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學堂帶著眾人經過多方打聽,終於打聽到在西山不遠處的一個破廟裡住著一個老頭。
這確實是一間破廟,斷壁殘垣,破敗不堪,一股熟悉的香味從裡面飄出來。
陳煥章聞瞭聞:“沒錯,就是這個味道。”
“請問有人嗎?裡面有人嗎?”欒學堂站在門口問瞭半天,任何回應都沒有。魚頭孫等得不耐煩,徑直走瞭進去,大傢在後面依次進來。
廟裡的神像已經沒瞭,地上鋪瞭一個席子,上面有一床滿是油污的破被褥,一個鍋臺裡面正在炒著菜。桌子上、神龕上有幾隻雞在走動。
武興璋看瞭看鍋裡的東西:“這炒的是啥啊?”
這時候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抱著一堆木柴從後面進來,看瞭看大傢,嘿嘿一笑,也不說話,蹲下加火。
小賴子:“我的媽啊,狗剩兒哥,這還不如咱當年呢。”
欒學堂走上前:“老伯,老伯?”
瘋老頭做瞭噤聲的動作:“噓……別嚇著它。”
欒學堂看看左右:“誰啊?”
“菜啊,還睡著呢……一會兒就睡醒瞭哈。”瘋老頭神神秘秘地說。
武興璋:“得,真是瘋子。”
瘋老頭突然站起來,抓著武興璋的脖領子:“你吵到我的菜瞭,你瞎嚷嚷什麼,你賠我菜,賠我菜……”
欒學堂連忙賠不是:“老伯,對不住,對不住。”
瘋老頭突然樂瞭:“都餓瞭吧,吃菜,吃菜。”
魚頭孫嘀咕著:“他到底傻不傻?”
看著滿是灰塵的盤子,誰也沒胃口。
“吃啊吃啊,我新研究出來的。”瘋老頭兒讓著眾人。
欒學堂:“嘿,要說吃這個,我跟小賴子不嫌棄。”
小賴子笑笑:“那是,我先吃。”說著,夾起一筷子就吃,但立馬就吐瞭出來,“石子?我的牙!疼死我瞭……你這不害人嗎?”
瘋老頭哈哈大笑,捂著肚子在地上直打滾:“哈哈,讓你們饞……哈哈……”
大傢都莫名其妙,小賴子上去就要打,陳煥章攔住,拿過筷子吃瞭一口,點瞭點頭,然後吐出石子:“高人,真是高人!”
關雅麗:“怎麼瞭?”
陳煥章:“就這汁兒,再給我十年我也做不出來。”
欒學堂也吃瞭一口,關雅麗與魚頭孫皺著眉頭舔瞭舔汁。
欒學堂蹲下:“老伯,我是豐澤園的掌櫃,我叫欒學堂,您能不能跟我進城啊?我找大夫給您看病。您教教我們怎麼做菜。”
瘋老頭突然坐瞭起來:“你來抓我?龐公公都說沒事瞭,你們怎麼還要殺我?”跳起來就往外跑。
“攔住他。”關雅麗趕緊喊,武興璋和小賴子追瞭出去。
回到豐澤園,欒學堂給瘋老頭準備瞭一桌酒菜,瘋老頭也不客氣,一頓胡吃海塞。
等吃得差不多瞭,欒學堂問:“老前輩,吃得還可口?”
“嗯嗯。”瘋老頭一邊吃一邊胡亂答應著。
欒學堂:“這傢豐澤園飯莊,是我們兄弟們開的,我是掌櫃,我叫欒學堂,想請您出山,重掌大勺,不知道老前輩意下如何?”
瘋老頭眼神凌亂:“老佛爺我有罪啊!皇上,我有罪啊!酒……”
關雅麗趕緊倒酒,不想那瘋老頭一把搶過酒壺嘴對嘴就喝,喝瞭幾口又開始哇哇大哭:“老佛爺我有罪啊……”
欒學堂:“前輩,現在是民國瞭,沒皇上瞭。您如果願意出山,酬金肯定不是問題。”
瘋老頭止住哭聲瞪著欒學堂:“騙人,皇上還在,皇上還在!”
關雅麗:“老前輩,真的是民國,您看,現在都沒人留辮子瞭。”
瘋老頭看瞭看大傢,突然蹲在墻角:“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說著,奪門而出。
大傢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徐永海無奈地搖搖頭。看來這位老前輩是指望不上瞭。
陳煥章沉思著:“曾念安憑借一道蔥燒海參打敗京城無數大廚。海鮮類,我們就沒什麼好準備的。在河魚類,我想和魚頭孫一起研究做魚的辦法,這次出去我發現溪水裡的魚,比市面上的魚鮮多瞭,我想跟魚頭孫到郊外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特別的魚。這些天,店裡就交給小安子瞭。”
程金堂不滿:“你去也成,她去也成,怎麼非得你們倆去?”
欒學堂:“四哥,他們去也沒什麼啊?”
程金堂:“我看二哥是成心想借機會跟魚頭孫湊近乎。”
陳煥章臉紅瞭:“老四,你這不是冤枉人嗎?”
