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輕的人類看起來是一個不錯的目標。迦羅娜卻沒有想到他還懂得魔法,而且又是如此精通。這個錯誤讓她一敗塗地。現在她被關在囚籠中,放到瞭人類的車上顛簸而行。在她的對面,一個被鐵鏈鎖住、流血不止的獸人正盯著她。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她開始思考自己是否應該跟杜隆坦走。也許霜狼的酋長會同意把她藏起來,讓古爾丹再也找不到她。不——杜隆坦太重視榮譽瞭,他會認為有必要將她的事情告訴古爾丹。迦羅娜最大的希望就是遠離那名術士。無論人類會對她做些什麼,也肯定比古爾丹更好。
在吱吱嘎嘎的車輪聲和那種人類坐騎有節律的腳步聲中,一個人類,就是那個曾經使用震耳欲聾的武器的人類高聲向他們問道。
“你們,你們是什麼?”
迦羅娜對面的獸人看瞭他一眼,又轉回頭看著迦羅娜。
迦羅娜也保持著沉默。那個人類騎在他的坐騎背上,透過囚籠盯著他們,繼續問道:
“你們為什麼要攻擊我們的領土?”
迦羅娜靜靜地坐著,思考著,權衡各種選擇。然後,她用人類的語言說:“他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個人類立刻將目光轉向她,如同掠食的猛獸一般警覺。他的眼睛是……藍色的,他的頭發和胡須的顏色都很淺,顏色更像是沙子,而不是泥土。“你會說我們的語言!”
流血的獸人猛地向迦羅娜沖過來,卻被鐵鏈拉住,發出鏗然一聲震響。“再多說一句他們的語言,奴隸,我會扯掉你的舌頭!”那個獸人大吼。
“他在說什麼?”人類問。
“他不喜歡我說你們的語言。”迦羅娜回答。
霜狼獸人現在真的發怒瞭,他開始用力拉扯困住他的鐵鏈,脖子上的血管都像繩索一樣鼓瞭起來。“我不會再警告你。”他吼道。
“就算是那個傢夥威脅我,我也不會在乎……”
這名霜狼獸人再次向前撲來,發出憤怒的吼叫,要抓住迦羅娜。鐵鏈在抗拒中發出一陣陣呻吟,迦羅娜猛吸瞭一口氣,睜大雙眼。籠子外問話的人類當然也看見瞭。
“告訴他,停止反抗……”人類說道。
“你告訴他。”迦羅娜反駁道。
霜狼獸人最後一次發起沖擊。這一次,鐵鏈被從固定它的木柱上拽脫瞭。霜狼獸人撲向迦羅娜的喉嚨,在暴怒中張開大口。迦羅娜盡可能向後撤退,但籠子裡並沒有足夠的空間……
霜狼獸人突然僵立在原地,喉嚨裡“咯咯”作響。紅褐色的血液從他的喉頭和口中流出,沿著刺入他身體的明亮劍刃灑在籠中。他眼睛裡的光芒消失瞭。當那個人類拽出劍刃的時候,這名霜狼獸人頹然倒在地上,最終死掉瞭。
迦羅娜盯著她的救星,心中感到一陣驚訝。這個人類有足夠的速度和力量從坐騎上跳過來,及時地隔著囚籠擊中目標。現在,他再次用那雙怪異的藍眼睛看著迦羅娜。
“不用謝。”他說道。
“你有名字嗎?”萊恩問這名奇怪的戰俘。
塔瑞亞王後也站在王座大廳中,旁邊還有洛薩、卡德加和凱蘭,以及她丈夫的衛兵。她的目光無法離開這名被洛薩和卡德加帶進來的女性戰俘。看上去,這個女孩是這麼像人類……隻是她並非人類。她有著和人一樣的身高和體型,如果不是下顎上的那兩顆小獠牙,她一定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
她的身上有不止一處傷口。在她的脖子上,長時間的鐐銬剮蹭,在她的綠皮膚上留下瞭還在化膿的可怕傷痕。她幾乎是衣不蔽體,身上僅有的幾塊破佈也都臟污不堪。她有著一頭烏黑的秀發,隻是發絲都糾結在一起,也像她消瘦的身體一樣骯臟。但她卻高傲優雅地站在眾人面前,仿佛這裡的女王是她,而不是塔瑞亞。她的脊背挺得筆直,表情鎮定從容,就算是身負鎖鏈,她依然沒有任何馴服或頹廢的樣子。
“你懂得我們的語言,”萊恩提醒瞭她一句,“我再問一遍……你有名字嗎?”他從王座上走下來。而這名戰俘也大膽地向他邁出一步。一名衛兵走上前,手按劍柄,但萊恩抬手阻止瞭他。這名綠色皮膚的女孩伸手撫摸國王的衣服,指尖停留在他的獅頭胸針上,又向暴風城的大王座走去。
“迦羅娜。”洛薩說道。暴風城的將軍正坐在王座高臺最頂端的臺階上,眼睛始終盯著這個從他身邊走過的女孩。“她稱自己為迦羅娜。”
“迦羅娜,”萊恩看著她說。這時迦羅娜正彎下腰,撫摸王座基部和真獅子一樣大的黃金獅子,“你是什麼人?”
