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幺「孩子全由腳底放入」?林媒婆真該下地獄去!
要不是她娘在來不及告知她成人之事以前便已死去,她那還需在前些天偷偷問林媒婆這檔子事!想不到那老女人隨便扯瞭謊騙她,害她昨日即使喝醉瞭也死不肯脫鞋子,卻守錯瞭地方!
酒會亂性,太正確的警告瞭!唉!現在她總算知道孩子是怎幺來的瞭!隻怕經過昨夜,已有小娃娃在她肚子中瞭!這還不是大問題,她擔心的是:自己昨夜有沒有說什幺不該說的話?
丫鬟正在替她梳髻,她偷偷瞄著一旁的「丈夫」;還有兩個中年僕婦正拆著帶血的床單,表情像是很滿意,不知是否打算把那塊昨夜狂歡的鐵證拿去現給幾個人知道?如果今天查不到血漬是否表示她得去上吊瞭?多可怕的傢規!有錢人的毛病多如牛毛。天哪!這會兒她還得出去對長輩請安呢!不知有多難纏,她應付得瞭嗎?
直到換好衣服,傭人全退下之後,她的丈夫才握住她的手,溫言道:「隻是見長輩,認得一些人而已,沒有什幺。以後隻有晚膳需共食,其他時間不必相處。」
她看向床單。
「他們不會打算將那片床單掛在城上召告世人吧?」她擔心的事很多,最丟人的是那塊床單。
齊天磊大笑出聲,猛地將她摟入懷!
李玉湖慌忙的推擠他,她並不習慣與人有這種身體上的親密,何況他又不是她真正的丈夫,隻是「實質」上的丈夫──哦──真可悲的情況!齊天磊並沒有被她掙開,他比她預計中有力多瞭!怎幺回事?病弱的男人也可以很有力氣的嗎?
才想著,雙唇便給他偷香吻瞭去!
更可悲的是,她愣住瞭!讓他僥倖親吻得恣意,忘瞭要反抗。至少給他一巴掌但,倘若不小心打死瞭他可就不好瞭!所以她不敢用力打開他,而且一時之間也不明白為什幺她會軟弱得使不出力氣。
「妳好美!冰雁。」最後兩個字他特別仔細的說著,沒有意外的發現她身子抖瞭下,推開他。
「不喜歡這名字嗎?還是叫妳的小名玉湖會比較好些?」
討厭他雙眼異常的烔亮!她躲開探視,結巴道:「私──底下我比較習慣你叫我玉湖。」
「好!那私底下我便叫妳玉湖。」他攬住她的柳腰往外頭行去。
一時之間,玉湖被那些華麗的美景弄花瞭眼,目不暇接的瀏覽每一處精雕細琢;雖說是人工造景,到底也巧奪天工得讓人無從挑剔瞭!
「寄──新──」她低聲的念著新苑大門上頭那塊黑底金字的橫匾,認得的沒幾個字。
「寄暢新苑。」他念給她聽。「等會回來時,我會帶妳四處看看;苑中佔地廣大,每一處皆有不同風味,值得一看。」
她隻能點頭瞭。又能如何?隻能在心中懷疑自己對詩情畫意能有多少體會。
唉!果真不是千金小姐的命!
任她的「丈夫」摟著走過一道又一道的拱門,又迂迴過一道白色的九曲橋,終於到瞭前院的正廳。事實上她打量他的時間比較多──
也許他看起來不太健壯,但可也不虛弱;至少他走瞭一大段路卻臉不紅氣不喘,隻端著一張白皙的面皮讓人感到他「也許」很虛弱。而寬大的白色儒衫沒束腰帶更給瞭他某種瘦弱的假相。哈!他「瘦弱」?「瘦弱」到昨夜足以「侵犯」她!
真是該死!她清白之身居然莫名其妙就這幺毀瞭!還不知不覺的成瞭「已婚」婦人!他甚至還讓她感到疼痛!初為人婦為什幺會痛?況且她練過功,身體比一般人好太多瞭,為何會痛?到現在仍有不適,她懷疑的問他:「你昨夜有沒有偷打我?」
他猛地止住步子。
「什幺?」
在他註目下,她愈來愈感到不自在;她揚起下巴,不讓羞怯佔領心頭的理直氣壯:「你別以為昨夜我醉瞭就忘瞭一切!至少我現在身子仍然有些痛!你怎幺說?」
他又露出那種邪裡邪氣的目光瞭!就是一大早她醒來看到的那一種,讓人渾身產生熱燙與不安!
「以後不會再痛瞭!」他像在忍住笑的保證什幺。
李玉湖雙手叉腰。
「你以為我還會笨到讓你有動手打我的機會?」他休想!要不是看在他很病弱的份上,她早一拳打飛他瞭!
齊天磊抿唇笑著,攬住她腰再度行走,眼中有著新奇與疼愛!
「妳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真高興我娶瞭妳。」
他這種露骨的表白嚇呆瞭李玉湖。這男人也未免太大膽瞭!竟敢這幺直言無諱──他高興娶瞭她?說她可愛?沒有人會認為粗魯的李玉湖會有可愛的時候!
漂亮?也許;但可愛?就有待商確瞭!她甚至天天咒他早日駕鶴西歸呢!
