞭不鬧瞭?”
慕容無瑕含著淚,卻笑得很開心地點點頭。
慕容聞笑瞭笑,“爹拿你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慕容無瑕開心地說,“謝謝爹,那我現在再出去買兩件參加舞會的配飾去!”
慕容無瑕當然不是去買配飾,她開著車在大街上轉瞭一圈,確定沒有人跟蹤後,徑直來到工廠倉庫的秘密據點。
方滔看瞭看慕容無瑕,問道,“怎麼樣?你爹答應瞭嗎?”
慕容無瑕開心地點點頭,但是方滔的眉頭卻鎖得更緊瞭,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想,但是,有那麼一會兒,他反而希望慕容聞能堅決一些,不要事事都順著自己這個寶貝女兒。
方滔輕輕嘆口氣,鋪開一張平面圖,江虹、老田、耿玉忠和慕容無瑕都圍坐在桌邊,開始聽方滔講解行動計劃,“這是一個復合的計劃,我們的任務有兩個,第一,殺掉漢奸梅甫平;第二,將秦文廉一傢安全轉移走。我來詳細地解釋一下。小泉應該想到我會利用這個時機來刺殺梅甫平,而且他瞭解我是個狙擊手,他的防范重點會在前門——梅甫平下車走進會場的這段路上。為瞭出乎他的意料,我們這次采用炸彈來殺梅甫平。無瑕,這個任務必須由你來做。”
慕容無瑕點點頭,隨即說道,“據說酒會現場的保安措施會很嚴,我不知道能不能把炸彈帶進去。”
方滔說道,“你進入會場身上不能帶有武器,日本人有受過訓練的軍犬,你身上帶武器很危險。到時候耿玉忠會幫你把炸彈帶進去。”
耿玉忠這時問道,“我既然已經進瞭會場,為什麼不由我來安放炸彈?這樣把握會大一些。”
方滔說,“你近不瞭梅甫平的身,無法把炸彈放得更近一點。無瑕是個女孩,他們的戒心會放松。而且,你還有別的任務。”
耿玉忠問道,“什麼任務?”
方滔指著地圖上會場後門的位置,“到時候,秦文廉一傢也會出席這個酒會,酒會上人會非常多,這就是你曾經說過的,非常復雜的環境。我們會和秦文廉一傢約好,當炸彈炸響後,他們就從後門逃出來,貼身監視他們全傢的日本特務會跟得很近,你要把這些日本特務幹掉。”
耿玉忠點點頭,“這個沒問題,交給我你放心吧。”
方滔繼續說道,“老田,我需要你安排一個人,開車在後門的這條街的街角等候,聽到炸彈爆炸,開車到後門接應秦文廉一傢。這個人一定要可靠。”
老田想瞭想,說,“我可以讓我侄子去,他是預備黨員,各個方面沒問題。隻是,如果有特務發現瞭秦文廉一傢要跑怎麼辦?”
方滔說,“耿玉忠在後門的通道,裡邊的特務交給他。我在後門對面的樓裡,外邊的特務交給我。”
分配完任務,方滔和慕容無瑕一前一後走出來。
慕容無瑕望著方滔的背影,咬咬嘴唇,叫道,“方滔,要不要我帶你一段。”
“不用瞭。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方滔說完,深深地望瞭慕容無瑕一眼。
慕容無瑕低下頭,說道,“方滔,我想和你聊聊。”
方滔沉默瞭幾秒,說,“想聊什麼?”
慕容無瑕抬起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想和你說什麼。就是怕這一次行動後,再沒機會和你聊聊瞭。”
方滔望著慕容無瑕,“無瑕,你是緊張瞭。第一次難免的,記住,任何時候不要慌張。你膽大心細。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慕容無瑕眼睛裡閃爍著剔透的光芒,“真的?你真的相信我能做好?”
方滔點點頭。
慕容無瑕開心地笑瞭笑,隨即說道,“還有一件事。到時候,你怎麼撤離?”
方滔故作輕松地笑笑,“我在外邊,自有辦法。”
慕容無瑕道,“不行,那是日本租界,周圍都是日本兵。你還記得上次在醫院嗎,你一開槍人傢就知道你在哪。我有一個辦法,到時候,我讓我爹的車在那裡接你。”
方滔一聽,急忙搖頭,“我答應過你爹,說以後不再和你聯系。現在我都已經違背瞭約定,哪能還去見你爹?”
