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人的海洋向他們逼近,但萊恩依然充滿信心。他希望守護者能更早一點改變傳送門的方向,但對眼前的局勢,他依然心懷感激。他和三個軍團餘下的人馬在傳送門前奮勇拼殺。他、迦羅娜、瓦利斯和一隊暴風城最優秀的騎士不斷挫敗敵人的攻勢。卡洛斯的小隊則盡力解救人類俘虜,並保護他們平安穿過傳送門。
但獸人還在不斷地殺上來。在敵人攻勢的間歇,萊恩因為放松下來而感到一陣暈眩,美好的聖光啊,他心中想道,如果古爾丹真的把部落全都帶過來,我們根本沒有活下來的機會。
“陛下,我們必須撤退瞭!”瓦利斯喊道。這名軍官非常勇敢,但他現在的建議更加明智。獸人正在占據上風,他們的一切努力依然無法真正扭轉戰局,現在他們已經退到瞭傳送門下。越來越多的士兵正在他身邊犧牲,越來越多巨大的棕色和綠色皮膚的猛獸正肩並肩地擠壓著他們的防線。每倒下一個獸人,就立刻會有新的嗜血怪物沖上來,填補空當。
“我們應該離開瞭。”迦羅娜也表示同意。
“再等一下。”萊恩說,“還有幾隻籠子沒有被打開,我們要盡可能把人都救走。”
“陛下,”瓦利斯又說道,“我覺得我們無法……”
萊恩身後傳來一聲驚恐的叫喊。國王立刻感覺到瞭士兵們的恐懼。他在馬鞍上轉過身,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充溢在傳送門中的藍光,還有宏偉的暴風城都在晃動。就在萊恩驚愕的註視下,他的都城像蠟一樣消融瞭,仿佛從不曾出現過一樣。現在他從傳送門內隻能看到曾經是黑色沼澤的幹燥土地,還有成群的獸人穿過大門,向他們的背後發動瞭突擊。
大門被關閉瞭。
獸人也看到瞭。他們同樣發出咆哮。那吼聲中充滿瞭亟待滿足的嗜血欲望。萊恩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出瞭什麼事?為什麼麥迪文罷手瞭?但他立刻就明白瞭。
“我們失去瞭守護者。”他喃喃地說道。
他看著獸人的海洋,又看看身邊的戰友,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隻有驚愕和駭然。他們已經如此接近……
沒關系。“我們已經完成瞭此行的任務。”他逐次看著每一個人的眼睛,對他們說道。一種奇異的平和感覺落在他的心上。“沒有人能夠比我們做得更好。我的兄弟們,姐妹們,一切都將如聖光所願。”
他轉頭看著迦羅娜,給瞭獸人女孩一個微笑。各種表情正在女孩美麗的綠色面孔上激戰。她當然想要勝利,他們全都想要。如果他們能戰勝邪能,那麼得救的將不隻是人類,還有那些獸人,但現在這些願望都沒有意義瞭,不再有瞭。
真的沒有意義瞭?