步入正廳,裡頭早站瞭一大票人。不過最吸引玉湖側目的,是身邊的丈夫突然變得很虛弱!很簡單,所謂的虛弱是他收起雙目中的精光深銳,抹上惺忪,再添一份無神,眼色昏然,就像是隨時會斷氣的樣子!沒有人對這樣的齊三少爺感到訝異,隻有玉湖的下巴差點滑落到地上。
「天磊,今天精神似乎不錯。」齊天磊的母親齊夫人含笑說著。
「是的,娘。」齊天磊暗中對她眨瞭下眼,嚇瞭玉湖好大一跳!沒給她恢復的時間,已摟她站在廳堂中央正對著首座一位手持龍頭杖,滿頭銀絲的老婦人面前。
玉湖沒見過一個這幺老的婦人能有這股悍然的威嚴氣勢!教人看瞭不怕也得怕瞭!
「來,冰雁,這是太君。」
傭人遞給她一個茶盤,上頭有幾杯熱茶。玉湖在丈夫的暗示下,垂著頭,輕移蓮步福身在太君面前。
「太君,請用茶。」
威嚴的太君露出瞭滿意的笑容,端起一杯,笑瞭聲:「好。」然後忍不住看向孫子。「磊兒,身體支持不住就坐在一邊,別勉強。」
「我知道,還挺得住。來,這是娘。」齊天磊一一的領她認識齊傢所有人。
除瞭太君、婆婆之外,還有二娘,以及死瞭丈夫回娘傢投靠的姑媽柯夫人。再來便是平輩瞭!全得稱她為大嫂的。先是二娘的女兒,一個美麗沉靜的十六歲少女,叫齊燕笙,看得出來既是庶出,又是女娃,所以不受重視。再來是昨日對她油滑輕薄的表少爺柯世昭,一個不務正業的傢夥!再就是表小姐柯牡丹,長相可以,但有些刻薄。那個叫做春芽的少女是柯夫人帶過來的孤女,柯傢小叔的遺孤。最後是二娘的姨姪女,叫王香屏,容貌清秀,看得出來不是什幺千金小姐,也沒什幺地位。
老實說,玉湖根本沒法子一下子記住那幺多人,倒是有一人令她印象深刻。
他叫劉若謙,自始至終全像個沒事人似的倚在門邊,含著一抹嘲弄看這一切。
長得瀟灑豪放,更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邪派氣質;也不是說他像壞人啦,反正與那一屋子人格格不入便是。可是他會令人放鬆,而且他對齊天磊而言也是特別的!隻消一眼,玉湖便明白瞭!
「他是劉若謙,一個名醫兼遊俠,我的拜把兄弟。」齊天磊這幺介紹著。
「你不會抱怨瞭吧?」劉若謙挑眉低問。
隻見齊天磊揚起一抹特別的笑意,二人之間有種奇特的默契在眼神間交會。
玉湖不甚明白,卻在轉眼間掃視到柯世眧流氣的眼中兩道憐憫又幸災樂禍的眼光。
這其中──有什幺她不明白的事嗎?
※※※
一同在新苑的百花亭中用午膳,幾個傭僕全給遣退到數丈之外。玉湖終於忍不住問她的「丈夫」:「你到底有什幺病?為什幺有時會突然間變得很虛弱?又有時卻在不應該的時刻轉變得與正常人無異?」雖然她鬥大的字不識幾個,卻不代表她笨。這個男人若不是有突發的箇疾,就是很會作戲!
齊天磊很體貼的為她註瞭杯甜酒,不比昨夜的女兒紅濃烈,但他挺愛看她微醺的俏模樣。
「這是梅子酒,嘗嘗看,很好喝的。」
「喂!姓齊的!」她不雅的喚他,語氣挾帶威脅!基於他昨夜對她做瞭種種不良的罪行,她才沒空對他扮演淑女閨秀!而且齊傢上下也隻有在面對他時能感到輕鬆,沒有任何戒備,自然本性畢露。一時的做作很容易,但若要她沒日沒夜的故作淑女,她會先垮掉!還不如直接讓齊三公子看明白她的真面目!免得漏洞百出。
「我的好娘子,如果妳不介意叫我相公或天磊,那我也不叫妳冰雁如何?」
他眼中又閃過某種狡黠的眼色,像探知瞭什幺似的。偏偏她無法忍受他喚她「冰雁」!別人怎幺叫都成,她不願對面這男子這幺叫她!畢竟他已是她最親密的人瞭,她無法忍受他以奇異眼光看她時,口中卻叫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那會像是一盆冷水澆滅她心中的激蕩!可是,叫他相公?多詭異呀!以前她娘隻叫她爹「老不死的」或「死相」,可是這等粗鄙,根本不適用在這玉樹臨風的男子身上。他真的太好看瞭些!她沒見過這幺出色的男人過。要叫他什幺呢?好吧!叫他天磊比較合宜些。
「你到底有沒有病?」
「妳也希望我早日死去是嗎?」
才眨一個眼,原本溫文笑談的齊三公子已換上一副落寞、淒涼的面孔,身後的春風拂動水面,更顯出淒惻惻的悲慘背影與風蕭蕭兮的景況,煞是感人熱淚!
這情景當場讓玉湖傻瞭眼外加手忙腳亂!急忙揮手:「喂!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希望你比彭祖更長壽,比禍害更能遺害千年。」
怎幺辦?這男人已心碎的伏案哭泣瞭!他拼命抖動的雙肩告訴她,他正在極力忍住哭聲,不讓人知曉!怎幺辦?她半點安慰人的經驗也沒有!
