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柳鈞聽瞭心中豁然開朗,以前跟他接觸的信貸員也有隱隱約約說起,可是他沒往心裡去,因此也從無深入探究,被崔冰冰明刀明槍地一說,他才算真正明白工業區裡一傢明明效益並不怎樣的公司,兩年裡眼看著它規模飛速膨脹,發展勢頭驚人,他原來一直搞不明白那傢公司哪兒來那麼多的錢呢。“可是資金鏈繃得這麼緊,到固定還貸期拿不出錢還銀行,豈不是很糟糕?”但是柳鈞這句話問出,自己心裡就有瞭答案。遍地的地下錢莊,異常便利快捷的民間融資,即使利率很高,可是拿來調幾天頭寸,還是可行的。“哦,有數瞭。這種操作辦法隻有兩個風險,其一是地價漲跌,其二是與銀行的關系,我說得對不對?”

“儂真是老靈光咯。不過最大前提是企業有潛力,要不然銀行不敢冒險。”

“隻是……你一向這麼直接跟隻有一面之緣的企業主說出銀行的秘密嗎?不怕被你們銀行亮黃牌警告?”

“我出道至今,這麼毫無保留地傳授秘訣,你還是第一個。呵呵,夠獻媚吧?”

柳鈞聽得毛骨悚然,心裡無比懷疑兜裡那張名片的真偽,這年頭,尤其是財大氣粗的工行市分行,能出這麼一個平易近人到獻媚級別的信貸員嗎。柳鈞抓緊時間斜睨一眼,卻正好見到崔冰冰抱臂笑瞇瞇看著他,笑容詭異。他心裡更加懷疑,企圖趕緊脫身,心生一計。“受教瞭,我每天鉆在車間裡,你說的這些還真沒去想。呃,你這車是不是好多日子沒換機油瞭?聽著聲音不對勁。”

“這也聽得出來?”崔冰冰異常好奇。

“當然,我每天做的就是這種事。你想象一下,你用手掌搓木板是什麼聲音,手掌抹厚厚一層油之後又是什麼聲音,區別很大。”

“對啊。我買來一千公裡時候去4S店保養過一次,他們說很好很好,我後來就沒再去過一次。”

柳鈞大驚,指著裡程表問:“你都開瞭這麼多路瞭,還沒換機油?”

這回,崔冰冰收起鎮定,心虛地道:“我就市區開開,而且開得不快的,車子也經常洗……”

“那叫隔靴搔癢。你可以想象一下你的手臂在水泥上磨,多磨幾下破皮瞭。機械也是一樣,沒有機油保護,很快磨損。既然我看到瞭,不能不管。”柳鈞征得崔冰冰同意,開去4S點,結果人傢關門。他就非常熱心地聯系他熟悉的車行,到店裡打開前蓋一看熏得墨黑的傳動件,他忍不住笑出來聲來,當場與老板敲定需要換機油及其內部機械的清理。一切安排停當,崔冰冰現場監工,他趕緊溜走去申華東傢瞭。

這邊崔冰冰還感激得不行,覺得柳鈞耽誤約會幫她這個車盲事事安排妥帖才走。那邊柳鈞一到申華東傢,就讓申華東傢在場眾人幫忙打聽工行有沒有崔冰冰那麼一個女人。在場大傢有在工行開戶的都幫忙打電話詢問,一輪問下來,答案令柳鈞吃驚,崔冰冰一點兒沒騙他。反而他被大夥兒猛烈取笑,四大行對他冷漠點兒吧,他要抱怨,對他好一點兒,他又要疑神疑鬼,倒是讓四大行很難拿捏分寸。

在場的都是申華東交好的新銳,來之前基本上已經上網查過國內國外的網站,眾人對於紐約的飛機撞大樓,並無太多新鮮見解,與宋運輝提出的並無二致。湊一起基本上還是為瞭玩,飯後就開起一桌麻將。爬不上麻將桌的柳鈞提出十一前找個地方吃螃蟹賞桂花,眾人一致叫好,很快便擬出最佳地點,最佳行動方案,當場就有人一個電話過去與養螃蟹的聯系下最好的螃蟹,有人則是與桂花濃密的農村聯系好飯店。申華東當即將方案上傳到車族論壇。