迦羅娜沒有回答,隻是嗅瞭嗅那頭黃金猛獸。她的深棕色眼睛掃過整座大廳和大廳中的眾人。好奇?焦慮?估量?塔瑞亞無從分辨。
“她似乎更像是我們,和那些與我們作戰的……怪獸相比。”一名士兵說道。
士兵的話讓正在審視大廳的迦羅娜停頓瞭一下。“獸人。”她說。
萊恩抓住這個機會追問:“獸人?這就是你的種族?還是囚籠裡那頭怪獸的種族?”迦羅娜沒有回答,國王也隻是專註地上下打量她。一些人也許會認為國王在使用一種恐嚇策略,或者隻是在對敵人表示輕蔑。但塔瑞亞明白——當萊恩的父親遇刺,萊恩登上王座的時候,他就發誓要學習一切知識,不僅是治國之術,還有關於這個世界的方方面面。現在,他面前出現瞭一種全新的智慧生物,這讓他感到興奮和癡迷。塔瑞亞明白,讓萊恩下令對他眼裡這個神奇和特殊的生靈使用暴力會讓他感到痛苦。這時王後也註意到瞭那名年輕的法師。那個名叫卡德加的孩子顯然也對迦羅娜充滿瞭熱切的好奇,他已經很難再壓抑充滿在他腦子裡的問題瞭。不過,也許這隻是因為他是一名男性,而他們面前的這個異族女孩實在是美麗又新奇。
“我知道七大王國中的每一個種族,但我從沒有聽說過獸人。”萊恩朝天花板上指瞭指,那上面繪制著艾澤拉斯的詳細地圖——所有的島嶼和大陸,諸王國和每一片海洋。人類已知的一切都被畫在瞭那裡。隻是那張地圖上也有未知的地方,有大片不曾被探索的神秘區域。“把你的傢鄉所在指給我看,迦羅娜。”
獸人女孩仰起頭,細看那張地圖。然後她皺起雙眉,搖瞭搖頭。
“這不是獸人的世界。”她直白地說道。一點微笑浮現在她翹起的嘴角上,“獸人的世界死瞭,獸人現在要奪取這個世界。”
“你們不是來自這個世界?”萊恩完全困惑瞭。
塔瑞亞和這個房間中的所有人也都是大惑不解,卡德加也是欲言又止。但塔瑞亞明白,他們的方向一開始就錯瞭。萊恩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這也是他成為優秀國王的原因之一,但他還是明智地讓更加講求實際的臣僚輔佐他。如果獸人女孩所言非虛,那麼這對於萊恩的知識范疇將有著非同尋常的啟迪意義——但現在他們要做的是拯救生命,而不是繪制新地圖。
“你是怎樣到達這裡的?”
這個聲音如同匕首一般切穿瞭大廳中的空氣。麥迪文站在大廳門口,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他在這裡已經有多久瞭?他一直在聽我們的對話?塔瑞亞心中思忖。
迦羅娜的註意力立刻轉向瞭麥迪文,並且大步向他走去,仿佛對艾澤拉斯的守護者毫無畏懼——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對任何人顯示過畏懼的情緒。
“很大的門。深埋在地下。古老的魔法將我們帶到這裡。”
麥迪文也向她迎面走來。“你們走過瞭一道門。”
“但你又是怎麼學會我們的語言的?”卡德加突兀地問道。他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瞭。
獸人女孩深褐色的雙眼轉向瞭年輕法師。“獸人為瞭那道門抓瞭許多俘虜。我從他們那裡學到的……”
萊恩打斷瞭她,國王的聲音和身體都緊張起來。“俘虜?像我們一樣?是我們的人?他們還活著嗎?”