一個念頭,奇怪卻又可怕的念頭在國王的腦海中爆開。萊恩盯著他的敵人。激烈的戰鬥還在最後的防線前持續,但戰線中央的獸人卻在後退。很快,萊恩就明白瞭這是為什麼。
黑手出現瞭。
即使是最高大的獸人在他身邊也變得矮小。他的皮膚呈現出灼目的綠色,全身都是膨脹、畸形、遍佈血管的肌肉。萊恩不由得有些好奇,流動在他血管中的是血液還是綠色的火焰?這並不重要。黑手正在向他走來,將擋路的獸人和人類一個個踢開。他的目標隻有萊恩。
“迦羅娜。”萊恩說道。他的平靜和篤定讓他自己也有些吃驚。“我們寡不敵眾,沒有瞭退路,我們都會死在這裡,但你不必和我們一起死,你不應該死在這裡。”他用顫抖的雙手慢慢摘下頭盔,丟在地上。清冷的空氣吹拂他的面頰和被汗水浸透的頭發,這種感覺很美好。
獸人女孩用力一咬牙。“我會和你們一起死,我已經選擇瞭我的位置。”
“你不明白。”萊恩認真地註視著她,深黑色的雙眼仿佛望進瞭她的靈魂,“你要殺死我,隻有這樣,你才有可能幫我們贏得和平。你曾經對塔瑞亞說過,殺死她能夠為你贏得榮譽。那麼殺死我就能讓你成為英雄。”
迦羅娜瞪大瞭雙眼,她明白國王的意思。“不!”她失聲高喊。
出賣戰友!這種念頭深深地刺傷瞭她——萊恩看出瞭這一點,但事已至此,換做是洛薩,萊恩也會提出同樣的要求,甚至他會求塔瑞亞這樣做。
“你是一個奴隸,”萊恩硬起心腸繼續說道,“但你擁有成為領袖的潛質。迦羅娜,我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那個怪物要來殺死我。但如果你先下手——如果你能贏得擊殺人類酋長的功績……你瞭解我們,迦羅娜。你理解我們——你會關照我們。”
國王握住獸人女孩的手腕,女孩纖細的手指正緊握著塔瑞亞送給她的匕首。“活下來,把和平帶給獸人和人類。”說到這裡,國王停頓瞭一下,“現在,我已無法拯救我的人民,但你可以。”
“憑什麼?憑我殺死瞭國王,我的朋友?”獸人女孩感到憤怒,感到被侮辱……感到心痛。
“你必須這樣。”
這句話無比冰冷,卻無比真實。萊恩覺得自己這樣說的時候很像是個獸人。但萊恩知道,如果迦羅娜能夠看到人類的優點,那麼他們也應該學會看到獸人的優點。隻是,洛薩、卡德加……還有塔瑞亞……他們一開始無法知道這個可怕的約定,不知道他們的國王在用自己的血換取人類的未來。迦羅娜也很清楚,她會因為一個虛假的榮譽而被她真正的朋友拋棄。
萊恩從獸人女孩的眼睛裡看出來,她無法這樣做。他感到一陣絕望,不由得轉過瞭頭。戰鬥還在繼續。他的部下在一個個犧牲。那個曾經是獸人的恐怖巨怪以無可遏制的勢頭向他逼近,萊恩已經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裡燃燒的綠色邪能。
萊恩不想死,他想要活下去,陪伴他的妻子和孩子們,參加孩子們的婚禮,為他們慶祝生日,與洛薩和麥迪文一起痛飲矮人啤酒,看到自己的王國欣欣向榮,直到他看見塔瑞亞微笑時美麗皺紋和閃動智慧光澤的白發。
但死亡已近在眼前,至少他可以選擇勇敢面對。這是他現在所能做的一切。他握緊長劍,面對著那個被稱為黑手的怪物。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失去保護的喉頭被觸碰,冰涼的手指如同羽毛般輕輕撫過他的皮膚,那上面有著多年磨出的老繭。那隻手幾乎是溫柔地托住他的下巴,將他的頭向後抬起。
好的。
萊恩寬慰而感激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聽憑那隻手的擺佈,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咽喉交給站在他身後的這位女子。如果殺人也會帶有愛意,那麼就一定是這樣的。迦羅娜終究還是聽從瞭他的請求,盡管他知道,這會讓她心碎。萊恩唯一遺憾的就是在真相大白那一天到來之前,迦羅娜隻能背負人類對她深刻的憎恨。
他的死不是沒有意義的——他向聖光祈禱,祈求迦羅娜將要遭受的折磨也不會沒有意義。
他想到瞭塔瑞亞,她的那雙溫柔的大眼睛,那甜美的微笑。當妻子的匕首在一位最真摯的朋友手中向他落下的時候,這便是他心中的全部。
獅鷲向下俯沖,她能感覺到背上騎手的急迫心情。洛薩看到瞭一幕瘋狂的情景。黑暗之門已經關閉瞭,他和卡德加的戰鬥取得瞭成果。這其中的大部分功勞都是那個男孩的。絕大多數囚禁人類俘虜的籠子也都被打開,裡面空空如也。
但他還能看到正在拼死廝殺的敵我雙方和四處冒起的橙紅色火焰。實際上,暴風城鎧甲的光澤已經非常稀少瞭,洛薩的眼前幾乎是一片綠色和棕褐色的海洋。他瘋狂地尋找著國王的旗幟,卻根本看不到那面旗的蹤影。整整三個軍團隻剩下瞭屈指可數的一些士兵和幾匹馬。他們在空蕩蕩的傳送門前組成瞭最後的防線。
萊恩在哪裡?他的國王在哪裡?
