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催逼

他的話像針一樣刺進牛五娘心裡。

熄瞭燈都一樣。

熄滅瞭燈,就被當成季二娘?

她笑瞭起來:“我需要一個孩子。將來我會培養他成為趙傢的繼承人。”有瞭孩子,我不介意你去死。

趙修緣又是一愣。他沒想到牛五娘的內心強悍至斯。他突然說道:“為什麼你會選擇嫁給我?雖然我長得不差,想必牛傢要招個相貌英俊老實憨厚的贅婿並不難。”

贅婿?不,她絕不要個窩囊的男人。她絕不要一個被楊靜淵踩在腳下的丈夫。牛五娘拂動鑲著銀蝴蝶的簾鉤,紅色的帳簾垂落下來。她緩緩脫去外面的罩袍:“我需要一個孩子,你需要牛傢的權勢。”

隻是需要一個孩子?趙修緣福至心靈,支起身體望著她哈哈大笑:“你恨楊傢!你要利用我把楊傢踩到腳底!因為楊靜淵拒絕瞭親事,對嗎?”

牛五娘再一次被他刺痛瞭,她一把將他推倒在榻上,冷冷說道:“對,我恨楊傢,你不恨嗎?你不想讓趙傢將楊傢踩到腳下?我是你最好的夥伴!”

燭光透過帳子映在她臉上,密密的斑點,冰冷中帶著瘋狂的眼神讓牛五娘的臉顯得越發獰猙。

夥伴!趙修緣突地翻身,將她反壓在瞭身下。他狠狠一扯,紅色的衣裙從她身上扯落,露出潔白無暇的脊背。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背上,滾燙的觸覺讓牛五娘情不自禁抓緊瞭身下的床單。她閉上瞭眼睛。

一片烏雲在天明時湧來,雨嘩得落瞭下來,氣溫驟降。

季傢像風雨中飄搖的小船,全傢上下籠罩在惶恐不安的氣息中。二十幾個染工,浣絲婢擠在一處。誰都看得出來,季傢破瞭財。主傢會因此賣瞭她們嗎?未知的命運讓她們心裡忐忑不安極瞭。

季英英帶著湘兒綾兒,披著油衣。和季嬤嬤一起將熱騰騰的飯菜送瞭過來。

“娘子。太太的病可好些瞭?”膽大的紫兒小心地試探著。

季嬤嬤看出瞭她的心思,張嘴就想罵。季英英上前一步攔住瞭她。她掃視瞭一眼房裡的仆婦婢女,淡淡說道:“太太無恙,一時氣極攻心才會暈倒。我知道,你們擔心染坊沒瞭染料。主傢的佈料需要賠償。染坊開不瞭工會倒閉,擔心太太把你們賣瞭。”她提高瞭聲量,“有哥哥和我在一天,染坊就絕不會垮。等雨停瞭,將染坊收拾幹凈。”

一眾仆婦在她冷靜的面容前低下瞭頭:“是!”

出瞭後罩房,季英英抬頭望向天空。灰白的天看不到絲毫陽光。不曉得天大亮後,趙傢會不會拿著欠條前來索債。一夜未眠,她疲倦之極,卻不敢回房歇息。季傢,該如何應付趙傢,渡過難關?

才到正院,吳嬤嬤匆匆走瞭過來。她向季英英招瞭招手。待走到回廊上,她輕聲稟道:“娘子,有位姓桑的郎君想要見你。大郎君正陪著。”

想起昨晚桑十四找來牛傢的將軍們把趙修緣有時叫走。季英英心裡就充滿瞭感激。她點瞭點頭道:“嬤嬤,這些天讓母親好好靜養。無論有什麼事,哥哥忙不過來,就叫我來辦。季貴叔已經去益州城瞭麼?”