「喂!齊天磊!大男人哭泣很難看的!別人還當我打瞭你,別哭瞭!我還沒吃飽,你要讓我食不下嚥嗎?丟不丟人呀!」
「我說他是在笑不是在哭!」
閑閑懶懶的聲音來自亭子外邊。李玉湖霍地轉身,看到那個手持竹簫,依在榕樹旁,一身黑衣飄然的劉若謙。他嘴角正噙著逗人的笑意。
經他提醒,玉湖跳到齊天磊面前,一把揪起他衣領,首先看到他眼中的淚光,正想反駁劉若謙時,卻又看到他笑到快要裂成兩張臉的大嘴巴,猛然的倒抽一口氣!
「你捉弄我!」
「哦!我這是悲到最極點,忍不住仰天長笑。」齊天磊一把勾住她柳腰,讓她跌坐在他膝上。努力收起笑意,板著正經臉說道。
李玉湖氣得沒註意到自己正坐在他腿上,手指著他胸膛。「你果真有病!是瘋病!」
「有外人在看呢!」他提醒她,眼中無辜又溫和。
她這才想起劉若謙正在看好戲,連忙跳下他的腿,心中有打人的沖動。不!她隻想勒死他!
「一同用膳吧!劉兄,一早到那兒逍遙瞭?」齊天磊扶她坐好,揚眉看劉若謙。
兩個男人談著天說著地。玉湖全然沒興致聽的直對食物進攻,心中明白的意識到談瞭好一會兒瞭,她仍沒得到她要的答案。齊天磊一直在逗她,為什幺?
從一大早,齊傢已給瞭她太多問號,總覺得每一個人都有些兒怪異,全不若她想像中簡單。光是一個齊天磊就夠她頭大瞭!再來是早上婆婆與二娘特地帶來二位女子,即春芽與香屏,說下個月起會來新苑供她使喚。那是什幺意思?她們二人並不是傭人呀!嚴格說來是姻親,即使她們的傢境不好,但仍是客人不是嗎?齊傢僕奴少說上百個,還會差她們二個?而且她們全叫她「姊姊」。這是什幺情形?她不懂;而眼前的劉若謙也是奇怪的。
反正在她心中,每一個人都有其怪異之處。
待她吃得差不多飽時,耳邊傳來簫琴合奏聲。她怔怔的抬眼,就見齊天磊與劉若謙不知何時在榕樹下的石桌旁點起瞭一盅檀香嬝嬝,齊天磊撫琴,劉若謙吹簫,正天衣無縫的合奏著美麗清越卻又瀟灑的樂音。
他們都是很精采的人物!一黑一白的視覺,既突兀又怪異的協調。
這兩個男人必定有著深厚的友情──她步下亭子,找瞭一塊平滑的大石坐下,雙手貼著雙頰傾聽著;雖然對音樂完全不懂,但好聽的聲音人人懂得欣賞,她至少可以當個好聽眾!要是多來幾個舞孃翩翩起舞,畫面就更精采瞭!
聽著,想著、看著,不小心讓瞌睡蟲給悄悄進佔;她漸漸由恍惚陷入深眠──
隨著她的沉睡,樂聲漸漸終止;兩個男子蹲身在她面前。齊天磊小心的攬她靠在自己胸前。
劉若謙低問:「才貌德慧兼備?」
「除瞭貌之外,其他總有一天會有的。」齊天磊眼中溢滿著疼愛。
「老太君這回看錯瞭人。」
「不,她沒有。我想是老天的一場玩笑!」
「哦?」
「她是玉湖,不是冰雁。」顯然,李玉湖昨夜吐露的實情比她能預料的更多。
齊天磊輕撫她美麗又健康的蘋果面孔。「老天終於關照到我瞭。」
※※※
其實,嫁入豪門當大少奶奶的日子並不太辛苦,隻是奢華的享受讓玉湖感到一絲絲不安。她平凡的日子過慣瞭,每每看到動輒數十兩熬成的蓮子湯、參茶,就會想到白花花的銀子都浪費在這不必要的開銷中。根據以往的認知,她知道在某些地方有人連三餐都吃不飽,再如何繁華的大城市也有乞丐存在。雖然齊傢秋冬兩季都會贈米贈糧,鸁得瞭積善之名,但這幺奢侈的開銷仍是可以免除的。
可是,這種事倒還輪不到她來出意見。
除瞭想一些不切實際的問題外,她不知道身為少奶奶得做些什幺。應該有什幺是該她做的吧?隻是因為還在新婚期間,所以才放她清閑是嗎?
如果富傢女都不必做事,他們怎能不會因悶而發瘋?第四天瞭!她成瞭齊傢少奶奶四天瞭!她卻像捱瞭四個年頭,悶到隻能把玩自己的手指頭!
她那丈夫似乎真的有病;因為每天早晚都會有專人捧來藥汁要他喝。不過他不像病人一般成天躺在床上,反而有時連她也找不到他的影子。齊天磊越來越令她疑惑!
「寄暢新苑」裡頭很可觀,每一處都足以讓人消磨一整天而不會厭倦。所以她四天來很少走出苑外,當然也怕不小心迷瞭路惹人笑話。此時她正漫步在梅花林,三月底的梅花早謝瞭,不過可觀的是結實纍纍的青梅子,惹得她口水流滿地!再過十來天,等這些梅子夠熟瞭,便可摘下來醃製成蜜梅來吃。夠她吃好幾年瞭!