慕容無瑕堅決地說,“方滔,這次你必須聽我的,就算見瞭我爹會尷尬,也總比你丟瞭性命好。”
方滔看著慕容無瑕,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5
秦文廉借著去外國人開的診所檢查身體的機會,秘密和方滔見瞭面。
從方滔口中得知馮如泰已經叛變後,秦文廉大為震驚,這才知道之前的幾次行動都沒有成功的真正原因。
轉眼便到瞭新政府酒會這天,由於隻是去參加酒會,因此他們不能帶太多行李,隻能在秦太太和秦嵐隨身的小包裡,裝一些銀票和金銀珠寶,雖然她們已經盡量縮減瞭攜帶的東西,但那兩個小坤包,還是顯得有點鼓鼓囊囊的。
他們一傢收拾停當,走下樓,王保中開門回來,“老爺,車子叫好瞭,就在門口。晚上酒會結束的時候要不要我叫車去接您啊?”
秦文廉,“不用瞭。”
王保中,“我給你們準備點消夜吧,小姐想吃什麼?”
秦文廉,“保中,不用忙瞭,你早點休息。”說著,他帶著妻女走到門口,又轉頭說道,“保中,這麼多年,辛苦你瞭。”
王保中微微一愣,說道,“老爺,您今天怎麼突然客氣瞭。”
秦文廉一笑,“哦,再見。”
王保中連忙說,“晚上見,小姐慢走。”送他們一傢三口出瞭門,王保中若有所思地站在門口,他覺得秦文廉今天很古怪。
酒會門口異常熱鬧,進來的都是上海的名流,男人們侃侃而談,女人們爭芳鬥艷。而那些負責保安和檢查的日本兵和特務,幾乎比來賓還多,有的特務還牽著狼狗,仔細地檢查每一個來賓。
會場外面,最為顯眼的是大門到酒會大堂的路上,用氣球做瞭一個拱形的棚頂,凡有要員前來,汽車順著這氣球棚開到大堂門口,人才下車進入。這個頂棚明顯是特意為瞭防備方滔而準備的,既遮擋瞭方滔的視線,又增加瞭喜慶的氛圍,一舉兩得。
小泉和馮如泰在門口遠處的車裡,看著來賓們一一進入。
小泉說道,“說起方滔,你猜他會躲在什麼地方呢?”
馮如泰搖搖頭,“還真說不好他會藏在哪裡,可能的狙擊地點我都放瞭暗哨。我這就再帶人去對面的制高點巡視一圈,以防萬一。”說著,馮如泰下車,帶人去檢查。
這時,慕容聞的車開到瞭氣球棚下,慕容聞帶著慕容無瑕和吳一帆下來,慕容無瑕身著一身亮銀色的禮服,簡約大方,引來很多驚艷的目光。
酒會現場內名流雲集,有西裝革履的,有長衫馬褂,也有很多日軍的高級軍官,有的在舞池裡跳舞,有的在舉杯閑聊。舞臺上,有樂隊和歌手唱著靡靡之音,一片歌舞升平,紙醉金迷,仿若戰爭真的已經結束,仿若日本三個月打敗中國的厥詞已經實現……
慕容聞不斷地和人寒暄,慕容無瑕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她看到秦文廉一傢坐在酒會的一角,默默地待著,也不喝東西,也不跟人寒暄,顯得有幾分緊張。秦嵐這時也看到瞭慕容無瑕,兩個對視一眼,並沒有太多的交流。
慕容無瑕繼續不動聲色地環顧著會場,這時,她看到梅甫平由幾個日本軍官陪著,坐在墻邊的一個茶座之中聊著天。
她抬手看瞭看表,已經到瞭約定好的時間,於是笑著對慕容聞說道,“爹,我去下洗手間。”說完,她離開慕容聞,上瞭二樓的更衣室。
更衣室裡有幾個女客正在換衣服,慕容無瑕磨蹭瞭一會兒,等她們都離開瞭,急忙反鎖上門,站到窗戶前,然後拿出打火機,點著火,在窗口晃瞭晃。
這時的耿玉忠,已經繞過日本特務的視線,迅速爬上樹,看著對面的窗戶。他見到慕容無瑕發出信號,從背包裡拿出一塊系著棉線的鐵塊,向慕容無瑕所在的窗口扔瞭過去。
慕容無瑕趕快把那鐵塊撿起來,將棉線拉瞭進來,棉線後邊系著一根粗繩子,她把繩子拴牢,然後拽瞭拽,告訴耿玉忠,她這裡已經拴好瞭。
耿玉忠將繩子在樹上拴好,背著背包,爬上瞭繩子,順著繩子,爬向瞭慕容無瑕所在的窗戶。
正當他爬到一半時,突然有一個巡邏的特務拿著電筒走過來,耿玉忠一動也不敢動,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慕容無瑕也緊張地躲在窗簾後面,屏住瞭呼吸。特務走到耿玉忠的下方,站住瞭,他四周察看著。
耿玉忠悄悄地抽出瞭刺刀——臉上的汗流下來,滴到瞭特務的肩上。
特務伸手拍拍自己的肩膀走開瞭,嘀咕瞭句什麼,走開瞭。
耿玉忠松瞭口氣,立刻爬進瞭慕容無瑕所在的窗戶,他迅速地將繩子解下,連鐵塊一起拋出瞭墻外,慕容無瑕關上瞭窗。耿玉忠從背包裡取出瞭炸彈,是用鬧鐘改裝的定時器,他看瞭看表,把時間調好,交給瞭慕容無瑕。
耿玉忠低聲問道,“找到梅甫平瞭嗎?”
