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艾弗蘭爵士像洛薩以及其他所有人一樣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些怪物向他沖過來。
他們就像巨魔一樣高,生有獠牙,用刺青、骸骨和羽毛裝飾自己。不僅很高,他們還非常魁梧。他們的胸膛仿佛巨大的戰鼓,手掌大得足以抓住人類的頭顱,並毫不費力地將其捏得粉碎。
而他們的武器也完全符合這樣強有力的大手……
這些怪物中最巨大的一個讓艾弗蘭爵士還沒有說完一句話就永遠無法再開口瞭。這個獸人俯視著戰場所有其他生物,用佈滿刺青的大手揮起一柄無比巨大的戰錘,以荊棘谷猛虎的速度和力量輕易打倒瞭這名倒黴的騎士。隨後,這個巨怪轉過身,輕而易舉地把一匹正在尖聲嘶鳴的戰馬高舉到半空,扔瞭出去,就好像扔出一袋谷物。兩名士兵被砸倒在馬身下。一個皮膚更接近於綠色而不是棕褐色的女性怪物看到這番情景,發出瞭瘋狂的笑聲。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間。
凱凡爵士以怒吼作為回應。和這些猛獸的吼聲相比,他的聲音顯得纖細無力。他揮起長劍,擋開一個綠色怪物的劍刃。那個怪物驚訝地哼瞭一聲,仿佛是露出瞭笑容,隨後便開始與勇敢的凱凡認真戰鬥。盡管面對體型兩倍於自己的敵人,凱凡還是堅守不退,直到那個怪物輕松地扯下一隻馬車輪,將它打進凱凡的顱骨。
那個怪物抬起頭,包裹著一雙恐怖獠牙的嘴唇露出笑容,卻又突然開始踉蹌著後退——洛薩的盾牌撞到他的臉上。怪物猛地仰起頭,洛薩揮起長劍,切開瞭他的脖子。像他的皮膚一樣的綠色血液噴湧出來。怪物倒在地上——死瞭。
至少謠言是錯的。這種怪物並非不可戰勝。
看到那個巨大的怪物將一匹戰馬扔出瞭十五尺遠,卡德加倒吸瞭一口冷氣。很明顯,他是這些怪物的頭領,他在空地中來回沖殺,握在一隻手中的巨型戰斧和卡德加的身子一樣大。斧刃化成一道既寬又低的弧線,同時斬斷瞭兩名重甲戰士。鮮血四處迸濺,怪物仰起頭,發出喜悅的呼吼。在他的周圍,許多白色和灰色的惡狼像熊一樣大,正在以和他們的騎手同樣的速度、力量和殘暴屠殺人類。
卡德加將恐懼的目光從這片屠場上拽開,想要看看麥迪文在做什麼。他相信守護者一定能援救這些騎士。但他的心被攥得更緊瞭——艾澤拉斯的守護者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站在一旁,註視著這一切。
一頭猛獸向卡德加沖過來。年輕法師施放出一個法術,一道奧術沖擊閃電般地從他的手中射出,正中怪物的胸膛,把怪物震飛出去。卡德加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迅速而清晰地念誦出一段咒文,在他自己和麥迪文身周釋放出一圈保護性的力場。空氣在閃爍,將他們包裹在一個放射出微光的藍色小球中。如果守護者沒有準備好攻擊敵人,至少這位曾經的學徒能夠保護他們不被怪物砍成兩段。
一陣尖叫聲在他們背後響起,讓年輕的法師疾速轉過頭……