忍不住摘瞭一顆梅子,輕輕咬瞭口,酸得全身起疙瘩──唔──太過癮瞭!沒法子,她自幼對酸中帶甜澀的食物備有好感。
「喜歡吃梅子嗎?」
悄然出現在身後的聲音嚇瞭她一跳,差點吞下果核;而一雙老愛圈住她柳腰的手又環瞭上來。她靠入一具溫暖的胸膛。
這個齊天磊絕對有當鬼的本錢!他連走路都可以不發出任何聲響,老是出現在她身後,嚇瞭她好幾次。
「你為何這幺快出現?」她嚥下口中的酸澀果肉,吐出果核,才開得瞭口。
「妳不喜歡看到我嗎?」口氣很可憐。
他真是懂得如何挑起她豐富的同情心!她轉身面對他「還是你希望我問你為何出門?將我丟在這兒像怨婦一般?」
往她嫣紅的芳唇啄瞭口,齊天磊臉孔埋在她秀髮中,低沉笑道:「沒有一個怨婦會這幺自得其樂的。喜歡吃梅子嗎?儲藏室的地窖中有十來桶桂花甜梅,要不要去偷吃幾口?」
「真的?但偷吃?」難不成梅子還是吃不得的?
他轉而拉住她柔荑,同她眨瞭眨眼。
「偷偷的吃才有樂趣呀!真要叫人捧來一大盤不就失瞭風味?走吧!」
這個人!玉湖向天空丟瞭個白眼。不過,看來是為她的喜好著想,也就由他瞭!匆匆出瞭新苑,在轉向西側的儲藏室時,冷不防看到遠方九曲橋上散步的老太君;她老人傢正欣喜的看向他們這一邊,對她含笑點頭。玉湖尷尬的點頭,已被齊天磊拉著消失在轉角。這等不莊重,老太君會有什幺想法?
不過,所有的擔心在看到一桶桶香甜誘人的梅子後立即暫拋九霄雲外,與齊天磊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吃瞭起來。
「當你的妻子得做什幺事?」
齊天磊餵她吃瞭另一種口味的梅子,才道:「生孩子。」
「真的?」玉湖楞瞭楞。「當母豬而已?」這就是齊傢少奶奶僅有的偉大價值?
「當然。」他聳肩又道:「如果我死瞭,妳會被培養為當傢主母,以後當太君與我娘不管事之後,齊傢便是由妳掌控瞭。」
聽起來像是他已準備好後事似的,她非常不喜歡!
「你這幺想死呀?你的病沒救瞭嗎?」
齊天磊突然雙目炯然的盯視她。「妳不是一直企盼我早日死亡,好讓妳解脫嗎?」正經的口氣神態讓人害怕。
這時候的他,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因為不常見,所以更加懾人。
「我不會因為自身的利益而去真正咒一個人死,但如果有人因為某種原因而故作玄虛捉弄他人的話,也是不可原諒的!」玉湖辛辣的反將他一軍。靈黠的美目與他對視而沒躲開。
他低沉一笑,把這種對峙輕易帶過,順勢將她摟入懷中,親瞭親。「小女人,捉弄人的可不隻是我而已,不是嗎?」
玉湖的心微微一震,直覺這是危險的話題。想掙開他雙手,不料他摟得更緊,他臉孔附在她耳邊吹氣。「呀!我又想脫妳的鞋子放小娃娃瞭!」
「你你真是不知羞!」這回她力氣很大的將他推倒在旁,飛快的起身奔出地窖,不理會身後逸出的可惡笑聲!他簡直比市井粗夫更粗魯!噢!老天!她忙摀住雙頰,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紅透的臉蛋!老天真該為他的不知恥而讓他做不得「壞事」的!
「呀!冰雁,我正要找妳呢!」
齊夫人的聲音由九曲橋傳來,讓玉湖身形猛地一頓,差點跌倒!冰雁?不錯,她是冰雁,一個大傢閨秀。
「娘,找媳婦有事嗎?」面對是來的齊夫人,玉湖微微一福。
齊夫人揮退瞭四個丫鬟,挽著她的手往新苑走去,一張曾經美麗出色的面容,在四十來歲時仍存風韻,以及更多的優雅。她輕聲細語的開口:「磊兒近來氣色大為好轉,太君說妳功不可沒呢!」
「沒有的事,應當是劉大夫醫術好,大傢關照出的結果,媳婦不敢居功。」那傢夥氣色一直那般,無所謂好不好,他有的隻是「瘋病」!
齊夫人拉她坐在百花叢中的竹木椅上,開始說出正題:「太君說妳是少見的才貌德慧兼俱的閨秀,而妳的面相秀慧中有剛強,是很適合當傢的主母命。加上以往你們杜傢也是商人出身,想必對商行營運相當在行。妳知道的,磊兒他爹與哥哥全英年早逝,所以太君再也不敢在磊兒身上加什幺重壓瞭!所以在齊傢,女子要擔待的事更多。明兒個太君要開始教妳認得一些商行上的事,也要撥幾份帳冊給妳過目。她直說妳是可造之材。」
一番話聽得她花容失色!可造之才?她?她連大字也不識幾個呀!早知道冒充千金小姐會出問題!完瞭!這下要如何是好?明日不就穿幫瞭?她連帳冊上的數字是十位佰位都分不清,真要她從商,隻怕會傾傢蕩產!
完啦!完啦!
「娘──您不覺得我尚年幼無知,擔不來此重大責任嗎?何況──何況在傢中,我爹並未教我生意上的事。」
齊夫人當她是謙虛,直笑道:「呀!妳真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女孩兒!莫怪太君會喜歡妳,連娘也不得不深深疼惜妳呢!」說著眼眶開始發紅。「就不知道磊兒有沒有這福份與妳廝守到老瞭!」
「放心,娘,呃──天──天磊他身子骨近來大有好轉的跡象──」事實上那傢夥好到可以飛上天!她們這些貴婦也真奇怪,動不動就紅眼眶掉眼淚,偏偏她就是見不得女人哭!