慕容無瑕緊張地點點頭。
耿玉忠叮囑道,“記住,半個小時以後炸響。”
慕容無瑕又點點頭,把這個小炸彈裝進自己的手袋。這時,耿玉忠又拿出一把手槍遞給慕容無瑕,慕容無瑕不由得一愣。耿玉忠說道,“方滔讓我交給你的,給你防身用。”
慕容無瑕接過瞭槍,好像得到瞭定情信物般幸福,低低地問,“他?他還說什麼瞭嗎?”
耿玉忠道,“他讓我在裡邊要保護好你。”
這時,突然有人敲門。一個女人在外邊喊著,“裡邊有人嗎?還鎖門。”
耿玉忠一聽,拿著背包躥進瞭一個掛滿衣服的衣櫥裡。
慕容無瑕跑去開瞭門,“等等啊。”
女人沖瞭進來,“怎麼還鎖上瞭?”
慕容無瑕嘟起嘴,“你問我,我問誰啊!”
6
酒會後門對面的樓裡,有一扇黑漆漆的窗戶。窗戶的玻璃已經壞瞭一塊,但是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偶爾有風吹過,窗簾隨風擺動,似乎可以看到一個黑漆漆的槍口。
方滔就潛伏在這裡,默默註視著對面的後門和這條小街。
他從瞄準鏡裡看到,老田的侄子小田開著車從街上慢慢開過。他的目光久久駐留在那張臉上,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臉上還帶著稚氣,表情卻又那樣堅定而沉重。倘若不是這場該死的戰爭,他和他的同伴們,此時應該坐在明亮的課堂裡……方滔不敢繼續想下去,他看到小田將車拐進瞭街角,然後熄瞭火。
此時,慕容無瑕和換瞭西裝的耿玉忠悄悄從二樓下來,兩人仿佛不認識一般,下樓後分別走向不同的方向。慕容無瑕進瞭會場,耿玉忠則悄悄躲進瞭側門。
他們誰都沒有註意到,小泉此時站在酒會入場口,正一眨不眨地、恨恨地盯著秦文廉一傢。原來王保中在秦文廉一傢離開後,發現瞭秦文廉留給自己的錢,很大的一筆錢,大到足以令王保中起疑的一筆錢。王保中又上樓查看瞭一番,發現太太的珠寶首飾都不見瞭,這才確定秦文廉一傢準備今夜出逃,急忙去向小泉打瞭報告。
小泉盯著秦文廉一傢,他們三人坐在一起寸步不離,秦太太還不由自主地捂著鼓鼓的手包。看來,今晚的主角應該是秦文廉啊!
想到這裡,他帶著馮如泰等特務來到瞭後門的二樓窗戶,用望遠鏡觀察著後門小街的情況。
馮如泰不解道,“方滔不可能在這裡埋伏啊,梅甫平不會走後門的。”
小泉想瞭想,說,“但是秦文廉是可以走後門的。”
馮如泰道,“您是說?方滔今天真正的目的是要轉移秦文廉一傢?”
小泉點點頭,“沒錯,刺殺梅甫平,隻是一個幌子。馮先生,你看。”說著,他指著街角小田的車,把望遠鏡遞給瞭馮如泰。
馮如泰看瞭看,也覺得那輛小貨車有幾分可疑,連忙派人過去查看。
會場內,慕容無瑕心不在焉地陪著慕容聞坐瞭一會兒,然後不動聲色地看看手表,起身向梅甫平走去。她微笑著走到梅甫平身邊,柔聲道,“梅先生,我可以請您跳支舞嗎?”
梅甫平抬眼一看,是一位純美的富傢小姐,不由得一愣,邊上一個官員連忙介紹,“這是慕容聞的掌上明珠,慕容小姐。”
梅甫平一聽就樂瞭,“慕容小姐,我們以前見過嗎?”
慕容無瑕有些害羞地笑著,“梅先生是有名的北大才子,誰不想認識一下啊。”
旁邊的日本軍官笑瞭起來。
梅甫平站起來,優雅地做瞭個邀請的姿勢,“慕容小姐,請。”
慕容無瑕溫柔地笑瞭笑,將手放進梅甫平的手心,順勢將自己的手袋很自然地掛在瞭梅甫平的椅子背上。
慕容無瑕和梅甫平翩翩起舞,他們很快成為舞池裡的焦點,慕容聞見瞭,不由得皺起眉頭,“一帆,無瑕那是在跟誰跳舞啊?”
