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聲還立在走廊盡頭發呆,凌書成就找來瞭。
“人都走瞭,還傻站著幹什麼?韓宏還等著你安排聚餐地點呢,你不開口,他沒法預訂。”凌書成走到他身旁,順著窗戶往外看,下午三點,日頭正盛,沙灘上已經沒有人影瞭。
陳聲沒說話,轉身往樓道走。
“他長這麼大瞭,訂個餐廳都需要聽人安排,真是越活越回去瞭。”
凌書成:“話也不能這麼說,遇到你這麼個挑剔的人,他不也怕地方選得不好,被你囉嗦?”
一邊跟上陳聲的步伐,一邊又沒忍住問瞭句:“見到路知意瞭?”
陳聲半天沒吭聲,最後才嗯瞭一聲。
凌書成笑瞭,“怎麼樣,她還和以前一樣嗎?這麼久不見,還挺想她那高原紅的。”
說著,他幽怨地瞥瞭陳聲一眼,“偏偏這時候讓我們出任務,明明隻需要兩三個人就行,你讓誰去不好,非讓我和韓宏去?羅兵和賈志鵬都在打遊戲,說你沒私心,鬼都不信!”
兩人走出瞭大樓,一路往訓練場走。
陳聲略顯沉默,凌書成那一張嘴就沒閉上過,說瞭半天,一看陳聲,他一副寡言少語、兀自出神的樣子。
“你倒是說兩句話啊,怎麼,見瞭路知意,腦子都壞掉瞭?”
陳聲淡淡地說:“我沒什麼好說的。”
“那她定下來瞭沒?進我們隊,是吧?”
“是。”
“哈,山水總相逢,到底還是一傢團聚瞭!”凌書成笑瞭。
陳聲腳下一頓,掃他一眼,“一傢團聚?你什麼時候從你傢戶口挪出來瞭,還挪到她傢去瞭?”
“都是中飛院出來的,如今又聚頭瞭,當然是一傢人。就是咱倆現在都曬得跟煤炭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跑海南挖礦來瞭,嘖,小師妹萬一不認我們瞭,有些人恐怕要心碎瞭。”
日光太盛,陳聲被刺得瞇瞭瞇眼。
他沒工夫去搭理凌書成的插科打諢,隻是慢慢地看向遠方。
變的何止他們,她也變瞭。
高原紅徹底消失不見,皮膚也不再是從前的小麥色,一頭卷發松松散散紮在腦後,化上淡妝,穿上高跟,白襯衣與小西褲被她一米七幾的身高一襯,挺拔而出眾。
沒見郝帥看她那眼神,跟看香餑餑似的?
她說過的話反復回響在耳邊。
加拿大實訓時,一隻發動機熄火,冒險穿越下冰雹的雲層……她輕描淡寫幾句話,他卻能清楚想象出那時的情況有多迫在眉睫。
張成棟每月一封信,卻還是無法詳盡地讓他看見他錯過的這兩年。
心情越來越煩躁。
抵達訓練場,時間已經差不多瞭,全隊的人都等在那等著。
陳聲看瞭眼表,說:“先跑三千米。”
一群剃著板寸、精神抖擻的年輕人齊聲喝道:“是!”
賈志鵬咧嘴問瞭句:“隊長,咱們晚上到底吃什麼啊?”
陳聲反問他:“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你們四川火鍋。”賈志鵬的嘴越咧越開。
一旁的羅兵插話:“我想吃烤肉!”
白楊也嚷嚷:“找個離鄭阿婆清補涼稍微近點的地方,成嗎?我想吃她傢的清補涼!”
一隊年輕人都是二十來歲,脫離瞭校園,來到救援隊,卻仿佛依然稚氣未脫。執行任務時嚴肅謹慎,可一旦放松下來,好像還和在航校時一樣。
陳聲瞥瞭一眼這群熱熱鬧鬧的傢夥,不咸不淡地拋下一句:“都給我專心點。不好好訓練,今晚還想吃這吃那?喝西北風得瞭。”
一群人哄笑起來。
“不帶這麼嚴厲的啊!”
“就是,好不容易一個月改善一次夥食。”
“報告隊長,基地的飯菜太營養瞭,三餐均衡,健康到我的肌肉越來越發達瞭。我喜歡清瘦型小白臉,一想到要變成施瓦辛格那種壯漢就心慌慌,必須吃點地溝油、三聚氰胺,補充一下//體內的毒素瞭!”
“……”
陳聲:“腦子本來就不好使,還補三聚氰胺?”