“是的,有許多。”迦羅娜回答道。
“為什麼?”卡德加問。
獸人女孩依次看著向她提出問題的人,揚起瞭自己的下巴。當她開口回答的時候,她的眼睛閃著光,她的身姿和聲音中都充滿瞭驕傲,“為大門提供食物,帶部落過來,奪取你們的世界。”
沒有人說話。塔瑞亞幾乎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一道巨大的門,以人類俘虜為食,一整個像迦羅娜一樣的部落即將湧入艾澤拉斯,將這個世界占為己有。她的丈夫是這裡的統治者,不是她,不過萊恩會與他的王後分享幾乎一切經驗,所以塔瑞亞在他們共同生活的這些年中瞭解到許多可怕的事情。但任何事都無法與這場災難相比。
奪取你們的世界。
“你會帶我們去找到他們。”塔瑞亞的兄長以波瀾不驚的態度打破瞭令人窒息的沉寂。
迦羅娜得意地笑笑,“不會。”
洛薩露出微笑。塔瑞亞懂得這種微笑。對於那些承受這種笑容的人,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你會帶我們去找到他們,”他以幾乎是愉悅的口吻重復瞭一遍,“否則你就會和你那個籠中的朋友一樣。”
迦羅娜緩步走向洛薩,跪倒在他身邊的臺階上,讓自己的臉湊近他。“你認為你很可怕?”獸人女孩喃喃說道,“獸人孩子的寵物也要比你更可怕。”
塔瑞亞相信她。
“我們並不想變得可怕,迦羅娜。”萊恩努力用自己平靜的語氣消融掉緊張的氣氛,“我們隻是想保護我們的人民,我們的傢人。”
看樣子,這是一個錯誤的策略。迦羅娜秀美的面孔仿佛罩上瞭一層面具。“我為什麼要在意什麼傢人?”她用冰冷的語調說道。她的眼睛依然盯著洛薩。塔瑞亞意識到,迦羅娜實際上非常在意。
“如果你幫助瞭我們,”萊恩說,“我發誓,我也會保護你。”
迦羅娜像烏鴉羽翼一樣黑的蛾眉緊皺在一起。最終,她的目光從洛薩轉向瞭國王。
“發誓?什麼是……發誓?”
杜隆坦和奧格瑞姆與其他酋長和他們的副手一同站在古爾丹的帳篷裡。他和他麾下的霜狼還有黑手是在幾個小時以前回來的。但他們一直等到日落才得到瞭古爾丹的召見。霜狼族人在這段時間裡進行哀悼,盡管無法為犧牲的族人進行莊重的火葬,他們還是會衷心追思,讓死者得到應有的榮譽。現在這座大帳篷中唯一的光源來自古爾丹裝飾華麗的椅子左側稍微靠後的一個大火盆。
那是一團病態的淺綠色火光,照亮瞭古爾丹和黑手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獸人——酋長跪倒在術士面前,他們一個肌肉虯結,強壯兇鷙,另一個身形佝僂,老朽枯幹。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個之中誰更強大。
這一點,黑手自己也很清楚。
古爾丹靠在手杖上,上下打量著黑手。“可怕的黑手啊,部落的酋長。”他的聲音中滴落著膿水一樣的輕蔑,“你讓那些小牙齒的傢夥殺死瞭你的戰士!更糟糕的是,你還從敵人面前逃走,讓你的同胞蒙羞。”
黑手沒有回答。杜隆坦看到他僅存的一隻手不斷地攥拳又松開。刺在他手上的黑色墨汁仿佛正在吸收邪能火焰的光芒。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杜隆坦能夠看到他眼睛裡的痛苦。
古爾丹用手杖戳瞭一下那個巨大的獸人,“你是太過軟弱,無法說話瞭嗎,毀滅者?”
