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美魔女秘辛

清靜瞭。

插上門閂,劉秀娟長出瞭一口氣。

“嫂子,我扶你屋裡歇著去。”第五名擔心地看著劉秀娟,卻聽到劉秀娟一聲輕笑。“當我紙糊的麼?”劉秀娟的眼神瞬間恢復瞭神采,哪有一點虛弱的樣子。

“你剛不累壞瞭?”第五名疑惑。

“不然人傢還當我沒用心呢。”劉秀娟一隻手就把第五名的行李拎瞭起來。“回來得這麼晚,還沒吃呢吧。我給咱搟點面條去。”

第五名忙把嫂子攔瞭。“不忙,先洗把臉。塗成這樣,我都不認得瞭。”瞧見水缸還在老地方,忙舀瞭一盆水過來伺候劉秀娟梳洗。第五名發現自打談上戀愛,毛倩倩幫自己培養出不少好習慣。

“瞧把你勤快的。從前在傢,這些你都不沾手。可見在外頭吃瞭不少苦。”劉秀娟見第五名殷勤,露出幾分受用的表情。

第五名有些尷尬。自己風光時沒把嫂子接出去好吃好玩,光顧著和毛倩倩蜜裡調油,這會兒啥都沒瞭,才想著回來;嫂子卻記掛自己在外頭是不是遭罪。兩廂對比,高下立判。

“城裡美著呢,咋能吃苦嘛。”第五名趕緊轉移瞭話題,指指剩下的小半鍋黑水,“你拿這個喂他們,不會出事吧。”

“紅糖水能出個啥事。裡頭加瞭野山楂、陳皮、甘草和梅幹,都山裡頭采的,不要錢。”劉秀娟說著有些心疼,“隻紅糖貴,花瞭小十塊呢。”

這配料方子聽著咋那麼耳熟?

“那給墳包口服的是啥?”黃黃白白的,瞧著高深莫測。

“維生素嘛。VC和B2。”

第五名提著的心這才落地。“下次遇到這事兒,讓他們去鎮衛生所吧。紅糖水能治啥病?萬一給人傢弄嚴重瞭,不好交待。”

劉秀娟笑瞭:“治好瞭,那是你嫂子我的本事;治不好,那是老天爺要收他呢,跟我有啥關系。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敢跑去縣上賣血,就得有隨時倒斃的覺悟。”

賣血?

第五名驚瞭。“那是違法的呀。再說,如今不都是獻血嘛。”

“當縣上是你們省城呢?人是一樣會受傷,可血庫裡哪有那麼多血呀。醫院又不能直接給人傢送火葬場,隻能想辦法找血瞭嘛。非親非故的,不得給人傢點兒好處?”

“那能來錢?”

“來什麼錢。早起喝瞭鹽水才去的,血的質量都不好。給四五十塊都算便宜他們瞭。”劉秀娟洗凈臉上鬼畫符一樣的黑白粉,露出細白的皮膚和秀氣的眉眼。門廊上燈泡的光並不是很亮,那些暗黃色籠在她臉上,讓她看起來和方才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婆判若兩人。

她把第五名推進西廈安置,自己進瞭東廈。東廈原是他夫妻倆住的。自打丈夫死後,劉秀娟就搬進瞭正房,把東廈改成瞭廚房和雜物間。西廈則還跟第五名住的時候一樣,所有擺設都沒變。從小學到縣高中,得的獎狀都裱好瞭在墻上掛著。一溜子,彰顯著第五名曾經的輝煌。

炕席是哥哥在世的時候親手編下的,席面早被第五名睡得有瞭反光。伸手摸摸,半點灰沒有,看來是每天都擦的。但書桌上好像少瞭點兒什麼,第五名翻起扣在桌面上的相框,發現自己跟哥哥的合影已經被人摳掉瞭。

出瞭西廈,第五名瞧見挨著林子的那側院墻塌瞭,如今就靠幾根胡搭亂建的樹枝擋著外頭。他想著若是哥哥還在,一定不等嫂子言語,就會把院墻補好。

正房裡,桌上供奉的隻有父親的遺像。香燭火苗的微微顫動中,父親的目光是那樣的慈祥。第五名仿佛能聽到父親問自己:回來啦,回來好。

桌膛裡翻蓋著幾張照片,拿出來,沾瞭一手灰。上頭是哥哥和嫂子的合影。哥哥高大英武,年紀輕輕的嫂子依偎在哥哥身邊,滿臉幸福。

嫂子本是東壩頭村的女子。傢裡親戚外出打工,認識瞭第五名他哥,覺得小夥子人不錯,就給兩人撮合到瞭一處。劉秀娟是個爽利人,進門便掌瞭三個男人的事,箱子鑰匙都拿在手裡;相對的,第五傢裡有瞭女人,日子就再不那麼糙瞭。

“吃飯瞭。”劉秀娟端著兩碗油潑面進來,瞧見第五名手裡的相片,眉毛微皺。“都忘瞭,又翻出來做啥嘛。”說著,把碗放到炕桌上,拿過第五名手裡的相片,看也不看便塞回桌膛,扯著第五名上瞭炕桌。