吳嬤嬤嫁瞭季富的兄弟,鋪子的掌櫃季貴。郎中開的方子裡有人參,要到益州城的大藥鋪買。

“已經去瞭。到瞭益州城正好是開城門的時辰。萬不能誤瞭太太的藥。娘子放心,我當傢的定會將娘子的謝意帶給高升客棧的那位恩人。”

季英英有點遺憾。如果不是傢裡事多,她還想親自去謝謝他。

她吩咐湘兒留在正院幫忙,帶著凌兒去瞭前院。

見到季英英,桑十四郎臉上露出瞭笑容:“季二娘,昨晚受驚瞭。”

季耀庭見兩人的伴當婢女都在,當即站瞭起身:“妹妹,你與桑郎君敘話,我去鋪子上盤盤貨。”

等哥哥離開,季英英起身向桑十四郎欠身一福:“昨晚多虧你把趙修緣叫走。我不想母親哥哥擔憂,是以沒對他們說起。”

桑十四昨晚折回,透過緊鎖的房門看到遺留在地上的繩索,心裡已猜到瞭幾分。聽到季英英這樣講,勃然變色道:“那個畜生,果然意圖不軌!”見季英英難堪地低下頭,他轉瞭話題:“平安回傢就好。我的伴當告訴我,當晚趙老太爺趙大老爺夫婦和趙二郎又去瞭一趟藤園。當心趙傢不會善罷甘休。”

趙傢。季英英眼中閃爍著仇恨。就為瞭自己的技藝,趙傢暗中收集欠條,火燒染坊。她深吸口氣道:“趙傢已失瞭先機,他們還敢來傢抓我不成?我傢欠他傢的錢,明年四月才到期。不過是把我傢逼到絕境,好如他們的意罷瞭。我不信三四個月的時間,我傢籌不齊錢。”

蒼白疲倦的臉,眸子炯炯有神。散發出異樣迷人的光彩。桑十四郎贊嘆地看著她,心裡有些明白楊靜淵為什麼看上她瞭。有些女子如蒲草般柔弱,有些女子如勁草般挺拔。他點瞭點頭道:“趙傢若敢強逼,隨時遣人來長史府尋我。七娘還在等我,我先告辭瞭。”

季英英謝過他。吩咐綾兒送瞭桑十四出去。她揉瞭揉眉心,強打著精神去瞭鋪子。

同樣一夜未眠,季耀庭眼裡佈滿瞭紅絲。鋪子上的貨物不多,兄妹倆盤點清帳,算著能賣出多少銀錢。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透亮。季英英輕聲說道:“哥哥,緊著把這些貨低價賣出去,籌得的銀錢先進一批低價白佈與染料。咱傢要在短時間裡多賺錢,染坊還得盡早開工才行。我晚上進染坊,不讓人瞧見就是。另尋人趕緊往長安送信,催一催姨母。”

季耀庭點瞭點頭:“今晨季貴叔進城的時候,我已修書一封,囑他送驛站送往長安。但願姨母能早點把銀錢送來。”

小間門外突然傳來人聲:“季大郎!季大郎在嗎?”

季耀庭起身掀瞭門簾,有點吃驚:“是木掌櫃啊!”

季英英聽說是木掌櫃,一顆心猛地提到瞭嗓子眼,透過門簾縫隙望瞭出去。

木掌櫃望著季耀庭嘆氣又嘆氣:“昨兒有從趙傢吃喜宴的人說起,才知道季傢染坊失瞭火。正巧今日我來三道堰送貨。就來瞧瞧。”

季耀庭感激地拱手道:“多謝您關心。火勢不大,隻燒塌瞭一半庫房。”

木掌櫃頓時急瞭:“燒瞭庫房,滅火時一澆水,豈不是將染料都……”

季英英聽到這裡,心裡已明白瞭大半,挑開簾子走瞭出來:“木掌櫃放心。咱傢賒欠的貨款,明年二月定準時還給您。”

“呵呵,瞧小娘子說的。”木掌櫃臉上笑容不改,伸手拿出瞭契約一抖,“季大郎,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賒欠的貨款明年二月到期。聚彩閣如有急用,可以免利息提前收錢。我隻是個掌櫃。東傢前天來店裡盤賬。問及這批鸚哥藍。怪我賒給瞭你傢。您體諒我也是個做下人的。最遲三天,得把貨款收齊。不然,我不好向主傢交待。”

季氏兄妹臉色刷得白瞭。季耀庭顫聲說道:“木掌櫃,您這是雪上加霜啊!”

季英英指著木掌櫃冷笑道:“我明白瞭,聚彩閣和趙傢是一夥的!滾!”

木掌櫃也不分辨,將契約往懷裡一揣,冷冷說道:“三天,季傢若還不上銀錢,老朽就不客氣瞭!”

他拂袖而去。季耀庭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

《蜀錦人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