程金堂:“我覺得比賽這事,隻要魚頭孫一上場,準保讓大傢笑掉大牙,哪有女人當大廚的?大飯莊,女人是不能進後廚的!咱豐澤園已經開瞭先例也就罷瞭,還真要上臺面?”
陳煥章反駁道:“你這話我不愛聽,魚頭孫的菜怎麼樣,大傢心知肚明。這是手藝,跟男女沒關系!”
欒學堂有點不耐煩:“行瞭行瞭,怎麼說著說著咱自己哥幾個還吵起來瞭!四哥,一切都是為瞭這次廚藝大賽。”
程金堂不滿:“得,你們都為瞭廚師大賽。”說完氣呼呼地出去瞭。
武興璋嘆瞭口氣:“唉,麻煩事一件接著一件。”
徐永海:“你瞎嘟囔什麼?”
武興璋:“程老四為什麼非要支持老五把店裡變成大飯鋪子?還不是想表現表現,惦記著副經理的位置,現在又看上魚頭孫瞭,二哥跟魚頭孫走得近,他能不紅眼嗎?”
欒學堂一愣:“有這事?”
武興璋:“回頭你看老四看魚頭孫的眼神就知道瞭。”
徐永海:“這不胡鬧嘛!我去跟老四說說。”
武興璋:“別別別,大哥我求你瞭,別的事好說,這男女之事,咋說啊?”
欒學堂:“陳二哥對魚頭孫沒什麼吧?”
“天知道!”武興璋撇瞭撇嘴說。
欒學堂:“得瞭,現在這些煩事都放一放,一切為瞭廚師大賽,我帶老前輩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找個大夫,看看能不能治好。”
徐永海:“你還惦記那個瘋子?一個廚藝大賽,我看把咱們都逼瘋瞭。我去前堂看看,這廚藝大賽,我也幫不上忙。”
欒學堂找瞭個大夫,給瘋老頭治病,但瘋老頭依舊瘋瘋癲癲。通過幾天的觀察,欒學堂發現這瘋老頭的技術還在,就是腦子不怎麼靈光,關雅麗想瞭想,告訴廚房的人:“大傢聽著,從今天開始老前輩就在後廚,大傢留心他做什麼,隻要不放火點房子就由著他。說不定他會指點大傢一二,如果他開口,大傢一定要用心記,回頭告訴我。還有,你們要想辦法問出來老前輩叫什麼名字。”
瘋老頭在後廚沒事就溜達,東看看西看看,非要說栓柱炒的菜缺地氣,還給鍋裡抓瞭把土,栓柱一生氣,菜也不炒瞭,硬把小安子推上瞭灶。小安子從沒上過灶,戰戰兢兢正炒著菜,瘋老頭又來瞭,看瞭半天,點點頭,把小安子嚇夠嗆,生怕他再給抓把土。
“給我嘗嘗唄?”瘋老頭說道。
小安子以為他餓瞭,就給盛瞭一碗,誰知瘋老頭吃瞭一口,就吐瞭出來。
瘋老頭不說話,看瞭一遍調料罐,抓起一點點放在自己碗裡,筷子一攪,遞給小安子。小安子吃瞭一口,眼睛一亮,又吃瞭一口自己鍋裡做的:“怪瞭,都一樣的調料差哪兒呢?”
瘋老頭嘿嘿一笑:“七分味道靠高湯,三分顏色要保全,一鹽二醬三調色,成敗還需看火功。”
小安子:“老前輩,您念叨的什麼啊?”
瘋老頭正色道:“什麼前輩?我是大名鼎鼎的康遠橋!宮裡行走的太監宮女哪個不知道我?”
這個名字令欒學堂和關雅麗大吃一驚。
來到後廚,康遠橋已經在展示刀功瞭,單手切的土豆絲跟頭發一樣細,十分均勻。
小安子傻眼瞭:“媽呀,我切瞭二十年瞭,也沒見過這個啊。”
欒學堂與關雅麗面面相覷:“康前輩果然禦廚出身,不同凡響。請康師傅上灶露一手如何?”
康遠橋:“你們不敢吃!”
欒學堂:“隻要康前輩做,我就吃。”
不一會,康遠橋一道菜出鍋,是最傢常的鍋包肉。
大傢紛紛動筷子,但吃瞭以後一個個臉都變瞭,繼而全吐瞭。
武興璋:“這是啥啊,苦死瞭!”
康師傅哈哈大笑:“你們不會吃,你們不會吃……”
武興璋:“瘋子,真是個瘋子!”
本以為請來個廚神,這下大夥都失望瞭,旁邊的武興官卻偷偷笑著。
欒學堂在油燈前沉思著。關雅麗走瞭進來:“學堂,睡吧。”
欒學堂:“你們去八大處燒香,知道瞭康遠橋,這是菩薩保佑咱給咱送來瞭一位禦廚啊,可怎麼偏偏就是瘋的?哎……難道真的沒辦法嗎?”
關雅麗:“是啊,眼瞅著的人才。”
欒學堂:“心病還需心藥醫,他到底怎麼瘋的?”