黑手搖搖頭,卻還是一言不發。奧格瑞姆靠到杜隆坦耳邊,低聲說:“我對黑手沒什麼好感,但看到他這副樣子,我也會為他感到難過。”
杜隆坦有著同樣的心情。霜狼是最後加入部落的氏族之一,不過杜隆坦已經知道,部落建立的這些年裡曾經發生過許多權力鬥爭。秩序和等級逐步建立,獎賞和懲罰逐漸分明。黑手已經在戰鬥中失去瞭一隻手。杜隆坦不希望再見到他因為這次失敗而失去別的東西。
古爾丹撐住手杖,微微直起身。用沉重而充滿憤怒的聲音說道:“弱者對部落毫無用處。如果你尊重我們的傳統,就應該知道要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黑手回頭看瞭一眼在沉默中註視他的眾人。他早就知道,對於即將到來的結局,誰也幫不瞭他。於是他低下頭,順從地站起身,拖曳著腳步向那個綠色的火盆走去。
“死亡。”古爾丹說道。
酋長將斷臂伸到那團跳動的、饑餓的綠色火焰上。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向前俯身,將手臂深深插進光芒躍動的綠火中。
杜隆坦滿心驚恐地看著這一幕。邪能火焰並不是簡單地燒灼黑手的血肉,而是在吞吃黑手,就像是一隻有生命的怪物,沿著高大獸人的手臂盤卷向上,仿佛在用自己的肢體把黑手包裹住。
黑手沒有喊叫。他隻是舉起自己已經被綠光環繞的斷肢,在洶湧而至的邪能中等待著死亡。
杜隆坦看不下去瞭。還沒等他意識到發生瞭什麼,裂斬已經跳入他的手中。斧如其名,隨著巨斧揮下,幹凈利落地切斷瞭黑手的手臂。手臂如枯枝般斷落,掉在地上,翻滾抽搐。黑手隨之癱倒在地。本來發出刺眼綠光的斷肢突然崩碎成一些焦黑的粉末。
古爾丹用一雙射出綠光的眼睛死死盯住霜狼酋長。“你竟敢打斷審判?”
杜隆坦站在術士的面前。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我們奮力拼殺,他們的術士卻利用你的邪能來攻擊我們!”
他說的完全是實話,所有當時在場的獸人都看見瞭,但他們隻是保持著沉默。古爾丹的身子此時已經因為暴怒而顫抖不止。
“隻有我能控制邪能!”術士尖叫著跳起身。他的眼睛綠光大盛,綠色的火焰劇烈地閃耀著,仿佛得到瞭新的生命,又像是饑渴地想吞吃什麼。許多獸人驚慌地向後退去,就連杜隆坦也後退瞭一步。“我聽說,大部分霜狼都活瞭下來,”古爾丹冷笑著說道,“也許是黑手讓你們遠遠地躲在戰場之外,他知道你們也很軟弱。”
這個可笑的譴責讓杜隆坦一時說不出話來。古爾丹曾經兩次長途跋涉,隻為瞭邀請霜狼加入部落。到最後,霜狼前往南方並不是因為古爾丹的懇求,而是因為眼前殘酷的事實——德拉諾已經無法再養育霜狼氏族。古爾丹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
奧格瑞姆沖上前,站到朋友和酋長的身邊,緊握起一雙拳頭。其他獸人都看到瞭他的行動,紛紛將目光轉向他。杜隆坦並不希望在此爆發戰鬥,暴力解決不瞭現在的問題。他將一隻有力的手按在副手的胳膊上,讓奧格瑞姆平靜下來。後退。
奧格瑞姆隻得全力壓抑下心中的怒火,服從瞭酋長無聲的命令。黑手還在地上掙紮,現在他終於單膝跪起,緊緊握著斷臂的傷口。
“我不夠強壯,沒能擊敗他們的頭領。”黑手喃喃地說道,“如果我打敗瞭他,戰局就會扭轉……”
杜隆坦絕不同意這種話。古爾丹頑固而且傲慢,黑手不應該相信這名術士,“酋長……”
“你的驕傲讓你盲目,”古爾丹打斷瞭他,“隻有我的魔法能擊敗我們的敵人!”
杜隆坦不假思索地說:“正是你的魔法要瞭他們的命!”
古爾丹緩緩轉過身面對杜隆坦,驚訝地挑起眼眉:“你想要挑戰我嗎?小酋長?”