「呀!對瞭!」齊夫人拿手絹拭去瞭淚,想起什幺的道:「明日我讓春芽與香屏住進來,妳看如何?」
要找人來與她做伴解悶嗎?
「不妥。」齊天磊不知何時回新苑,並且插話拒絕齊夫人的提議。
「天磊。」齊夫人起身走向兒子,語氣相當不悅:「咱們說好的。」
齊天磊一把拉過玉湖,笑道:「不,我們什幺也沒說,一直是娘與太君在打算,我不曾同意過。況且我與冰雁才新婚,馬上納妾成何體統?對冰雁要如何交代?」
納妾?玉湖差一點叫出口!杏眼大張的在齊天磊身上探視;這個不要臉的男人毀瞭她還不夠,竟還想拖幾個女人來墊背!是誰?香屏與春芽嗎?難怪她們隻叫她「姊姊」!
不知何時,齊天磊已打發走齊夫人,一手托起瞭她下巴輕啄瞭口。
「在想什幺?」
「你要納妾?!」她推開他的手。「你想早死我不反對,儘可去找妓女,不要再害人瞭!如果你想活久一點,奉勸你不要太縱淫慾!你這個──採花大盜!」
一下子,齊三公子成瞭無惡不作的花蝴蝶,專事採花。恐怕她是忘瞭剛才他是站在拒絕的那一方,還惹得齊夫人不悅而去呢!齊天磊坐在石椅上,沒有反駁,慢條斯理的從外袍的袍袖中拿出一小罐梅子,香味直撲人感官,勾引出氾濫的口水。
李玉湖也坐瞭下來,一雙小手平放桌面上,不睜氣的大眼正盯在那罐誘人的釀梅子上。她愛死瞭那口味!剛才還沒吃過癮便給齊天磊氣跑瞭,心中還在惋惜不已呢!
「想吃嗎?特地裝瞭一小罐來孝敬娘子妳的。」齊天磊打開瓶口,拈瞭一小顆餵入她口中。
這舉動霎時讓李玉湖滿心的氣憤消失無蹤;所以說,齊天磊這人挺賊的,永遠可以成功的轉移人的註意力。不過,這一次的事非同小可,她連吃瞭好幾顆後立即回復正題。「是我令你不滿意還是她們比較好?你們有錢人真的非要以三妻四妾來表示財富嗎?」
「我並沒有打算納妾,娘子您就別吃醋瞭!區區不才小生我可擔待不起!」齊天磊作勢拱手,雙眸全是戲謔的笑意,正在掂視她臉上的醋意有多少。
「我──吃醋?!我隻是不要你多造孽!要知道,女孩兒的一生不是用來蹧蹋的,我──」她就是見不得男人輕賤女人的幸福!正要長篇大論一番,卻被他打斷,切入另一項她擔心得要死卻一時忘瞭的大事。
「娘說明日要交給妳兩處商行的帳冊批閱,是嗎?」
「呀!對瞭,這可怎幺辦才好!我又不認得幾個大字!喂,姓齊的,你去與太君說啦!我真的不行。」
「唷!瞧妳謙虛的!我的愛妻,杜傢千金冰雁小姐,是何等的才貌兼備而聞名揚州,這會兒受太君珍視而提早當傢為主母,別人求也求不來呢!莫怪太君與娘中意妳瞭。明日妳就別客氣,大顯身手一番吧!」
「你不知道流言不可信嗎?通常三分事實會被渲染成十二分誇大!外人在胡言亂語你們竟也信瞭!我根本不認得幾個字,更別說一大堆數目的帳冊瞭!」越說越氣!她人已居高臨下的站在齊天磊面前,雙手叉腰做茶壺狀數落不休:「你你你!為什幺你的工作會成為我必須做的事?做生意不是男人的事嗎?現今倒要我來瞭!那你要做什幺?專職讓人生小孩嗎?我告訴你,你別想納妾!如果我的肚子生不出小娃娃,那活該你們齊傢要絕子絕孫,納幾個妾也沒用啦!哇!你要做什幺?放下我!」
可憐的李玉湖,好不容易展現潑婦本色,卻給看戲看得差不多的齊天磊一把抱瞭起來,像一袋米似的被扛在肩上。
「齊天磊!」
「希望妳的資質有口舌的一半好!」他笑著說完,扛起他那美麗的嬌妻,往書房而去,準備對她進行惡補的工作。唉!這幺賞心悅目又讓人歡喜的小東西,被拆穿身分可就不好玩瞭!所以嘍,他得好好調教一番!雖不知真正的杜冰雁小姐是如何的才貌兼俱,但他真的不在意娶到瞭一個小潑婦,真的是──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
並不是她比較笨,而是沒有一個人能在一夜的惡補下突然成為商業天才;加上玉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丈夫的教導上。她一直撐著下巴打量一旁努力教學的齊天磊。又一項發現!這個紈褲子弟病貓子兼癆病鬼並不是不學無術!他對他傢經營的商行情況瞭若指掌,十來種不同生意的帳冊他全知道,一直在教她如何以最簡易的方式看出營運情形。
真是太奇怪瞭!一個從不做事的人怎會有如此豐富的商業概念?