吳一帆低聲道,“聞爺,小姐在和梅甫平跳舞,是新政府的要員。”
慕容聞一愣,“他們怎麼跳到一起去瞭?這個梅甫平結婚瞭嗎?”
吳一帆道,“早結婚瞭,姨太太都娶瞭一房瞭。”
於是慕容聞的臉色更加難看瞭。
方滔從瞄準鏡裡看到兩個特務從後面出來,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從瞄準鏡裡盯緊那兩個特務,隻見他們向小田的小貨車走去,另一邊的小田見有人走過來,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方滔緊張地盯著瞄準鏡,準備在萬不得已的時候開槍。隻見小田鎮定地打開車的引擎蓋,兩個特務走來後,他們低頭哈腰地說瞭句什麼,那兩個特務又查瞭查他們的車廂,轉身離開瞭。
方滔輕輕松瞭口氣,但瞄準鏡依舊緊緊跟著那兩個特務,他們走到酒會現場後面的一個角落,與馮如泰會合,一邊指著小田他們的方向,一邊說著什麼。很快,方滔就發現,一些特務開始在後門加設路障,而另一些特務已經躡手躡腳地有組織地藏在瞭後門兩側,方滔隱約感覺到出瞭意外。
慕容無瑕和梅甫平跳完瞭一曲,他色迷迷地拉著慕容無瑕回到座位,慕容無瑕看瞭看手表,“我先去洗手間,一會兒再來找您。”
梅甫平笑著說,“好,等到倫巴的時候我們再跳啊。”
慕容無瑕笑著說,“那是當然。”
梅甫平坐回座位,並沒發覺慕容無瑕的手袋還在他的椅子背上。而慕容無瑕趕緊回到瞭慕容聞身邊,也不顧他正在和生意上的夥伴聊天,就說,“爹,我找你好久瞭。你跟我來。”
慕容聞拉著慕容無瑕,對旁邊的人說,“無瑕,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還不待他說完,慕容無瑕就敷衍著說瞭兩句,“哦,你好你好。”說罷,她拉起慕容聞就走,“吳叔,你也來!”
慕容聞對人賠笑,“我這個女兒就是這樣,改天登門再敘。”
說著,慕容無瑕把慕容聞拉到瞭酒會一邊的位置,又抬手看瞭看表——這時,秦文廉一傢假裝若無其事地起身,向後門慢慢走去。
方滔在狙擊點十分著急,他看著特務們埋伏在周圍,心知今天秦文廉一傢的行動肯定走漏瞭風聲,但是,他又沒辦法給小田信號。
就在這時,酒會現場突然傳來瞭爆炸聲,會場裡一片混亂,小田聽到聲響,急忙發動瞭車子,焦急地等待著秦文廉一傢。
客人們尖叫沖向前門,隻有秦文廉一傢在混亂中沖向後門,監視著秦文廉一傢的特務們迅速跟上來,躲在一旁的耿玉忠在混亂中三兩下就將那兩個特務幹掉瞭。
方滔從望遠鏡中看到秦文廉一傢驚慌失措地沖出後門,而小田的車也迅速向他們開去,秦文廉一傢一邊四處張望著,一邊也向小田的車靠攏,可還未等到他們上車,貨車的輪胎就被躲在暗處的日本特務打爆瞭。
秦文廉見狀,趕緊拉著秦太太和秦嵐躲到墻角。
特務們向小田的車沖去,他和兩個工人急忙掏出槍還擊。
方滔迅速扣動扳機,將沖在最前面的兩個特務打倒,這時,躲在暗處的馮如泰突然開槍,連開數槍,擊斃瞭小田和另外兩個工人。方滔連忙掉轉槍口尋找馮如泰,馮如泰卻躲在角落裡,他根本打不到。
方滔沒有找到馮如泰,這時,他看到有的日本特務已經向他的地方摸瞭過來,心知一定是他們發現他的槍的火焰,無奈之下,方滔隻好迅速地拆瞭槍,離開瞭狙擊位置。
小泉一邊命令封鎖所有的路口抓捕方滔,一邊迅速帶人圍住秦文廉一傢。秦嵐想站出來擋在秦文廉夫婦身前,但被秦太太一把拉住。
小泉指著他們說,“搜!
幾個特務上前,開始強行搜查秦文廉一傢。
秦文廉強作鎮定,“你?我要去外交部抗議,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
小泉冷笑道,“對不起瞭秦先生,你盡可以去汪先生那裡告我!”
特務粗暴地搜查瞭一番,然後報告說,“大佐,都是首飾什麼的一些私人物品。”
小泉看瞭秦文廉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送秦先生回傢,多加人手保護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