看著申華東上傳,柳鈞笑嘻嘻道:“剛才我說的那個崔冰冰,就是在豪園門口扔我們一身蛋糕,還罵我們奶油的阿三。”

“什麼,那個十三點?正常時候怎麼樣?難怪你疑神疑鬼。”

“你自己去看,她那車子,估計得修到半夜十二點。”柳鈞將崔冰冰車子情況一說,旁邊聽見的幾個人笑得前仰後合。想到崔冰冰並非無厘頭,而是真的找上門來說正經事,對於一個四大行小中層而言這已經是非常難得,柳鈞收起起初走避三尺的念頭,與申華東傢保姆要瞭一盒蒸餃,去車行探班。

果然見崔冰冰坐在車行裡無聊地拍蚊子看電視。崔冰冰見到柳鈞去而復回,開心得不行,跳起來接過飯盒,連聲道謝。“柳總,我還替你想到一個原因,你的車子太寒酸,換門面好點兒的吧。”

車老板大聲道:“柳總車子不比你的便宜。人傢那馬力,轟出去小鋼炮一樣,內行人才買他那車。”

崔冰冰驚訝,“柳總,我對你越來越好奇,回頭找時間再去你公司,你得給我講講你辦公司的思路。”

“不給貸款不讓進門,呵呵。”

“貸款的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我都傾囊而出瞭,你還想怎樣。見過我這麼爽快的人嗎?”

“沒見過,你態度好得不正常。”柳鈞讓崔冰冰吃蒸餃,他去幫車行老板修車。等車子修好,柳鈞打算掏出錢包,旁邊的崔冰冰早眼明手快,把柳鈞的手按住,她摸出自己的錢包,將修理費結清。這又讓柳鈞心中稱奇,大好的讓他掏錢機會,崔冰冰卻很廉潔。看起來崔冰冰還真是貸一筆款交一個朋友,而且不是酒肉朋友。更讓柳鈞不適應的是,崔冰冰硬是提出送他回傢,而不理什麼男士有義務送女士回傢這種鬼話。可是半路上又崔冰冰提出請柳鈞做她陪練,陪著她在城裡轉瞭一圈又一圈,提高她的駕車臭水平。柳鈞若非見過崔冰冰將數字如數傢珍,真想將她腦袋擰下當木魚敲。幸好崔冰冰脾氣好,笑嘻嘻地一邊說自己笨,一邊死不悔改,氣得柳鈞臉色鐵青,她才將柳鈞扔在小區門口,哈哈大笑而去。仿佛她就是為刺激柳鈞的火氣而來。

柳鈞本就對崔冰冰將信將疑,雖然出於禮貌,十分鐘後又打崔冰冰手機問她安全到傢沒有,被崔冰冰連聲贊美得他都會臉紅,可是心中疑團還是在電話裡跟他爸和盤托出,想知道那女人究竟打什麼主意。柳石堂的話讓柳鈞差點兒跳起來。

“前陣子我不是回傢閑著嗎,我托朋友去說李XX的女兒。那個李現在退居市政協,不過這一傢弟妹不少,全在市裡當官,勢力你可以想象。昨天朋友才回話說李XX對你的條件挺喜歡,打算安排個時間先與你見個面……”

“搞什麼,相親?老土,不幹。”

“我就知道你嫌相親土,不敢跟你說。那個李XX的女兒就在工行市分行上班,李XX是女的,她女兒姓什麼我倒是忘瞭問。”

“是啊,有些人在傢是某某某女兒,出嫁後改稱呼變成誰誰誰太太……什麼,市分行?崔冰冰調戲我?”

“我也懷疑是。否則你想啊,像市分行那種地方,尋常人混到信貸已經不容易,起碼得從櫃臺做起做上好幾年。更別提這麼年紀輕輕做個小中層,沒一點兒背景哪兒行。我明天問朋友打聽清楚。”

柳鈞終於明白崔冰冰為什麼一晚上都笑瞇瞇的,態度好得不像四大行信貸員,敢情她就在偷看他的好戲,那心情,自然是要多愉快就多愉快。想通這點,柳鈞鬱悶得直撓墻,生氣爸爸一直瞞著他。

《艱難的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