也許是齊天磊看出瞭他教瞭一夜純屬浪費口水之後,今日才會堅持與她一同去太君辦公的書房,預防她鬧笑話。
夫妻這幺些天來,他們之間有種不必言傳就能達成的共同默契;他似乎知道她某些事,但沒有問,隻是盡力的幫助她;而她也知道他人前人後兩種模樣,在先前問不出所以然後便由他去瞭,也不揭穿。但那疑惑總有一天會因忍不住而去挖掘的,差的隻是時間長短而已。要不是今天要陪她去見太君,通常他會在吃完早膳後就消失在新苑某一角。新苑佔地很大,而她向來是自得其樂那一類的人,不會非黏著丈夫不可;但她會好奇是必然的,畢竟他是個有病的人不是嗎?這樣的神秘似乎有些不該。而且,似乎齊府上下的人全一致認為齊三公子該是終日臥床呻吟,所以一旦他偶爾下床出現在前院,便代表他那日「氣色頗佳」、「精神很好」,裝成一副快死瞭的樣子還能被如此稱讚,叫玉湖不好奇也不行瞭!
老實說,她也不太喜歡走出新苑的範圍;怕迷路不說,那一票親戚長輩讓她覺得吃不消。大概她出身平民的關係,總覺得那些名門公子閨秀與她格格不入,看來看去,也隻有齊天磊與劉若謙算得上順眼瞭!而劉若謙身上也有股令人疑惑的特質,絕對是練武之人,卻又不似她見過的那一票武夫。那種瀟灑與事事漫不經心的勁兒很迷人,加上俊容少見,想必迷倒一票閨秀瞭!光是丫鬟每每送飯來,一見劉若謙便雙頰通紅就知道誰比較吃香。
倒也不是說齊天磊比不上劉若謙;而是,相信沒有一個女孩會鍾情一個長年臥病的男人,頂多可憐他難見的豐神俊朗;雖面如冠玉卻註定早夭,再如何的傢財萬貫也買不回延年藥。
以一般比較而言,她應當也該喜歡劉若謙的,可是──嗯──卻是那個令她又氣又羞又惱的齊天磊佔住瞭她的所有心思。這樣倒好,反正他是她目前的丈夫,沒人來覬覦才好,免得惹她氣惱;她的個性向來是獨佔性強的!
用完瞭早膳,齊天磊摟住她的腰出瞭新苑,不停在她耳邊道:「記得呀!不管看不看得懂帳冊,目前咱們傢商行共十四處,隻有『萬利』與『進源』兩傢營運不佳,而『尚源』有一年沒有營利,其他全是賺錢行業。以泉州木材市場而言,與『明川』船行合作可獲最大利潤。目前木材大商足以與齊傢並立的,隻有紀傢與新興起的『鴻圖』商行。」
李玉湖翻瞭下白眼。
「真不明白為何你不自己展現商業上的精明,偏要我去送死!你到底在玩什幺把戲?齊三公子,我保證你可以活到七老八十,也會是接掌齊傢大業的商業天才,何必再偽裝?再裝就太扯瞭!」
齊天磊一手摀著胸口,放瞭一半重量在她身上,喘氣道:「我這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呀!娘子,若妳真的不願幫我,那我無論如何都得自個兒來瞭!」
又來瞭!李玉湖懷疑的盯著他冒冷汗的俊臉,每次一出新苑就做怪!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是喝藥瞭嗎?會不會是那藥沒效瞭?」
齊天磊乾脆將他的頭靠在她香肩上,輕輕的喘氣,偷偷汲取她髮間的幽香。
幸好她力氣不小,否則不被他靠垮瞭!由於他們都不習慣讓傭人跟前跟後,因此一旦有這情形時,都是她自己想法子。
「咱們先回頭再喝一碗藥汁吧!」
「讓太君久等可不好瞭!」他的聲音像在撒嬌,氣息熱熱的吹在她頸間,也惹得她開始有些燥熱。
「喂!那你想如何?不然你在這邊待著,我自個兒去。」
「不妥,妳若丟臉,我面子也掛不住。」
「喂!」她杏眼圓瞪,正要大力推他跌到水溝中,但還來不及行動,便被一個油滑做作的聲音介入。「唷!大夥兒正在想是什幺耽擱瞭表嫂子的步子呢!原來是表哥又要勉強下榻散步瞭!我說表哥,你就好生去休息著吧!表嫂讓我來護送即可。」
柯世昭整個人非常不合宜的幾乎貼在玉湖背後,閃爍的眼光中有對齊天磊的藐視與對李玉湖的放肆。
「你怎幺會過來?世昭表弟?」齊天磊不著痕跡的將玉湖摟到一旁,與柯世昭面對面。
「太君等好些會瞭,十四處商行的總管全在書房守候著瞭。我便過來看看表嫂遇到什幺麻煩。」
這人擺明瞭不將齊天磊看在眼中,即使有也是將他當死人看!玉湖皺著眉,這人太放肆瞭!怎幺回事?
「你來瞭正好,一同走吧!」齊天磊直接把體重移到柯世昭身上。
「表哥,你不多躺些嗎?」柯世昭有些不悅。
「不瞭,護送妻子是丈夫的責任,走吧!」
玉湖給齊天磊牽住小手,唇角浮出一些笑意,心下有些明瞭。有一些跡象弄得她很開心。不過,這柯世昭須防著些。他對她不懷好意,私下評量一會,看似壯碩,也可能有些武功底子,但她還可以應付,不會吃虧的。
跨過好幾重拱門,終於到瞭老太君的專用書房。這書房專用來辦公與接見商場上的客戶,佈置得華麗又威嚴。裡頭除瞭太君與齊夫人外,再來便是十四個商行總管與太君信任的方大嬸。方大嬸是齊太君陪嫁過來的丫鬟,後來嫁與齊傢總管,卻早寡;後來在太君一手調教下,成瞭太君的左右手,在齊傢有特別的地位。
「天磊,怎幺也過來瞭呢?」太君輕聲責備著。
齊天磊坐在首位右方空位,笑著:「不礙事,今兒個精神好瞭許多。應該多關心商行的事才是,否則身為晚輩,卻讓太君操勞,太不該瞭。」
玉湖瞄到柯世昭一臉的不屑,心中火氣直線上升,然後立即頓悟到一個事實:一旦天磊死掉瞭,柯世眧最有希望接掌齊傢的一切!一定是的!否則為何他能進入書房與太君共商事情?那幺,全天下最巴不得齊三公子死掉的,就是他瞭!瞧瞧他,此刻竟敢明目張膽的掃視她面孔與身子!好似他會「接收」她似的!哼!她會打得他滿地找牙!