獅鷲如同石塊般向下墜落,洛薩右手握劍,左手牢牢攥住騎鞍。他的目光掃過整片戰場,尋找著最有利的攻擊位置。
在那裡。
他知道那個酋長的名字叫黑手,洛薩打掉瞭他的右手,而他也奪走瞭洛薩的孩子。現在那個獸人比以前更加巨大、畸形、恐怖。他輕松地揮動武器,而最後數名暴風城最優秀的騎士如同玩具人偶般被他打飛出去。
黑手抓起一名犧牲的士兵,將他像節日中的酒囊一樣扔給另一個獸人。那個獸人大笑著接住士兵的屍體。洛薩隻看到藍色和黃色在空中飛過,那是有著華美裝飾的鎧甲……
洛薩的視野變成紅色。他一定是在吼叫,因為他的喉嚨一下子變得疼痛難忍。他的耳朵聽到瞭另一種不同於戰爭喧囂的聲音。
獅鷲直接落向一個綠皮獸人,用鉤狀喙啄他,用利爪撕扯他。洛薩從獅鷲背上一躍而起,一劍刺穿另一個不及應對的獸人。當這個獸人倒下的時候,洛薩抓住瞭他的釘頭錘。
萊恩,萊恩。
那些怪物將他丟在地上,他的國王,他的兄弟。怪物們匆忙轉過身,與這個從天而降的死神作戰。洛薩完全不顧忌在與麥迪文作戰時受的傷,實際上,他已經忘記瞭一切,隻是在不停地揮劍,朝著倒在幹硬地上的他的朋友,忘我地拼殺,向那具一動不動的軀體沖過去。
萊恩……
他趴伏在地上,但那身盔甲洛薩不會認錯。他的頭盔掉瞭,而當洛薩看清刺進萊恩喉頭的匕首時,全身都變成瞭冰塊。
那是他拜托鐵匠打制的,作為他妹妹十三歲的生日禮物。他熟悉那把匕首的每一根線條。他也知道塔瑞亞將這件禮物轉送給瞭誰,作為信任的標志。
洛薩跪倒在地,瞪視著,懷疑著他的眼睛。奇怪的是,在這個失落與慘敗的時刻,當他遭到背叛,心如死灰,當王國和世界已陷入毀滅的時候,他卻隻是在想,為什麼你要摘下頭盔,萊恩?為什麼你要摘下頭盔?
慢慢地,洛薩發覺自己那顆不夠忠誠的心臟還在跳動,而不是停下來,讓他能夠死在他的兄弟旁邊,於是他開始再一次察覺到周圍的狀況。獅鷲正在不遠處尖聲嘶鳴,努力保衛著這個失去瞭理智,隻知道匍匐在遇刺君王身邊的騎手。
他能夠戰鬥,也能夠從容面對死亡。在這裡,洛薩能讓許多怪獸為他們陪葬,但現在他隻想帶萊恩回傢。他不會將兄弟丟在這裡,任由那些狂笑的獸人侮辱,成為供他們炫耀的,野蠻的戰利品。萊恩要回傢,洛薩沒能救他,但至少要帶他回傢。
他將萊恩的屍體連同鎧甲一起扛在肩頭,腳步稍有些踉蹌地向還在奮力戰鬥的獅鷲走去。附近的獸人全都對他的行為感到困惑,甚至忘記瞭戰鬥。
“暴風城!”他向獅鷲高喊一聲,一隻腳蹬進鐙子裡,跨上瞭獅鷲的脊背。訓練有素的獅鷲低頭縮身,幫助肩負珍貴重擔的洛薩在自己的身上坐穩。
獅鷲正要向空中躍起,突然猛地抽動一下,停瞭下來。洛薩回過頭,看見黑手兇惡的面孔就在眼前。這個獸人剩下的那隻手正牢牢抓住獅鷲的一條後腿。盡管獅鷲的翅膀在拼命扇動,但酋長還是把她拽回到瞭地上。
洛薩一定是從獅鷲背上跌落下來的,因為他隻記得自己平躺在地上,一圈醜陋的面孔正在從周圍俯視他。他緩慢而痛苦地轉過頭,剛好看到萊恩的劍在空中旋轉著向他飛來,正好插在距離他頭部隻有兩尺遠的泥土中,在太陽下閃耀著燦爛的光芒。
他很驚訝自己並沒有被渴求他鮮血的獸人淹沒。他緩緩站起身,聽到所有獸人都在念誦一個詞:瑪格拉。