前一刻還因他臉色陰沉而有些嚴肅的氣氛剎那間被打破,隊員們嘻嘻哈哈一陣,該訓練還是積極投入。
基地的日常就是這樣,不是在訓練待命,就是在趕赴現場的路上。
那些踏入民航系統的飛行員,離瞭航校就鮮少進行體能訓練瞭,飛完值班表安排的航班,其餘時間就放假,可以說是非常自由,個人時間充沛。
但救援隊不同,在這裡,隊員們朝七晚五,每日保持訓練。
訓練場很大,比中飛院的操場還要寬敞,訓練設施齊全。也因此,隊裡的人膚色都被曬成瞭小麥色,頭發為瞭方便,剃得短短的。當然,因為訓練的緣故,來時還有幾個清瘦的豆芽菜,如今都成瞭“施瓦辛格”。
陳聲入隊,帶著眾人開始訓練。
跑步時,眼前浮現出路知意的模樣來。
她白瞭,他卻黑瞭。她留長瞭頭發,他卻剪瞭個板寸。
總覺得一切都調瞭個頭。
而令他耿耿於懷的,是她那礙眼的高原紅不知何時讓他看順瞭眼,如今卻消失不見瞭。這仿佛是個隱喻,昭告著兩人的過往也漸漸變得雲淡風輕。
路知意花瞭半個月時間,結束瞭在中飛院的大學時光。
她回瞭趟傢,陪路雨和路成民待瞭幾天,然後回到蓉城,坐高鐵去濱城。
臨行前,路雨準備瞭一肚子嘮叨,在汽車站對她囑咐瞭又囑咐。
“每周至少打一次電話回來。”
“好。”
“錢不夠用瞭就給傢裡打電話,別藏著掖著。”
“……小姑姑,我有工資的好嗎?”
“有工資怎麼瞭?剛開始工作的年輕人,花錢的地方可多瞭,要是錢不夠用,一定要跟傢裡說,別找人借錢。借錢不是好習慣——”
“停,這話我從小聽到大,說點新鮮的吧。”
路成民囑咐:“和領導同事把關系處好,不溜須拍馬,但也要不卑不亢。”
“我知道。”
“在外面遇到難事,一定要告訴我和你小姑姑,哪怕幫不上忙,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好。”
……
傢人的嘮叨總是這樣,二十多年聽過來,耳朵都起繭子瞭,他們卻依然在重復同樣的論調。
聽話懂事如路知意,偶爾也會心燥不安。
尤其是青春期。
就連眼下,聽著老生常談的嘮叨,她也有些無奈。
好不容易到瞭發車時間,她幾乎是有些慶幸終於能脫離苦海瞭。
路成民要替她搬行李箱到大巴上,路知意忙道:“爸,我自己來,自己來就行。”
路成民笑瞭:“這種笨活兒你就讓我幹吧,將來你離得那麼遠,爸爸就是想幫你也幫不著瞭。”
也就是在那一刻,看著路成民弓著腰,有些吃力地把行李往車底下的空間裡塞時,路知意的無奈剎那間消失瞭。
曾經是傢裡的頂梁柱,而後遭逢大難,短短六年就成瞭今天這樣子。
路成民很高,年輕時也是鎮上不少女生愛慕的對象,可如今路知意看著他清瘦佝僂的模樣,過早到來的兩鬢斑白,喉嚨發堵。
曾經巍峨如山的父親,如今已成為老頭子。
她上瞭車,坐在靠窗的位置,側頭看著站在窗外沖她揮手的人。
司機叫瞭一聲:“要發車瞭,都到齊瞭沒?”
半分鐘後,大巴就發動瞭。
縣城四面環山,建築低矮陳舊,廣告牌花花綠綠、亂七八糟,唯有天上的蔚藍一片、青山的蒼翠巍峨、和在雲端若隱若現的貢嘎雪山,足以令人心生向往。
路知意坐在座位上,拼命朝窗外揮手。
厚重的玻璃隔住瞭彼此的聲音,她隻看見路雨和路成民的嘴唇開開合合,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意識到,她終於就要飛離這群山之中瞭。
她離開瞭這裡,將來隻會在思鄉時候,以故人的身份回來,卻再也不會與雪山犛牛終日為伴,再也無法睜眼便看見貢嘎雪山。
她會把路成民和路雨接出大山。
她終於能夠沖上雲霄,遠離貧窮與落後瞭。
可也是在這一刻,她望著消失在大巴後方的兩個小黑點,望著從窗外漸次劃過的青山綠水,望著那湧動的雲、繚繞的霧,忽然之間淚如雨下。
這情緒來得太突然,略顯矯情。
她笑瞭笑,抬手去擦那滾燙的熱淚,如釋重負裡又帶著幾分心酸。
再見瞭,二郎山。
再見瞭,冷磧鎮。
蘇洋在動車站等著路知意,大老遠就看見瞭她,又蹦又跳地朝她揮手。
一同來的,還有一個不速之客。
陳郡偉。
兩年前,陳郡偉順利結束高考,三次模擬考試都沒上過重本線的人,忽然間超常發揮,以三分的微弱優勢,超過瞭重本線。
陳傢上下,舉傢歡慶。
結果填報志願時,他險些沒和他媽打起來。
陳郡偉一直就打定瞭主意,他要學法律。
不為別的,從小到大看著他爸媽這麼擰巴的婚姻,還死拖著不離婚,他爸沒法和真愛好好過日子,他媽也浪費著自己的人生,他心裡就氣。