杜隆坦向周圍瞥瞭一眼。帳篷裡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想到瞭那成千上萬無辜的德萊尼——其中還包括孩子。隻是為瞭打開通向這個世界的傳送門,他們的生命就被邪能吞噬瞭。他看瞭看火盆中那團綠色的火焰,又轉頭看著古爾丹的眼睛,謹慎地說道:
“我不是質疑古爾丹,但邪能因死亡而生。使用它一定會付出代價。”
古爾丹稍稍放松下來,他舒展開眉頭,甚至露出瞭一點微笑。
“是的,”他表示贊同,“代價就是要奪取生命。”
很久之後,杜隆坦走進自己的帳篷。德拉卡正坐在火光旁邊,那是真正的、美好的火光,橙紅色的光彩灑遍瞭妻子的全身。她正抱著他們的孩子,抬起頭看到丈夫走進來,她的臉上露出歡迎的微笑。但在看清丈夫的面孔之後,她的笑容消失瞭。
杜隆坦向妻子講述瞭古爾丹的帳篷裡發生的一切。德拉卡一言不發地聽著,就像她從流放中返回傢園的第一個晚上那樣。那時她和杜隆坦並肩躺在德拉諾的星空下。
杜隆坦把所有的話說完,便坐在火盆旁邊,凝視著跳動的火焰。德拉卡理解丈夫需要安靜,她輕輕向他們的寶貝呢喃著,將孩子的小頭移到自己胸部一側,伸出帶有指甲的食指,在自己的乳房上刺瞭一下,一滴血隨之流出,在火光的陰影中呈現為黑色。她讓嬰兒含住乳頭,同時用乳汁和血液喂他。這樣才能充分滋養一個驕傲的獸人,一個霜狼的孩子,一名未來的戰士。德拉卡抬頭瞥瞭一眼杜隆坦,他們的目光越過安然進食的嬰兒交匯在一起。在這裡,與妻子和孩子在一起,杜隆坦的內心感受到瞭久違的安寧,這一刻仿佛就是永恒。
他不知道他們是否應該討論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對於現在的局勢該作何反應,或者現在他們實際上面對著怎樣的局勢。但他能說些什麼?他又能做些什麼?
德拉卡站起身,走向他,對他說道:“願意抱一抱兒子嗎?”
她遞出那個珍貴的小襁褓,那是一條繡著霜狼紋章的編織毯子。杜隆坦慢慢地伸出雙手。
他非常小,竟然會這麼小,這樣脆弱,甚至還不如杜隆坦的一隻手掌大。但他是完整的,完美無缺……隻是他的膚色和在黑手身上肆虐的火焰一樣。
“他會成為偉大的酋長,就像他的父親一樣。”德拉卡一邊繼續說,一邊坐到杜隆坦身邊,看著這對父子。她的聲音溫暖、輕柔、充滿信心。“一名天生的領袖。”
這句話刺痛瞭杜隆坦,“今天我不是領袖。”他說道。
嬰兒的一雙藍眼睛格外明亮。當父親說話的時候,他註視著父親的臉。從沒有獸人的眼睛是藍色的……
這個嬰兒發出歡快的“咯咯”聲,兩條腿有力地踢蹬著。他的一隻小手搖搖晃晃地伸出來,想要摸到杜隆坦的獠牙。杜隆坦俯下身,抽動鼻子做瞭一個鬼臉。嬰兒輕輕哼瞭一聲,小臉一皺,又咯咯地笑瞭起來。
“哈!”德拉卡微笑著說,“他已經在向你發出挑戰瞭!”
從杜隆坦痛楚的靈魂深處,一陣笑聲浮現出來。這個嬰孩也用笑聲回應。他輕輕地拍著杜隆坦的獠牙,整個胸膛都在隨著呼吸不斷起伏。他的一雙藍眼睛癡癡地盯著父親的臉。
杜隆坦的笑意更加濃烈。但在不知不覺間,他在今天所見到的一切窒息瞭他的喜悅。他的眼睛被不曾落下的淚水刺痛瞭。
“如果古爾丹連這樣天真的孩子也能感染,那我們又有什麼機會?”杜隆坦的問題讓德拉卡無言以對,隻能默默地看著他,“無論發生什麼……”杜隆坦又開口說道,但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完。
“無論發生什麼。”德拉卡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