他們全都後退瞭一步,在這片空地中隻留下兩個敵手:他們的酋長和安杜因·洛薩。一個獸人將獅鷲的頭壓在瞭胳膊下面,另一個獸人抱住瞭獅鷲不斷扭動的身軀。他們不會傷害她,她對他們會很有用。萊恩的屍體被扔到一旁,在地上扭成瞭一個怪異的姿勢。
看到朋友的屍體被如此對待,點燃瞭洛薩心中的怒火。他站起身,穩定住腳步,看著周圍這些寂靜無聲,眼睛裡充滿期待的獸人。然後,黑手來到瞭距離他隻有幾碼遠的地方。
黑手剩餘的那隻手中沒有刀斧,他的武器隻有另一隻手上的鋼爪。他就是用這五根爪刃切開瞭凱蘭的身體。洛薩希望自己眼前這片紅霧能夠消褪,他不願意就這樣視線模糊地死去。
他慢慢撿起兄弟的劍,同時雙眼緊盯著黑手那雙發光的綠色眼睛。巨大的獸人一動不動地站立在他的面前,隻有在呼吸時才能看到他寬闊如墻的胸膛略有起伏。洛薩回憶起他在心中向自己和黑手立下的無聲誓言——他會奪走他的性命,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無論洛薩做過什麼,他都是一個笨蛋。迦羅娜曾經誇誇其談所謂獸人的“榮譽”,看樣子,就是這種榮譽讓他們能夠背叛信任他們的人,將匕首刺進洛薩所知最優秀的人的喉嚨。他們毫無榮譽可言。他們隻知道鮮血、征服和死亡。
但那些獸人並沒有沖過來。
洛薩用手指握牢劍柄,回憶起自己曾多少次看到萊恩揮舞它,與他演練招式,或者和他並肩戰鬥,對抗巨魔,對抗敵國。
但在對抗獸人的時候,它從萊恩的手中掉落瞭。
鎮定,穩住身體。
黑手沖瞭過來。
他在這頭如同山嶽的怪獸面前迅速移動位置。怪獸舉起巨型鋼爪,爪刃上纏繞著毒蛇一般的邪能。他發出勝利的嚎吼,向這個隻有一根鐵片的渺小人類揮斬下去。
洛薩拋棄瞭自己受過的全部訓練,任憑兄弟的英靈指引自己的雙手。今天,他無法實現正義,但至少他能夠讓殺害兒子的兇手交出性命,不再讓這頭怪物奪走其他父母鐘愛的兒子。這是他能夠做到的。
他站在原地,等待著,然後突然沖向這個敵人,絲毫不在意一雙赤腳被沙石磨出一道道傷口。在最後一刻,他俯身到敵人的身下,揮劍向上猛砍,利用黑手的動能來對抗他自己。
黑手痛號一聲,踉蹌著停下腳步,努力想要撐住身子,卻還是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洛薩轉到他身後,用盡全力將劍刃深深刺進黑手的身體。
“為瞭我的兒子。”他低聲說道,一腳蹬在酋長的背上。黑手向前栽倒,綠色的血液在他的身下匯聚成池塘,這頭巨怪再也沒能站起來。
周圍死一般的沉默。洛薩垂下手中鋼劍,向周圍掃視瞭一圈。他聽到遠處有一個刺耳的聲音正在狂怒中吼叫著各種命令。獸人們紛紛向那個聲音轉過頭,又回頭望向洛薩。毫無疑問,他們得到的命令是要將他殺死。
洛薩握緊劍柄,準備盡可能多地殺死這些獸人。但獸人們隻是站在原地,盯著他。一雙雙古怪卻帶有智慧的小眼睛裡顯示出難以解讀的神情。一個獸人開始向前邁步,舉起手中的斧頭。卻被另一個獸人伸手擋在他的胸前。舉起斧頭的獸人皺皺眉,又垂下雙手。
他們的酋長要求一場公平的決鬥。洛薩成全瞭他,而這些獸人尊重決鬥的結果。