……一頭怪獸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洛薩的劍刃上不斷滴落綠褐色的血液。他的眼睛在觀察整片戰場。騎士的數量是怪獸的四倍,但怪獸還是占據著壓倒性的優勢。一些優秀的士兵倒在地上,或者是死瞭,或者瀕臨死亡,還有……
凱蘭。
凱蘭沒有看到劈向他的巨斧……
洛薩在大腦向自己發出命令之前已經開始行動。他猛力向前沖去,將身體、盾牌和利刃合而為一。那頭怪獸完全沒有防備,洛薩的劍正中目標,深深地刺進瞭怪獸沒有受到保護的心口。
凱蘭感激地看瞭父親一眼。“不要用蠻力和他們對抗。”洛薩喘息著說道。他踹瞭一腳怪物的屍體,讓屍體從兒子的身上滾開,“他們更強壯,所以你要更聰明。”
然後他向兒子伸出沒拿劍的那隻手。凱蘭握住他的手。不等凱蘭突然睜大的眼睛向他示警,洛薩已經感覺到異樣的東西砸中瞭他的腰。那就像是一棵大樹幹,洛薩向後飛去,重重地跌落在地,感覺到一陣劇痛。他的劍脫手瞭,滿身重甲在此時變成瞭負累。這群恐怖怪物的頭領正帶著兇狠的冷笑向他走來。
剛才他用來一下砍斷兩個人的巨斧不見瞭,也許是被這頭怪物拋擲瞭出去,或者是丟掉瞭,也許他不再想用那件武器。對此洛薩不清楚,也不在乎。灼熱的唾液落在他的臉上,怪獸頭領用粗大得難以想象的右手舉起一柄大錘,另一隻手伸向瞭洛薩。
洛薩拒絕就這樣承認失敗,他雙手按住腰側的地面,想要站起來,卻沒有成功。他的右手碰到瞭一樣有些陌生的東西。一開始,他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但他很快就想起來瞭。
這是一支火槍。
洛薩將它插在腰帶裡之後就把它完全忘記瞭,直到這一刻。他及時將麥格尼的禮物抽出來,瞄準瞭正朝他落下的大手。怪物粗壯的手指捏住瞭這件武器。洛薩扣動瞭火槍下側那一根能動的小東西,雷鳴般的爆炸聲震聾瞭他的耳朵,但他還是能聽見隨之響起的哀嚎聲。怪物踉蹌著向後退去,盯著自己還在冒煙的斷臂。
這頭怪獸異常高大,有著棕褐色的皮膚,兩根發黃的獠牙突出在巨大的下巴上。在他的耳旁垂著兩根粗大的辮子,他其餘的黑色頭發或者結成辮子,或者披散在腦後。他的耳朵和卡德加的手掌一樣大,耳廓帶尖,上面穿著耳孔。就像其他怪獸一樣,他的身上掛著原始的骨頭和珠子做的寶石。他的一隻手握著巨斧,另一隻手則以令人吃驚的靈巧動作觸摸唯一阻隔在他和兩名法師之間的魔法護盾。
他棕褐色的眼睛清澈而且鎮定。卡德加意識到,在這雙眼睛後面藏著一顆聰慧的大腦。
這才是最為可怕的。
“守護者!”卡德加喊道。他的聲音越來越高亢。
喊聲似乎讓麥迪文脫離瞭恍惚狀態。他開始吟誦咒語,光芒從他輕盈擺動的指尖流出,就像是墨水從筆尖流出,在空氣中繪制出一個徽記。
怪獸放開手,一雙聰明得可怕的眼睛緊緊盯住麥迪文,露出好奇的神情。
數道令人惡心的綠光突然爆發開來。卡德加驚訝地看到怪獸向後跳去,隨後他和守護者都盯住瞭這片空地。
卡德加早就註意到瞭一些怪獸的皮膚上閃動著綠色的底蘊——邪能魔法的顏色。他還沒有來得及與麥迪文討論這件事,什麼都沒說。但他相信,守護者一定也註意到瞭這一點。現在,他看到所有那些帶有邪能異色的怪獸都丟下武器,開始抽搐、尖叫。如同纖細手指的鋸齒形綠色閃電從他們的體內躍出,劃出一道道弧線落到麥迪文張開的雙手,攤開的掌心上。在卡德加的眼前,這些怪獸的皮膚變得蒼白,肌肉開始萎縮。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上,粉身碎骨,就像是被孩子緊攥在手中的硬土塊。
