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動作微微一頓,她抬頭看向葉世安,似是有話要說。葉世安敏銳察覺,詢問道:“怎的?”
“沒什麼。”柳玉茹回過神,平靜道,“洛子商到的確給瞭我一寫消息,讓我去找一個人。”
說著,她將紙條交給瞭葉世安,上面寫瞭一個叫“孫壑”的名字和地址。葉世安沒有多說,立刻和沈明清點瞭傢奴,就和柳玉茹一起去瞭這個紙上的地址。柳玉茹在路上將情況同葉世安和沈明說明瞭一下,一行人到瞭這地址上的位置,這裡就是個破爛的宅院,柳玉茹上前去敲瞭門,片刻後,有一個男人罵罵咧咧從院子裡出來,一面罵一面道:“誰啊?這個時辰瞭還上工,還要人活……”
話沒說完,他便打開瞭大門,一看見柳玉茹,他下意識就關門,柳玉茹趕忙上前抵住大門,急道:“孫先生,您別害怕……”
沈明看見孫壑冒頭,從後面疾步上來,一腳直接踹在大門上,把大門連著人踹飛開去,孫壑倒在地上,翻身就跑,沈明一把抓在他肩上,抬腳將人踹瞭跪下,壓著孫壑的肩怒道:“跑什麼跑!問你話呢!”
“沈明!”柳玉茹叫住沈明,趕緊上前來,同孫壑道,“孫先生,我們是找你來問點事兒,不會對您做什麼,您別害怕。”
孫壑不敢看柳玉茹,忐忑道:“我就是個鐵匠,不認識你們這些貴人,你們找我做什麼?”
柳玉茹沒說話,她半蹲在孫壑面前,認真道:“認識劉春嗎?”
“不認識。”
孫壑果斷開口。
柳玉茹嘆瞭口氣:“孫先生,您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們說這話,旁邊葉世安已經讓人去搜查孫壑的屋。柳玉茹看瞭一眼外面,同沈明道:“把門修好,帶進屋裡來吧。”
說完,她站起身,走進瞭屋內。
沈明讓人去修門,自己押著孫壑進瞭屋裡,柳玉茹讓孫壑坐下,平淡道:“孫先生,我既然來瞭,就是篤定你認識劉春,還與劉春有關系。我知道劉春臨死前交瞭些東西給你,這些東西你拿著不安全,為瞭你的身傢性命,你還是交出來吧。”
孫壑不說話,他身子微微顫抖。
柳玉茹喝瞭口茶,平淡道:“孫壑,我已經找上門來,你就算什麼都不說,我們也有的是法子找你麻煩。繼續僵持下去,吃虧的是你。”
旁邊人在屋裡敲敲打打,孫壑深吸瞭一口氣,抬眼看向旁邊的沈明道:“大人,有煙草嗎?”
沈明看瞭柳玉茹一眼,柳玉茹點點頭,轉頭同旁邊下屬道:“去找老三拿包煙草。”
下屬轉頭出去,沒多就就拿瞭個荷包進來,孫壑從荷包裡抖出煙草,又從旁邊桌上拿瞭煙桿,放進煙桿裡,旁邊人給他點瞭火,他深深吸瞭一口,吞雲吐霧瞭片刻後,他似乎突然蒼老瞭下來,慢慢道:“其實老劉一死,我就知道早晚有這麼一日。我是真沒想到他去得這麼快。”
柳玉茹靜默不語,孫壑又抽瞭幾口,似乎才鎮定下來,有些疲憊道:“我床間是空心的,他放在這裡的東西就在那床裡面,你們拿走吧。”
沈明聽到這話,趕緊帶人出去找,房間裡就留下兩個侍衛守著柳玉茹,柳玉茹給孫壑倒瞭茶,平和道:“我們不是惡人,這東西您給瞭我們,我們會保您安全。”
孫壑疲憊點瞭點頭,柳玉茹好奇道:“您和劉大人是朋友?”
“同鄉。”孫壑抽著煙,慢慢道,“小時候一起玩泥巴的。八歲那年發大水,災荒時候,我被我娘賣瞭,他命好,有個貴人收養瞭他,等後來再見面,他已經當官瞭。”
“他人不錯,我們同鄉許多人都跟著他混,我膽子小,不想和他做那些掉腦袋的事兒,想好好照顧我娘,就沒跟他往來瞭。但他一直照顧我,我娘的病,也是他拿錢醫的。”
“伯母如今可還好?”
“我送鄉下去瞭。”孫壑嘆瞭口氣,“劉春一出事,我就知道不好。可是我在這兒活這麼多年,去其他地方,怕也隻能是餓死。我娘也折騰不起,還要吃藥,我就在城裡呆著,熬一日是一日。我每天就算著你們會來,又總是希望你們什麼都沒發現,不來。”
孫壑苦笑:“不過還好你們也不算什麼大奸大惡之輩,我到也沒多害怕瞭。”
“您放心,”柳玉茹再次道,“您和伯母的安全,我們都會照顧到的。”
孫壑點點頭,柳玉茹想瞭想,繼續道:“劉春做的事兒,你都知道?”