洛薩卻希望他們能繼續背信棄義。
他的目光落在他的國王身上,圍攏他的獸人依然沒有動作。就在此時,一陣恐怖的咆哮撕裂瞭空氣。洛薩轉過身,看到瞭兩個他見到過的最醜陋的傢夥正在向他走來。其中一個是身材佝僂的獸人,皮膚是刺眼的綠色,頜下是長長的灰色胡須。他的眼睛裡放射出明亮的邪能光芒——就像麥迪文的眼睛。他拄著手杖大步向前,背上有許多利角穿透瞭他的鬥篷。
這一定就是古爾丹瞭。
在古爾丹身邊還有一個獸人,洛薩曾經認為她非常美麗。但現在,迦羅娜要比她身邊那個被邪能扭曲的怪物更醜惡。此時,他們四目相對。
在洛薩的瞪視中,迦羅娜必須用盡自己每一點意志的力量才不至於潸然淚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她隻知道,自己需要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堅強。洛薩的眼睛裡閃動著兇光,就像一頭狂野的猛獸。迦羅娜卻能夠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他破碎的心,因為萊恩的死,因為她的背叛。看上去,洛薩很想死在這裡,但迦羅娜不會讓他就這樣送命。
“殺死他!”古爾丹用尖利的指甲點中洛薩。
這個人類看瞭看獸人術士,再一次扛起他死去的國王。他的膝蓋在微微彎曲,但他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他轉過身,背對著敵人,邁著穩定的步伐向獅鷲走去。
“殺死他!”古爾丹尖叫著,幹枯的綠色嘴唇不停地顫抖。
其他獸人挪動瞭一下身體重心,卻沒有人抬起腳。洛薩依舊不急不緩地向前邁步。那個曾經被獸人們熱切崇拜、死心塌地追隨的領袖現在卻讓他們深感不安。有些事情發生瞭變化,並不僅僅是傳送大門沒有發揮作用。安杜因·洛薩在一場公平榮譽的瑪格拉中擊敗瞭部落最強大的戰士。現在獸人們不應該傷害他。
“瑪格拉是神聖的,那個人類贏得瞭他的決鬥。”迦羅娜對他曾經的主人說道。她的心在劇烈跳動,但她依然保持著聲音的平靜。她不會讓古爾丹和洛薩察覺到任何異樣。她指瞭指黑手龐大的屍體,“讓他們向死去的酋長表達敬意吧,讓你的戰士遵循他們的傳統。”
但術士不會善罷罷休。他將註意力從離開的人類轉到他的部落頭上。“你們還在等什麼?”他質問他們,“我拯救瞭你們可憐的生命,你們卻用這樣的行為來感謝我?照我說的去做!”
他的話並沒有產生他所希望的效果,相反,迦羅娜意識到這些話隻是產生瞭反作用。剛剛還猶疑不定的獸人現在紛紛咬緊瞭牙。這一點古爾丹也看到瞭。
“叛徒!”他口沫橫飛地吼道,“服從我的命令!”
一個獸人再也受不瞭古爾丹的侮辱,挑釁地喊道:“如果你與杜隆坦公平地戰鬥,就不會活著在這裡發號施令瞭!”
迦羅娜以為古爾丹會立刻打倒那個冒犯他的獸人。但古爾丹盡管看上去氣得發狂,卻還沒有失去理智。他向面前的獸人冷笑一聲,便轉向洛薩。那個人類已經離獅鷲很近瞭。“別擋我的道,”他對不服從他的部落說,“我自己來!”