騎士們看到瞭戰機,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寬慰的歡呼。“他們死瞭!”有人喊道。
“隻有綠色的會死!”另一個人喊道。他們立刻跳到還在抽搐的怪獸身上,用劍把他們刺穿,然後又轉向那些還處在驚駭中的棕褐色巨獸。“殺瞭那個混賬!”一名軍官用劍指著怪獸的頭領喊道。那頭怪獸已經少瞭一隻手,正困惑地掃視周圍。卡德加聽到洛薩的武器發出又一聲震響,不由得打瞭個哆嗦。一個大洞出現在一頭怪獸寬大的胸膛上。他盯著那個洞看瞭看,便轟然倒在地上,再不動一下瞭。
剛才站在卡德加面前的那頭怪獸猛地轉過身,抱起倒下的同伴。在他醜陋的臉上顯露出明確無疑的哀傷神情。卡德加眨瞭眨眼,怪物的舉動讓他感到吃驚。不過怪物的表情很快就從憂慮和關切變成瞭冰冷的憤怒。現在他盯住瞭那個殺死他朋友的人。
“我們讓這些雜種嘗嘗鋼鐵的滋味!”洛薩的吼聲響起。
怪物站起身,輕輕放下同伴的屍體,準備向洛薩發動攻擊。但還沒等卡德加出言警告,怪物的同伴已經拽住他,要他逃離戰場。怪物最後惡狠狠地瞪瞭一眼洛薩,便跳上麥迪文的馬,用韁繩猛地抽瞭一下戰馬沖進樹林之中。其他怪物也紛紛騎在他們的惡狼背上逃遁,也有許多騎著偷竊的戰馬。眨眼之間,這片林間空地就好像回到瞭騎士們剛剛發現它的時候一樣……隻是地面上多瞭一些殘破的屍體。
在卡德加身後,麥迪文發出一陣微弱的呻吟。卡德加轉回身,看到艾澤拉斯的守護者單膝跪倒在地,面色慘白,用掌根按在額角上,顯得精疲力竭。
“守護者!”卡德加有些口吃地喊道。他向麥迪文走去,但麥迪文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揮手示意他不必過來。卡德加不由得問道:“您……做瞭什麼?”
麥迪文完全沒有理睬他,隻是集中註意力,迅速在地面上畫瞭一個圈。卡德加有些沮喪,但還是繼續問道:
“是邪能,我的判斷是正確的,是嗎?邪能就在這裡。”他再一次回想起那些怪獸的綠色皮膚,還有從那些怪獸身上躍起,落在麥迪文身上的閃電。那些怪獸隨之便失去瞭綠色,也變得軟弱不堪。
突然間,卡德加認出瞭守護者在地面上繪制出的圖案。另一道傳送門!“您要做什麼?您要去哪裡?”
麥迪文終於將目光轉向他。那雙藍綠色的眼睛仿佛要刺穿卡德加的肉體,刺進他的靈魂。“帶這些士兵平安返回暴風城。”他走進圓環中,“我必須回卡拉贊一趟。”說到這裡,他又停頓瞭一下,“你今天做得很好。”
一陣脈動的白光亮起。麥迪文消失瞭。卡德加在強光的刺激下眨瞭眨眼,發現面前已經空無一物。
“他去哪裡瞭?”洛薩的喊聲充滿瞭憂慮和憤怒。他已經跑到卡德加的身邊。
卡德加發覺自己的嘴幹得可怕。他攥緊拳頭,不讓自己的雙手顫抖。他知道,自己的震驚與恐懼並非來自剛才的戰鬥。
“卡拉贊。”他低聲對洛薩說。
洛薩罵瞭一聲,然後就閉緊雙唇搖瞭搖頭。“我們需要俘虜。你的馬在哪裡?”
“他們搶瞭我的馬!”