夜已經沉下。外頭隱隱傳來狗叫聲和主人傢親昵的斥罵。窗開著,風自在地吹進,梁上掛著的燈泡便輕輕晃動起來,第五名和劉慧娟的影子交錯映在墻上,隨風搖曳著。

桌上的兩碗面剛拿熱油剛澆過,紅艷艷的辣子滋滋作響。深深吸瞭口氣,那是油潑蒜蓉混著調料熬過的醋水的香氣。

他們挨在炕桌邊,臉對臉地吃著。第五名大口吸溜著,啃著一瓣白胖的蒜。在這個傢裡,這樣吃是不用擔心被毛倩倩罵的,更不用擔心會被同事們嗅到嘴裡的蒜臭味。

劉秀娟也吃得歡暢。不是一個人,食量莫名就大瞭起來,面條嚼起來也格外筋道。她額頭已經滲出點點汗珠,臉蛋變得微紅,捧著老海碗的指頭上,還能瞧見一層薄繭。

第五名想起瞭嫂子剛嫁過來時給自己縫補衣服的樣子。那細白的手指捏著針線,如筍尖一般在衣服上跳躍著;臉上並沒塗脂抹粉,卻因為有著足夠的氣血,嘴唇泛著粉嫩的光澤。

哥哥傢外能舍得一身好苦,傢裡又知道疼人。大夏天的,別人傢媳婦挺著大肚子都得在田裡勞作,沒病沒災的劉秀娟卻坐在院子裡磕著瓜子納涼。村上人笑話哥哥,哥哥卻很知足地搓搓手,說舍不得嫂子受累……如果不是為給自己攢學費,哥哥就不會死;哥哥活著的話,嫂子應該還是當年那個坐在竹椅上納涼,整天跟村人說笑的姑娘。

第五名撂下碗,替劉秀娟剝起瞭蒜皮。“這些年我在外頭,你一人在傢……辛苦瞭。”

“嫁到你傢來,原本還以為自己真能享福呢。”劉秀娟笑笑。“可你哥沒瞭。有些事兒,我這當嫂子的不擔下,誰擔下呢。”現在想起來出殯那天,把第五名埋下去給丈夫陪葬的心都有。娘傢人心疼她這年歲上就守寡,出瞭熱孝,就偷偷張羅改嫁的事兒。可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造孽,說第五傢就因為娶瞭劉秀娟這喪門星才敗落的。

好端端的人,愣是背瞭個這名聲。稍微有點兒傢底的,都不敢娶瞭;有那窮的不怕死,貪著她年輕模樣好,想接個手,被她一盆洗腳水潑走。為瞭洗掉喪門星的名聲,一咬牙當瞭神婆,發誓要把第五名供出來。

見第五名不自在,劉秀娟掏出手帕,秀氣地按按嘴角,頗為自得,“幸虧你爭氣。如今別說伍傢溝。滿鎮上誰不知道,我劉秀娟養出個大學生,已經是城裡人呢。”劉秀娟十分滿足地歪在炕桌邊。這是長臉的事兒,出門誰都高看一眼;但美中不足的是,因為仙姑名聲在外,但凡是個男的都恭恭敬敬,沒人敢在面前騷情。可這話又不能給第五名說。

“和你那女朋友咋樣瞭?”劉秀娟想到瞭小叔子提過的城裡女朋友。“村長老伍他侄子娶到個縣上的女子,就敢滿村胡騷情。你啥時候把那女子領回來,也讓他知道做人的成色。”事關顏面,劉秀娟是從來不落人後的。

第五名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本來也算混出個人樣子瞭;沒成想鬧出火災這檔子事兒。多少年來,自己都是村裡人眼中的“文曲星”;大學畢業留在省城後,更是成為嫂子朝外炫耀的資本。山裡人愛面子,把名聲看得比命都重。今兒已經當眾宣稱自己當瞭門市部經理,這會兒要是敢跟劉秀娟承認錯誤,怕不得被嫂子一老海碗剮死在當場?隻好繼續延續謊言:“城裡人要求高。我想等這經理當上一陣子,再給人傢提。”

“你咋就能沉得住氣?”劉秀娟恨鐵不成鋼,“聽人說外頭女子少,男的多;你不趕緊占上,讓人傢搶跑瞭咋辦。”

“不會,不會。”已經跑瞭。第五名不想再提這個事,探身把東西拎上炕,“省城坊上給你買的。”

“水晶餅!”劉秀娟驚喜地抱過去聞著,“咋胡花錢嘛。呀,還是德……啥來著。在縣上看電視的時候見過。”嘴裡嗔怪,眉眼間卻帶瞭笑,第五名看著心情便好起來。“老字號。快,嘗嘗。”第五名拆開一包,遞給劉秀娟,劉秀娟謹慎地捻起一塊,咬瞭口,便連聲稱好。“聽說這從前都是進貢給皇上吃的?如今我這也算是享瞭太後的福瞭。”

第五名忍不住笑起來,又拿出臘牛肉。“特意到坊上買的。”

“別。”劉秀娟攔住要拆包裝的第五名,把另一包沒拆封的水晶餅推過來。“明兒給你爸和你哥獻一下,讓他們得得你的祭,再拆不遲。”

“哦。”第五名連連點頭。

劉秀娟掰瞭指甲蓋大小的水晶餅塞到嘴裡,仔細咂摸,似乎在品味那點心的好滋味。掰的時候,點心白皮的一塊渣渣落在桌上,她忙伸指頭粘起來,用舌尖舔瞭。見第五名看自己,劉秀娟大方一笑“金貴東西,可不敢浪費。”

第五名點點頭,背過身,裝作整理東西。他想到自己和毛倩倩同齡,嫂子不過才比毛倩倩大兩歲。城裡姑娘還在父母懷裡撒嬌的時候;嫂子卻已經成瞭村人口中的“第五寡婦”,供著自己讀大學。

他不想讓眼淚流下。伸手在懷裡摸摸,那兩萬塊錢是最後的積蓄瞭,本想著回城後靠這些錢過日子;但現在,拿著卻覺得十分紮手。他想把錢都塞給劉秀娟,又猶豫著,偷偷留下瞭五千塊。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