這時迦羅娜才知道,高尚的杜隆坦也犧牲瞭。這個消息應該不算是意外,但迦羅娜仍然感覺到一陣心痛。隻是她還無暇哀悼故人,古爾丹最後的這句話幾乎要讓她發狂。也許洛薩能夠擊敗被邪能強化的黑手,但他不可能對抗可以任意操縱邪能的古爾丹。洛薩將必死無疑。
迦羅娜知道自己應該放任這件事發生。部落已經對他們的領袖有所不滿。如果現在古爾丹殺死洛薩,那麼迦羅娜就可能有機會誘使獸人們倒戈對抗古爾丹,進而成為部落的領袖,構建獸人和人類的和平。
但那樣洛薩就會死。迦羅娜忍受不瞭這樣的結果。也許和平會到來,但不會是在今天。她毫不猶豫地向前沖去,將自己的身體擋在她愛的那個男人和部落首領之間。現在她的愛人相信她是叛徒,而這個術士卻相信她是忠誠的。
但願古爾丹還會這樣相信我吧。她在心中想道,同時壓抑住自己的怒火,開口說道:“如果你和你的同胞爆發戰爭,又有誰還會服從你?”
古爾丹死死地盯著她,一雙綠色的眼睛顯得格外惡毒。迦羅娜的生命就攥在這名術士的手心裡,她謹慎地讓自己的聲音保持著理智。早些時候,古爾丹剛剛給瞭她一生都在夢寐以求的名號:獸人。她向全體部落展示瞭她的榮譽,正如同萊恩所預料的那樣。獸人術士不可能在轉眼間就攻擊她,而且她的話是正確的——但如果她想錯瞭,那麼她和洛薩就都會死。
“您拯救瞭我們,古爾丹,將我們帶到瞭這個新世界,但我們不能拋棄我們的傳統。如果您這樣做,您就會失去部落。您是我們的酋長,我們已經知道您掌握著強大的邪能。現在,您應該向我們顯示出另外一種力量:酋長會將族人的需要放在第一位。”
不知不覺間,一段回憶在她的腦海中閃現。她和塔瑞亞談起杜隆坦——是他解救瞭我……他受到氏族的愛戴,他將族人的需要放在第一位,一直都是這樣。他是一位強大的酋長。
強大的酋長必須贏得氏族的信任。
塔瑞亞將她的匕首交給迦羅娜,迦羅娜卻用它刺穿瞭萊恩的咽喉。
迦羅娜氣惱地將剛剛失去丈夫的王後從腦海中推開,把註意力集中到古爾丹身上。事實——這便是迦羅娜擁有的力量,這一點古爾丹也明白。古爾丹的目光射向剛才那個口出不遜的獸人,又轉回到迦羅娜身上。迦羅娜強迫自己露出冷笑,仿佛在等著看一場好戲,並繼續說道:“要殺死人類還有別的辦法。”
今天,我失去瞭那麼多,萊恩、瓦利斯和卡洛斯。善良人們的信任。我不會讓你得到洛薩。要殺死他,你就要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洛薩停下腳步,並沒有跨上獅鷲。他知道迦羅娜為他擋住瞭古爾丹。在這個恐怖而令人驚奇的時刻,他期盼著迦羅娜會說明到底發生瞭什麼,會告訴他,她不是叛徒。但迦羅娜沒有這麼做。她不想讓他被殺死,但隻是為瞭她自己的利益。
剛才控制住獅鷲的獸人已經退開。終於,洛薩將自己的朋友放到獅鷲背上,自己也爬上瞭獅鷲。此時他突然感覺到瞭自己身上的每一道傷口。
獅鷲小心地挺起身,仿佛明白自己身上背負瞭什麼。當她飛向空中的時候,洛薩不由自主地最後看瞭迦羅娜一眼。
他們的目光交匯在一起。洛薩讀不懂女孩臉上的表情。仿佛是出於對他的憐憫,獅鷲飛速地乘風而去,有力的雙翼帶他遠離這片戰場,遠離部落,還有那個曾被他抱在臂彎裡,充滿他的心靈的綠色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