“知道一些吧。”孫壑撣瞭撣煙灰,“他打從前朝,就管著倉部瞭。他做的事兒也要同鄉幫忙,我也聽說瞭一些。”
“他是如何做的?”
柳玉茹故作自己已經知曉劉春做瞭些什麼,追著詢問。孫壑也沒打算瞞柳玉茹,抽著煙道:“把庫銀從倉庫裡拿出來,是一定要在外面公開脫光驗身的。進去驗一次,出來驗一次,防止私帶。然後他們就想瞭很多辦法,比如說將銀子藏在茶壺裡,茶壺往檢驗那個人面前倒一次水,就算驗過瞭。”
柳玉茹皺起眉頭:“倒一次水就能過瞭?”
“這些是後來的,”孫壑答道,“後來大傢銀子多瞭,把驗身的人也收買瞭,所有人心知肚明走個過場而已。”
柳玉茹愣瞭愣,這時候她突然意識到,庫銀此事牽扯的,怕不僅僅是陸永和劉春,而是整個戶部上下,都有牽連。
柳玉茹沉默著沒說話,孫壑接著道:“最初的時候,大傢還是擔心,所以都是藏在自己□□之,夾帶著出來。每次帶出來的數量雖然不多,天長日久,倒也不是小數。時間長瞭,大傢都覺得不會有例外瞭。沒想到啊,”孫壑嘆瞭口氣,“終究是栽瞭跟頭。”
說著,孫壑抬眼看向柳玉茹:“這位夫人,人能活嗎?”
柳玉茹知道孫壑問的是那些跟著劉春參與的人。柳玉茹沉默著,許久後,她才道:“不一定,但若是能將損失降低,應當還是有希望的。”
孫壑不再說話,他抽瞭口煙,眉目間都是憂慮。
他們那些同鄉,幾乎都和劉春有著牽扯,隻有他一直待在外面,鮮少有人知道他們的關系。也正是因為這樣,劉春才會將賬本放在他這裡。
然而如今他還是將賬本交瞭出去。
孫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隻是想起來也是無法,人活著,畢竟還是為著自己。
兩人說著話,沈明捧著一個盒子走瞭出來。柳玉茹拿過盒子,發現裡面的賬本,同賬本放在一起的,還有許多書信。
柳玉茹隨意翻瞭一下,確認這是劉春和陸永的通信,還有劉春寫下指認陸永的口供。柳玉茹掃完瞭裡面的東西,蓋上瞭盒子,站起身道:“將孫先生接到顧府,好好保護。派人去鄉下,將孫先生的母親也接過來。”
沈明應瞭一聲,便去辦瞭。
柳玉茹拿著盒子,同葉世安道:“葉大哥,我得去找一趟思。”
葉世安立刻道:“我同你去。”
兩人也沒拖延,柳玉茹抱著證據上瞭馬車,便直接前往刑部大牢。柳玉茹同獄卒提前打瞭招呼,到瞭之後,獄卒便讓她進瞭牢房。
如今她和刑部的人已經十分熟悉,花錢來探囚的人多,但如柳玉茹這樣大方的卻不多。
柳玉茹的大方,不僅僅是給的錢多,還因想的體貼,缺什麼給什麼,比誰都省心。刑部下面的人見著柳玉茹,都眉開眼笑,甚至許多人和柳玉茹交上瞭朋友,將她當成瞭自己人。
因著“自己人”這樣的關系,柳玉茹見顧思是越發方便,天還沒黑,她就進瞭牢獄,同葉世安一起抱著盒子,來到顧思面前。
柳玉茹將情況同顧思稍作說明,顧思便聽明白瞭柳玉茹的意思,他聽完之後,盤腿坐在地上,輕輕敲打著地面。許久後,他終於道:“所以,偷拿庫銀這件事,從前朝就已經開始做瞭?”
“是。”
“劉春在倉部司郎這個位置上呆瞭多久?”
顧思看向葉世安,葉世安短暫呆愣後,迅速回答:“近十年。”
顧思閉上眼,好久後,他終於道:“我清點前朝賬目,是依照賬目來的。若是在前朝他們就開始私吞庫銀,如今庫銀絕對沒有三千萬這個數目。”
“這突破陛下底線瞭。”
顧思思忱著開口,柳玉茹看著顧思思考,不由得道:“那如今,要怎麼辦?”
“也沒什麼好辦法,”葉世安嘆瞭口氣,“思和陸大人之間,隻能選上一個。如今朝要求嚴辦思的帖子真是雪一樣堆在陛下桌上,這件事沒有個結果,是不會罷休的。”
“就這樣,”葉世安果斷道,“將證據交上去,讓陸永去受罪就得瞭。”
顧思沒說話,他轉動著手裡的筆,似是思考。
柳玉茹也不說話,她給顧思倒茶,緊皺著眉頭。
許久後,顧思突然道:“我要見陸永。”
葉世安愣瞭愣:“你還要見他做什麼?”
顧思看著柳玉茹,柳玉茹放下茶杯,神色間卻全是瞭然。
“我這就去安排。”
柳玉茹果斷開口,顧思點瞭點頭,葉世安有些迷惑瞭:“思,你這是何意?”
“洛子商沒有這麼容易松口。”
顧思平靜道:“這個孫壑,怕是洛子商故意送給玉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