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而羅慶放棄公務員官職加入騰飛,孫工廖工等不受高薪誘惑堅持駐守騰飛,還有柳鈞自己,一個個看似理智的成年人,卻都抱著不切實際的技改之夢,而今夢想正在實現,他,柳鈞,所能做的,所被要求的,唯有承擔,以一個男子漢的體魄,擔當起夢想的啟航。確實,他有選擇嗎?

一行去瞭錢傢的人,卻冒出一點兒小意外。嘉麗領曲未進書房挑書看碟,曲未看到一張在美國才出版沒多久的原版碟,終於疑惑上瞭,兩人一確認,卻發現早已在本地論壇文學版相熟,彼此神交已久。世界真小。於是兩人一見如故,鉆在書房裡嘀嘀咕咕說個沒完。說得高興瞭,曲未不免向嘉麗打聽申華東的人品。嘉麗對申華東的人品不瞭解,隻知道申華東的身份,她一時好生為難,幫這個就得辜負那個,難有兩全。嘉麗應對不瞭這樣的局面,直接跑出去找丈夫解決。

錢宏明看到申華東的表情,就解釋道:“嘉麗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她要麼不說,說瞭就不撒謊。要不我跟曲小姐解釋一下?”

申華東好漢做事好漢當,隻得自己去跟曲未說明。看嘉麗臉上的這一出,他清楚再掩蓋的後果可能是欲蓋彌彰瞭。他隻是頭疼,嘉麗這種人過去從未出現在他生活的世界裡,他千算萬算,算不到會遇到嘉麗這一出,這下他的計劃全部亂套,唯有設法誠心誠意地挽回。

錢宏明等申華東一走,就對嘉麗道:“沒關系,他遲早得暴露,我看還是早暴露比較好。”可是錢宏明心中卻是無比鬱悶,申華東的好事若是壞在他傢裡,他逃不過幹系。而他是多麼想攀上申傢這條大魚。他掩飾地掏出他在柳鈞新房子裡摘下的鑲鉆手表,戴回手上,等抬起臉,早已若無其事。

嘉麗其實沒看丈夫,她擔憂地朝著書房方向,輕道:“曲未文章裡寫過,最不能容忍的是欺騙。”

錢宏明不語,耐心等待書房門口放射出來的第一個信號。寫歸寫,做歸做,畢竟申華東是個鉆石王老五,沒人會對申華東的追求無動於衷。

錢宏明希望等待的時間越長越好,可是天不遂人願,很快,曲未憤怒地從書房裡走出來,跟著走出來的是皺眉頭的申華東。錢宏明意識到結果肯定很糟,但他依然走上去道:“對不起,曲小姐,聽我們解釋一句。我們都想不到東東這樣的人會做出讓我們笑掉大牙的老套舉動,但正是他的誠心讓我們願意配合。我太太,你瞭解她,她不會懵你。”

曲未卻向嘉麗道:“那個人徹頭徹尾的謊言,誠心?在哪兒?請問你們對臺詞用瞭幾天,你們對這出戲的期望值有多高?這就是所謂的有錢有閑人的荒唐遊戲嗎?”

申華東皺眉道:“這不是遊戲,我有錢但少閑,不會拿自己個人問題開玩笑。錢總夫婦隻是今天意外出現的路人甲,他們是柳鈞朋友,你別責怪他們,他們不過是成人之美。走吧,我送你會學校。”

“不,你們等等。”嘉麗堅決插話:“申先生的為人我先生大約知道,我不知道,但我信任柳鈞。今天我們隻是送碟去,可是我因為本能的信任,願意臨時客串一回匪兵甲。事情就是這樣。”

曲未對著嘉麗含蓄地道:“我擔心,金錢的力量足夠巨大,足以收買一顆平靜的心。”

錢宏明眉毛一揚,差點兒要替嘉麗反駁,可嘉麗卻誤解瞭曲未的意思,“不會的,你別擔心,這完全取決於自己。我跟宏明在大學相識,都是窮學生,現在雖然錢很多瞭,可是我們之間什麼都沒變。”

曲未無言以對,道謝瞭先走,申華東隻能趕緊跟上,不過行前與錢傢兩個人好好道瞭個謝。錢宏明送兩人到電梯便識相地走開,回來傢裡,他心中一直有個問題在翻滾,可是想來想去沒問出聲。他很想知道,嘉麗是否真的已經將信任柳鈞作為本能。他更想知道,嘉麗有沒有將信任他作為本能。