齊夫人問道:「劉大夫呢?為何沒跟著你?」
「娘!我與冰雁新婚燕爾的,您卻要外人來幹涉,太沒道理。」齊天磊順勢將玉湖攬入懷中。
柯世眧笑得很假。
「可是,劉大夫一向與表兄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即使是新婚,也不該罔顧身子,忘瞭劉大夫的存在呀!」
他在暗示些什幺?這人真的太討厭瞭!
「好瞭,世昭。隻要天磊身子大好,沒有大夫在一旁也好,咱們先來看看這個月來的營運吧!來,各位,這位即是我們齊傢新過門的媳婦──」
接下來玉湖被許多人拱手請安,然後是冗長的商事進行瞭下去。
聽得滿腦昏脹之餘,她仍不忘抓一些重點來牢記。例如柯世昭涉足齊傢生意已有四年多,有五傢商行歸他管理並且打理得不錯。太君有意栽培她,在柯世昭自告奮勇下,太君便同意讓她先向柯世眧請益學習。然後有意叫她共同參與柯世昭的商行,一旦成果不錯,一切熟悉瞭後,會直接撥幾傢商行給她打理──
別說她對經商沒幾分興致,光想到要與那油滑男子共事,她便覺得想吐!太君居然會輕易的答應?她看向丈夫,隻見他半垂眼睫,一雙深沉的黑眸不露半絲表情,看來幾乎是病懨懨的,彷彿什幺也聽不懂似的。然後她暗自打量書房內的人。
太君雖然看來很威嚴又凌厲,但似乎也固執又專斷不會輕易接受別人意見的那一型;而一旦有法子成為她心腹,惹她欣喜,太君便會毫不考慮的加以信任,絲毫不認為自己會有看錯人的時候。
所以那十四個商行的總管即使各自有本事主張,在太君面前也是一副唯唯諾諾的噤聲相。那幺她則是比較幸運的瞭!太君千挑百選看中瞭冰雁,以強迫方式來通婚,即使入門的是她李玉湖,太君也不察,一勁兒的中意,也不管她對商事完全不通,隻當她有些天份,才入門就要拉拔她當主母。真不知那天她若發現她並非千金小姐杜冰雁,而是一介平凡人傢女子,會有什幺感覺?這時,玉湖有些明瞭天磊的苦處瞭!有這種太君,再加上連喪三子導致精神衰弱的母親,他能不裝病才是怪事!倘若他完好無病,怕沒有人相信瞭!但,她仍不清楚他是真有病還是假有病?
至於那個柯世昭,在太君面前自是沒有真命天子齊天磊那般得寵,但他至少有些經商的能耐;幾年下來,倒也成瞭太君面前的紅人,可以令太君言聽計從。否則為何太君會應允他與她共事?而不計男女之嫌?恐怕太君把柯世昭的人品看得太崇高瞭!加上太君的左右手方大嬸似乎也挺向著柯世昭,導致整個會議全由著太君作主,柯世昭一旁獻計,道道成功!再笨的人也知道將來太君的傳人是誰?莫怪十四個總管全對柯世昭頗服從、巴結。
那幺,齊天磊呢?他除瞭是「快死」的繼承人外,除瞭是齊傢上下捧在手心的希望外,他能有什幺實質的東西?
她曾問過他,當少奶奶要做什幺?他回答:「生孩子。」是否當大少爺的唯一工作也是讓人生孩子呢?莫怪婆婆急急要把春芽與香屏推入新苑,想必是怕她一人不保險,兼伴兩個來除去萬一,非要有後代不可!要是再沒有留下後代,而天磊已「死瞭」呢?柯世昭的野心不隻搜刮天磊的財富,恐怕連同她也要吧?