關雅麗:“別猜瞭,明天我找人去問問。”
關雅麗本來是滿清貴族出身,打聽個禦廚的事兒還是非常容易的,走瞭一趟和碩鄭親王府,就打聽瞭個明明白白。原來這位康師傅年輕時候在宮裡是個愛折騰的主兒,做什麼菜都要講究創新,做瞭一道誰也沒見過的菜給老佛爺吃,老佛爺不對口,這傢夥卻說老佛爺不會吃。那還瞭得,被打瞭一頓板子扔到內務府大牢關瞭六七年,人也就瘋瞭。
欒學堂:“這說來說去,還是沒辦法治啊!”
關雅麗:“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知道成不成。”
關雅麗的方法其實也特簡單,在中南海找瞭個大殿,自己扮作老佛爺,又找瞭幾個認識的親王,準備假傳聖旨。其他人也都扮上瞭,小賴子穿瞭個二品大員的朝服。
小安子帶著康遠橋一進大殿,康遠橋還真以為老佛爺召見他呢,立馬跪在地上:“奴才拜見老佛爺。”
關雅麗:“康遠橋,你可知罪?”
康遠橋:“奴才知罪。”
關雅麗看瞭看鄭親王。鄭親王昭煦走上一步:“康遠橋,接旨。”
康遠橋:“奴才在。”
昭煦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大內禦膳房禦廚康遠橋心有悔意,已經知錯,特赦免康遠橋無罪。欽此!”
康遠橋趕緊磕頭:“謝太皇太後不殺之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假聖旨傳完,康遠橋神志清醒瞭許多,回來就做瞭一道豆腐羹,誰曾想大傢一吃,隨即就吐瞭,武興璋:“我說康師傅,這什麼味兒啊?你是不是還捉弄我們呢?”
關雅麗也吐掉:“是不是哪裡弄錯瞭。”
欒學堂強忍著沒吐,咽瞭下去。
陳煥章皺著眉頭:“康前輩,您的調料放是不是得有問題啊?”
康遠橋過來親自品嘗,疑惑地看著幾個人:“挺好啊,你們不會吃!”說完,哼瞭一聲出去瞭。武興官看著這一切,偷偷溜瞭出去。
汪德甫跟曾念安商議比賽的事兒,厲秋辰走瞭進來。
汪德甫:“廚藝大賽眼瞅著開始瞭,不在店裡忙活又幹什麼去瞭?”
厲秋辰:“幹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給你打聽豐澤園的動向去瞭。”
汪德甫聽厲秋辰說完情況松瞭口氣:“這就好這就好。你下次能不能把話說全瞭?不過這康遠橋做不瞭菜,要是教陳煥章幾手,咱也受不瞭啊!”
厲秋辰:“臨陣磨槍,晚瞭。還有件事,也是老天保佑咱,陳煥章跟那個魚頭孫去密雲弄瞭一條魚,嘿嘿,回來就死瞭。”
汪德甫:“可見小欒子他們一直憋著勁兒跟咱叫板呢,咱不能大意瞭。”
曾念安:“掌櫃的,其實咱也沒有必要擔心,三種菜目比賽,咱們海參必勝。陳煥章搞的那個密雲泉水魚我要是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頭大身小,長有四個鼻孔的那一種,味道倒是極其鮮美,但這魚很怪,在陰暗處遊動,不能見光,離開活的泉水兩個時辰就必死無疑。這樣算下來,我們有兩局必勝,這康遠橋做不瞭菜,就算他能做,我們三局兩勝,也是必勝無疑!”
厲秋辰:“姐夫,現在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裡瞭。”
汪德甫笑瞭:“好!我就等著曾師傅旗開得勝!”
夥計們都散瞭,小安子一個人在擦灶臺。康遠橋坐在桌子邊,盯著自己做的豆腐羹。
小安子過來坐下:“康前輩,您怎麼還不休息啊?”
康遠橋:“小安子,你嘗嘗。”
小安子:“再嘗不還是那個味兒?”
康遠橋堅持道:“嘗嘗。”
小安子無奈,吃瞭一口,一下子呆瞭:“真好吃!”
康遠橋:“嘿嘿,我告訴你啊,這道菜我加瞭點調料,剛出鍋的時候不好吃,可等涼瞭,調料沉下來,就好吃瞭。”
小安子:“那這道菜……得涼著吃?”
“我發明的,怎麼樣?”康遠橋得意地說。
“厲害!”小安子說,“可是康前輩,您這麼做菜,客人不都餓死瞭?”
康遠橋一板臉:“我做菜,餓死也得等著!”
小安子:“掌櫃的可指望您在廚師大賽上幫咱濟豐樓露臉呢。”
康遠橋一聽來瞭興趣:“廚師大賽?比廚藝?”
小安子:“可不是,三天後就開始瞭。到現在我們豐澤園連贏的把握都沒有。”
康遠橋一拍桌子:“有我康遠橋在,我不拿第一誰敢拿!”
小安子:“我知道您本事大,您那刀工我就練不出來。可您也得露兩手讓掌櫃的看看不是。”
康遠橋一仰頭:“他們不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