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絳闕。
步微月已經等瞭很久瞭,裡面卻沒有任何動靜。
奇怪,四帝若是搜查玄商君,肯定會連他的住處一並搜查。怎會如此安靜?她心中懷疑,卻無人可問。正在此時,她體內,東丘樞的氣勁如尖刀,在她血脈中遊走。
步微月悶哼一聲,頓時臉色蒼白,額間冷汗直流。這是東丘樞有事找她,她知道。
這老賊能留下她和丹霞上神,就說明他有足夠的自信可以控制她們。步微月心中惱恨,卻沒有半點辦法,隻得悄悄趕往藏識海。
剛到藏識海,她就看見瞭一個最不想見到的人。
——離光夜曇。
夜曇坐在松下,石桌上擺放著天界星盤。
東丘樞命令她將整個天界星宿圖全部拼完,她舉著象征星子的棋子,滿臉愁苦。東丘樞與她相對而坐,手握一把戒尺,顯然是早知她的性情,親自監工。
夜曇舉著棋子,想瞭半天,終於悄悄放入星盤之中。剛放進去,就被東丘樞一尺子敲在手上。
她叫瞭幾聲,趕緊將棋子撿起來,重新再拼。
“朽木!爛泥!”東丘樞氣得胡子都吹起來,“老夫教瞭這麼多學生,就沒見過比你更笨的。”
夜曇還不服氣,說:“這滿天星星都生得一模一樣,我認不出來很奇怪嗎?”
東丘樞一瞪眼,轉頭已經看見步微月自瀑佈而上。
“東丘先生。”步微月向他淺淺一施禮,目光若有若無,打量瞭一眼夜曇。
夜曇全然沒有看她,隻是手握著棋子,重新拼進棋盤。東丘樞捂著心口,深呼吸瞭半天,強忍著不往她那邊看,轉而問步微月:“聽丹霞說,你得到瞭重要消息。”
步微月微怔,心中暗恨丹霞上神,臉上卻笑意盈盈:“丹霞上神想必是沒有消息,心中有愧,故而推脫。微月今日確實面見瞭四帝,也是想為先生打探一下地脈紫芝的下落。但看起來,四帝也是毫無進展。”
“四個老東西。”東丘樞冷哼一聲,心情已然糟糕到瞭極至,當然也無心教夜曇辨什麼星盤。他拂袖而去。
步微月起身,拂去裙上塵泥,看見仍然專心拼圖的夜曇,她輕聲說:“有琴說,地脈紫芝他會妥善保管。”
夜曇心中一跳,握住棋子的手微微一頓。就是這麼小小的破綻,步微月心裡就肯定瞭九分。她說:“是不是很奇怪,如此機密的事,他為什麼會告訴我?”
夜曇抬起頭,步微月直視她的眼睛,說:“如今你和青葵已經是四界大敵,天地之間,再無人能夠容納你們姐妹。天帝陛下,當然也會另外考慮天妃的人選。”
夜曇繼續拼圖,說:“怎麼,天帝考慮聘你為天妃瞭?”
步微月不答反問:“如今還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嗎?”
她挑釁般盯著夜曇,夜曇卻緩緩解開自己的領口。步微月微怔,問:“你幹什麼?”話剛問完,她就看見夜曇雪白修長的脖子上……草莓一般的印記。
“你……”步微月愣住,但很快反應過來,頓時,她整個人暴怒,“不知羞恥的賤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夜曇炫耀似的摸瞭摸那處深紅的印記,問:“本公主的意思,這還不明顯嗎?”
步微月說:“這……這不可能。絕不可能!定是你和哪個男人……”
她口不擇言,夜曇卻隻是聳瞭聳肩:“你若不信,為何不去問他?我相信以他的為人,總不至於敢做不敢當。”
步微月緩緩後退,血液僵冷,她喃喃道:“不可能。”
記憶中的人,衣帶當風、溫雅如月。他踏過水仙花田,一步一步,高潔無邪。可如今,夜曇頸間的印記將她的回憶寸寸割裂。夜曇可是不介意傷口撒鹽的,她說:“天界神後對他而言,不過是個神職。我才是他的愛人,天界聘誰當天妃,都無所謂。”
步微月神情癲狂,幾乎歇斯底裡般怒吼:“你騙我!”
夜曇說:“不承認失敗,就能假裝沒有失敗嗎?”
步微月轉身,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跑去。瀑佈濺濕瞭她的裙角,她被絆瞭一下,差點滑倒。夜曇就坐在崖邊,手握著棋子,甚至沒有起身。
一直等到步微月消失,她臉上的笑意終於也漸漸散盡。
——步微月怎麼會知道紫脈紫芝在少典有琴手上?!
天界神族真的定下她為天妃,所以這等機要之事也不再隱瞞她嗎?
一想到那個人,最終也會一身喜服、三媒六聘地去娶另一個女人,她右手微抬,摁住瞭胸口。
果然,再怎麼冷靜,也還是會心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