“真的?”洛薩輕蔑的眼神幾乎能讓一整片森林枯萎,“那……就留在這裡。”暴風城將軍率領兩名騎士縱馬沖進森林。卡德加努力控制住自己,總算沒有用法術把他從馬背上敲下來。他看著艾澤拉斯守護者剛剛站立的那個地方,嘆瞭口氣,將註意力放到瞭其中一具怪獸的屍體上。
這一切都和杜隆坦預料的不一樣。在最初和黑手的沖突中,他退卻瞭。但這場……這場對“人類”的收獲持續得越久,他就越發對此感到痛恨。至少今天,他不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恥辱。今天人類發動瞭反擊——甚至打倒瞭庫沃什和其他許多獸人。這完全出乎預料,但庫沃什至少是死在瞭戰鬥中。杜隆坦能夠為他唱起洛克瓦諾德瞭。
前提是他要活得夠久。人類已經集結起來準備與獸人作戰,而那股不可逾越的力量所保護的那個年長的人類更是掌握著詭異的攻擊手段。在同意跟隨古爾丹遠征艾澤拉斯之前,杜隆坦從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力量。現在,他已經見到瞭兩種人類的法術。他們的薩滿能做些什麼?或者那個人類是術士?也許德雷克塔爾能夠幫助他理解人類的手段。
霜狼已經失去瞭幾名戰士,但人類還是在窮追不舍。杜隆坦不想再讓他的氏族承受更多損失。他們首先要瞭解敵人的能力。他在這頭搶來的坐騎背上伏低身子,一雙大手按在坐騎頭部,控制它在慌亂的奔逃中保持方向。
他用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一絲動靜,是一道綠色——是迦羅娜,古爾丹的奴隸。她依然是一名囚徒,隻不過現在牽住她的是一個死人。鎖住她纖細脖頸的鐵鏈另一端拴在一具蒼白的屍體上,那是一個被人類用神秘法術殺死的綠色獸人。迦羅娜正在奮力想要打碎鐵鏈。她回頭瞥瞭一眼,看到瞭正在向她靠近的杜隆坦。
沒有武器,和一個死掉的看守拴在一起,又沒有真正純血獸人的強悍力量,對於人類而言,她是很容易獲取的獵物。他們那些細小的刀劍能輕而易舉地將迦羅娜刺穿。杜隆坦應該丟下她,像她這樣弱小的傢夥不值得讓杜隆坦用自己族人的安危冒險。
但她是奴隸迦羅娜,曾經警告杜隆坦提防古爾丹——在那名術士第二次訪問霜狼氏族的時候。從氏族加入部落時開始,杜隆坦就開始後悔沒有聽從她的話。德拉卡一直都對她充滿瞭同情和好感。作為曾經被霜狼氏族放逐的弱者,德拉卡在這名半血獸人身上看到瞭自己的影子。
杜隆坦做出瞭決定。他讓坐騎向那名半血獸人奔去,舉起裂斬,用巨斧劈中瞭束縛迦羅娜的鐵鏈。鐵鏈應聲而斷。他向迦羅娜伸出手,要將她拽到坐騎背上,幫助她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迦羅娜看看他伸出的手,又盯住杜隆坦的眼睛,目光閃爍,顯然是在猶豫。
然後,她逃開瞭,跑進瞭密林——回身朝他們逃過來的方向跑去。她寧可作為一名獸人去死,也不願作為奴隸活下去。
這幾乎是一個必死無疑的選擇,但杜隆坦理解她這麼做的原因,無法責備她。
***
邪能,沒有錯,卡德加幾乎可以確定瞭。他親眼見到瞭那種能量在怪獸和麥迪文之間流動。但這具怪獸的屍體上已經沒有瞭任何與邪能有關的痕跡。沒有任何警示性的綠色迷霧從他的嘴裡冒出來。卡德加小心地撬開那兩排剃刀一樣鋒利的牙齒,仔細尋找這頭怪獸遭受污染的痕跡。
他愣瞭一下。這其中有某種不正常的地方。他站起身,向周圍望去。剩下的騎士正在照料傷員,準備將戰友的屍體運送回傢,也將那些怪獸的屍體帶回去進行研究。
年輕的法師閉起眼睛,將心神向周圍的自然世界敞開。樹葉在微風中簌簌作響,蟲兒低鳴,鳥雀歌唱。
沒有鳥雀的歌唱。這裡根本就沒有鳥叫聲,自從……
他猛轉過身,伸出一隻手,手指戟張。魔法在他的掌心爆裂,他用力向前一推。
剛剛從他的頭頂上方跳下的敵人被法術擊中。魔法能量將怪獸釘在半空中的樹幹上。怪獸沖他吼叫著,無力地掙紮著。
卡德加睜開眼睛,細看被他捉住的怪獸。
“這邊!”他高聲喊道,但眼睛始終緊盯著他的戰俘。他聽到馬蹄的聲音,洛薩到瞭。在洛薩身後的一匹馬上還綁著一個巨大的怪獸,已經失去瞭知覺。
“你抓住瞭一個。”卡德加說。
“你也是。”洛薩回應道,“你一個人抓住的?”
“是的。”
片刻之間,洛薩顯得很有些震驚,但驚訝的表情很快就從他的臉上消失瞭。他看著這名俘虜,“看上去隻是個小傢夥。”
卡德加嘆瞭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