申華東並未獲得送曲未的機會,他扭頭直奔柳鈞裝修工地,沖進洞開的大門一看,卻見該是彪悍的阿三嬌滴滴地趴在正調換鉆頭的柳鈞身上,申華東差點兒被口水噎死。崔冰冰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幸災樂禍地道:“完,吹燈拔蠟瞭。”

申華東捶胸頓足,“柳鈞,你要負責,你沒幫我清掃戰場,你怎麼能留下錢太太那種……”申華東總算沒忘記柳鈞與錢宏明交好,生生將“白癡”兩個字吞下。“低情商的。”

崔冰冰搶白:“若是那位曲小姐有我這等高情商,那麼再多幾個嘉麗也氣不走。你不要本末倒置,誣賴嘉麗。”

“曲未與嘉麗是一路人,東東,我建議你旁觀宏明的傢庭,你看看你能不能做到宏明的包容。”柳鈞道。

“曲未淡定斯文,與錢太太不是一路人。”

“曲未經歷單一,她的淡定是個變量,你需要建造一間溫室來保護。不像我阿三的淡定,那是歷盡紅塵萬丈之後的返璞歸真,是跌撲不破的常量。但我們不是說曲未不好,而是請你三思,你們畢竟不是一路人,我很驚訝你做出這種低情商選擇。”

申華東鬱悶地看著柳鈞道:“你現在有官方代言人瞭嗎?”

“阿三是大女人,大女人不可能學大男人對小女人憐香惜玉。但她看曲未和嘉麗都不會帶太多感□彩,比較中肯。”

“剛才……那位錢太太說,她對你有本能的信任。”

“人品好,沒辦法。”柳鈞一臉淡定。

申華東斜睨,他發現他也挺信賴柳鈞,相信柳鈞跟他說的話。但他忍不住狠狠對崔冰冰道:“你不是變量也不是常量,你是矢量。”

柳鈞追根究底:“數學矢量,還是物理矢量,或者是計算機矢量?”

申華東氣到笑,終於平靜下來,與柳鈞談裝修,與崔冰冰談金融形勢,晚飯時候被淡淡很不淡定地否決,他隻能回傢找自己爹娘吃飯。在難得一傢人團聚的飯桌上,申華東告訴他爸申寶田,他有時候很想撇開利潤不談,給柳鈞那個傻乎乎的送去一筆投資,因為他從柳鈞所做的事情上面,一再發現當今經濟發展本末倒置,政策引導對做大有利,卻對做強不利,真正專心於做強的人很吃虧,付出與所得極不均衡。

申寶田道:“當今社會發展太迅速,太迅速瞭,呆在制造業裡面永遠抓不緊機會,錯失無數良機。十年前,制造業還有機會,現在談都不用談,誰一心鉆在車間裡,誰就是與社會脫節。”

“可是總得有人去做制造業,總得有資金投入。”

“適應不瞭時代迅猛發展的人可以去做制造業,不懂得有效運作資金的人可以將資金投入制造業。你別瞎操心,總會有人去做。”

申母笑道:“我們東東替國傢操心呢。”

“爸,看看我們,旗下兩傢那麼大噸位的制造企業,這兩年來雖然有不少專利,可沒有做出一項真正堪稱高精尖的新產品。如果我們沒有把資金抽走,把關註抽走,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東東你不要唱高調。你可以再回去市一機,甚至帶資金進去,但我問你坐得住幾天。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當然,而是社會的必然,由不得你我。小柳精神可貴,我也喜歡他,巴不得手下全是他這種人,可是精神不能當飯吃,對小柳,如果有哪個長輩願意真心幫他,應該送他一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申華東道:“我現在真的開始為國傢操心瞭。”

柳鈞卻從沒為國傢操心,也不需要國傢操心,他按部就班地建設騰達。相比九九年他第一次操作工廠建設,社會環境真是大變樣瞭。可以外包的工程越來越多,以前的包工頭走出來,身後隻有一幫民工和幾把鏟刀。現在則有專門提供打樁機的公司,有提供挖掘機的公司,有提供混凝土車的運輸公司,甚至還細分到有專門紮鋼筋的工程隊,不僅分工細致,而且市場競爭激烈,買方大受裨益。騰達的車間也是包給一傢鋼結構公司,有專業的設計,和流水化的施工,工地面貌可謂日新月異。唯一不變的,大約就是馬馬虎虎差不多的工作精神。

《艱難的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