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姣爺開始厭惡這身紅色制服,穿上它,籌碼的味道、人民幣的味道,還有那些賭棍身上烏煙瘴氣的味道全來瞭。
從拉斯維加斯回來,她似乎脫胎換骨。曾經對賭場的那份迷戀,一下子拋到瞭九霄雲外。這一切,也許是拜鄭義所賜,她輸怕瞭;也許是鄧先生的支票把她喚醒,她向來是賣藝不賣身的,靠色相換籌碼這事,她自己都覺得下賤……也許是生命到瞭該轉彎的時候,她應該為自己“活著就是折騰”埋單瞭。
脫下那身紅色制服,姣爺匆匆走出賭廳,把那些數不清的罪惡交易、淫穢貪婪全都拋到身後。
穿過酒店,街上的大多商店都已打烊,冷冷清清,倒正合瞭她心意。頭痛欲裂瞭一整天,她太需要安靜瞭。
經過一傢還未打烊的餐廳,居然還有一位客人坐在餐桌邊,稍顯孤獨地捧著一本書。姣爺邊走邊翻出摩托車的鑰匙,突然不經意的“叭”一聲,鑰匙掉到地上。她蹲下撿起,剛一抬頭,眼前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再細看正是那本書——《查令十字街84號》。拿書的男人手指細長幹凈,書的封面正好擋住瞭男人的臉。
姣爺霍然起身,緊接著心跳開始加速。難道是教授?她心驚肉跳地看向這個拿書的男人——那是張中年男人的臉,四十來歲的樣子,戴一副黑框眼鏡,氣質儒雅沉靜,身材高大,面孔英俊。再細看他的穿著,上下一身名牌,價格不菲,深色西裝,搭配淡粉色襯衣,品位不俗,那派頭絕對又是一位“鄧先生”。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敢說話,又不想把目光移開,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
男人似乎被這個灼熱的目光嚇到,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姣爺,隻好尷尬又禮貌地笑瞭笑。那笑容溫暖如春,撲面而來。
姣爺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她好似見過這個笑容,冥冥中她覺得這大概就是教授的樣子吧。
“誰會在賭場旁邊看書?”姣爺看著那本書,忍不住問他。
不遠處賭場酒店燈火輝煌,那幽微的光打在臉上,煞是好看。
“怕輸?”男人笑笑,把書合上。
“當然。”姣爺點點頭。
“賭桌上的輸贏和人生的輸贏比起來,總是小的。”男人說得意味深長。姣爺突然覺得那口氣像極瞭教授。
姣爺撫平內心的波瀾,點點頭:“那倒是。不過,你不賭,來澳門幹嗎?”怎麼看他都像一個大賭客,隻是這個大賭客愛看書。
男人一笑:“去北京也不一定就非看天安門吧。”
“那倒是。”姣爺也笑瞭,“你這人挺奇怪的。”她是在說教授嗎?自己都有些凌亂瞭。
男人眉毛一挑:“有嗎?”
“有啊!不光在澳門看書,還看這麼一本奇怪的書。我以為隻有女的才看這種不靠譜的愛情小說。”姣爺故意把話題引到這本書上。
“怎麼會不靠譜?”男人問道,“你不認為這種‘雲中誰寄錦書來’的等待很美好嗎?這書被稱為‘愛書人的聖經’,我不但看過這本,還看過裡面提到的所有的書。”
姣爺驚詫地張瞭張嘴,內心又開始狂跳起來,這是教授的口氣,是他!她沉吟一下,突然認真甚至有些期待地問:“你……你會不會也一直寫信給什麼人?”
男人笑瞭:“年輕的時候會,現在不瞭。”
姣爺的心又突地沉下去,稍有失落地“哦”瞭一聲。
男人接口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姣爺掩飾地一笑:“哦,沒事,你這麼說話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男人好奇地問:“男朋友?”
姣爺猶豫一下,尷尬地笑笑:“不算吧。”
內心一個聲音莫名地響起來:
“教授,你到哪裡出差瞭嗎?為什麼最近沒給我回信?你不會因為我說喜歡你就被嚇跑瞭吧?21世紀喜歡個沒見過面的筆友。放心,我還沒那麼變態。新認識一個人,不知為什麼,覺得他很像你。”
兩人不知不覺地走進瞭一傢舊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