難道太君暗中也有一些默許,才會應允商行的事?老天!她混亂瞭!她一定還不夠聰明,否則為何會越想越亂?她匆匆的看向丈夫,他也正在看她,摟住她腰的手緊瞭下,奇異的安撫瞭她的焦燥,但她仍是不安。
趁著別人沒註意,齊天磊執起她手,輕親瞭下,眼中有抹溫暖緩緩註入她的心。一瞬間,他們的心如此接近!她有些恍惚瞭──對他綻放一抹絕艷的笑容,惹他癡然相視。
若要不對這樣的男子動心太困難瞭!加上她看不慣恃強凌弱的人,將齊天磊想成瞭弱者,一顆芳心淪落得更快。此時她明白自己為何獨鍾情於齊天磊,卻隻對劉若謙欣賞而已瞭!因為這男人讓她又笑又氣又心疼。
兩情在眼波中交流繾綣的時刻,一道含妒的視線狠狠掃瞭過來。她渾然不覺,而齊天磊隻是輕扯唇角,更加恣意的摟嬌妻入懷,以袖佈掩飾他對她雪白頸子的侵犯,嚇得玉湖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連忙看向太君他們正在書房另一邊開會。她才低斥瞭聲:「克制些!你真粗俗無禮。」
「我們立即回房!」他頭埋在她肩頸問,又啃又咬。
「齊天磊──」她差點破口大罵。
不過,婆婆的低呼早她發出:「哎呀!天磊,你是否又不舒服瞭?阿忠、阿林,快來扶少爺回新苑!」
如齊天磊所願,他們夫妻立即被恭送回「寄暢新苑」,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劉若謙也給人找瞭出來,新苑一下子熱鬧瞭起來!因為劉若謙身後跟瞭一幹女子。
玉湖總算見識到劉若謙的魅力,連香屏與春芽也在其中,全是一副羞答答的神色。
劉若謙卻是一臉消受不瞭的表情。在進入新房前,他擋住玉湖的路,裝腔作勢道:「少奶奶,妳就好生與那票妹妹們聚聚吧!呃,至於天磊的病,診斷時須用針灸,不宜有女子進入。在外頭等個一時半刻再進入吧!」話完人已溜瞭進去,看那樣子有點像狼狽的落荒而逃。
聊?聊什幺?她對之前介紹過的親戚早忘光瞭。可是她到底是這兒的女主人,隻好吩咐下人擺上一桌甜點、沏上一壺好茶,在大榕樹下招待這一幹女子瞭。
除瞭四個丫鬟之外,就香屏、春芽她比較知道;而那個穿紅衣、臉上有些蠻橫的,是柯牡丹。另一個玉湖就真的沒見過瞭!
那女子倒也大方,直直瞅著她看一會,道:「少奶奶,我是方小紅,是方大嬸的二孫女,目前在帳房做事。」
是僕人,但有與主人平起平坐的特權。而其中,就屬柯牡丹比較眼高於頂瞭!
記得天磊有個異母妹妹叫齊燕笙的,玉湖看得比較對眼,卻無緣再見。今兒個出現眼前的,有二個被內定為妾的,卻對劉大帥哥情有獨鍾,一個與柯世昭同樣令人不喜,另一個沒有特別感覺,想必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瞭!也難怪劉大夫會有吃不消的表情。
「來,大傢坐。難得來新苑做客。」
幾個女子坐下後,不約而同的掏出繡巾來刺繡,柯牡丹細聲細氣道:「表嫂,妳的繡工屬揚州一絕,今兒個可得不吝傳授一番瞭!讓我們泉州入開開眼界才好。」
擺明瞭是在刁難。玉湖輕而易舉的推託掉瞭。「太君同我說過瞭,傢中有女紅房專用來製衣縫鞋,不必我再來專事那些不長進的東西;身為齊傢三少奶,除瞭服侍丈夫,就該為商行盡一份心力。呀!我真是羨慕你們這些未出閣的姑娘,有些閑情逸興,為人妻就這點不同。我哪,怕是不會再有這種美好時光瞭。」
要是柯氏兄妹算準她是軟柿子可是打錯瞭算盤!倘若是真正的杜冰雁,必會很有修養的忍辱吞聲不與他們一般見識;但她是李玉湖,偏見不得小人嘴臉,斷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那柯牡丹可也不是好打發的,皮笑肉不笑的道:「表嫂既是如此能幹,想必不久之後會為商行忙得左支右絀,為何仍不見香屏與春芽入苑呢?倒讓她們不守本份的追著劉大哥跑,成何體統!」
香屏噤口不敢言,春芽忍不住發表意見:「堂姊,三公子可不曾應允這檔子事,就是太君與夫人也隻是提過而已。我雖不是大富之傢出身,好歹也來自書香門第,嫁人當正室也夠格瞭,怎幺?就許妳追著大男人跑,卻不允許其他人傾慕劉大夫嗎?」
想來春芽也不是好惹的。
玉湖無聊的做壁上觀。這就是有錢人傢小姐的嘴臉,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專吵些無聊的事。隻要她們的目標不是她的丈夫,一切與她無關。至於那方小紅也不是安份的人,雖說有與主人平起平坐的特權,可是傭人就是傭人,自當謹守界限,倒當自己也是大小姐來瞭,放肆得很。
這個齊傢大院,美則美矣,人物太混雜而已!正想找個地方凈凈耳根,不料香屏靠瞭過來:「姊姊!我不會與您搶三公子的,您讓香屏住進苑裡來可好?」
玉湖側著臉,沉思瞭下;這女孩倒是懂得使手段,才認為她乖巧呢,原來想趁機追求劉若謙。先別說君子有成人之美的事,她沒那幺好心想充當月老,光想到天磊在苑中苑外兩種面貌不宜讓這一票女子看到就不願她來瞭。這地方是天磊唯一放鬆自由的地方,而劉若謙來此與天磊玩鬧,有外人在,會壞瞭玩興。
而且,她沒那幺笨,放一個進來,得罪一票人,損己又不利人,她何必?想套住劉若謙的人自己去想法子,她才不與她們攪和一氣呢!
直接拒絕瞭香屏,她看看天色,決意不再搭理這些小姐們。「我進去看看我傢相公的病情,你們在此聊吧!我不會出來送客瞭,你們自便。喜兒,好生伺候著。」
貼身丫頭點頭後,她溜入房內。發現自己原來並不適合與女人相處,吃不消尖酸刻薄那一套。也大概是因為齊天磊的崇高地位但並無實權,才連帶使她這少奶吻沒人尊重,個個對她笑裡藏刀!要是冰雁嫁過來,怕不被生吞活剝瞭!再一次,玉湖肯定自己的決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