所以陳郡偉自打懂事起,就立志要學法,別的法他無所謂,《婚姻法》他是一定要往死裡鉆、往死裡修的。
可他這分數,若是留在省內,選不瞭好學校的法律專業。
莊淑月給他打點好瞭,要他去北方念書,那所學校名氣不錯,法學院師資力量也挺好。可陳郡偉這節骨眼上犯瞭病,非要留在省內不可。
那一陣,陳郡偉和傢裡擰,也跟路知意擰。
莊淑月一早看出兒子對傢教有點旖旎想法,找上路知意勸他,前途為重。可路知意的勸說頭一回在陳郡偉這失去作用。
反正就是“我不”、“你閉嘴吧”、“說什麼都改變不瞭我的心意”、“我偏要留下來看著你”……
最後是蘇洋出馬,看不得路知意在實訓後累得人仰馬翻,還被這小屁孩弄得沒法休息的樣子,直接要瞭陳郡偉的手機號碼,一個電話撥過去:“你給我滾出來。”
蘇洋到底跟他說瞭什麼,路知意並不清楚,但忐忑不安又別無他法,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沒攔著蘇洋這一點就燃的炮仗。
可沒想到的是,蘇洋一出馬,陳郡偉就妥協瞭。
隔天就跟他媽說:“我去北方。”
後來他和路知意的聯系就慢慢少瞭,起初還會隔三差五微信騷擾一下、尬聊一番,漸漸的那對話框就沉瞭下去,隻在逢年過節時冒出來瞭。
沒瞭強撩,也沒瞭尬聊。
後來她去加拿大那一陣,小孩竟然能插科打諢問她在加拿大過得怎麼樣,遇到帥哥沒,跟他哥比如何,遇到419的好機會,趕緊好好縱情歡樂一番,國外民風開放、男性健美強壯,必須抓緊時間、合理利用資源。
路知意:“……”
哭笑不得之際也松口氣,她知道,對於陳郡偉來說,她終於隻是路老師瞭。
可也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沒有不會淡的感情,沒有放不下的人。時間有法力無邊的手,撥快指針,一切都會成為過去。
隻是她不知道,在她的生命裡,陳聲是否會成為過去,又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過去。
如今她與他重逢,她拿不準,在他心裡,他倆好過那一段大概也過去瞭……吧?
蘇洋是一早說好要來送她的,路知意並不吃驚,但看見陳郡偉也來瞭,還是驚訝得眼睛都瞪大瞭。
陳郡偉上下打量她一番,“喲,這還是我的路老師嗎?當初那土裡土氣的高原紅哪去瞭?”
蘇洋一巴掌拍他腦門上,“少沒大沒小,閉嘴吧你。”
路知意更驚訝瞭。
蘇洋怎麼和陳郡偉這麼熟瞭?
有貓膩。
路知意到得早,在動車站的麥當勞和兩人坐瞭坐,聊瞭幾句。
陳郡偉三句不離“你見到我哥瞭沒”、“你倆還有機會嗎”以及“趕緊舊情復燃吧”。
蘇洋每分鐘重復一遍:“兩年學說話,一生學閉嘴。陳郡偉,你他媽上輩子是八哥吧?”
這倆炮仗湊一堆,幾乎全是鬥嘴,路知意全程笑到臉抽筋。
臨別之際,她排隊檢票,那兩人就站在圍欄外看著她,沖她揮手。
蘇洋沖她大聲說:“去瞭之後,好好照顧自己,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我開飛機去轟炸你們基地!”
路知意大笑。
陳郡偉也笑,懶洋洋沖她揮揮手,“去吧,路老師。我哥如今聽見你的名字還諱莫如深,說他忘瞭你,打死我都不信。你隻管折騰他,可勁兒折騰,折騰完瞭,他還是會心甘情願俯首稱臣的。”
路知意還是笑。
念念不忘,也許隻是因為耿耿於懷。
可那些都是後話瞭,她拎著行李箱,抬手沖兩人揮揮,“回去吧。”
回得去的是人。
回不去的是四年時光。
她轉過身,將車票插進檢票機裡,拎著行李箱匆匆而過,踏上瞭去往濱城的動車。
柔情溫軟的蓉城,陰雨連綿的蓉城,別瞭。
等待她的,是咸濕的海風,金色的沙灘,熱烈的日光,和基地裡對她念念不忘又或是耿耿於懷的舊時冤傢,陳聲隊長。
跳上車時,路知意笑瞭。
上動車時在笑,下出租車時,路知意就笑不出來瞭。
隻見濱城的海灘邊上,基地大門外,十來個剃著板寸的壯漢齊刷刷站在那,個個翹首以盼,面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手裡高舉橫幅,上書:熱烈歡迎第三支隊隊花路知意的到來。
在第三支隊全隊人的身後,還有一群湧過來看她的人,基地終於迎來獨一無二的女性成員,全員都沸騰瞭。
聽那天第一支隊的郝隊長說,新隊員長得可漂亮瞭,膚白貌美大長腿。
於是趕著午飯飯點,一群人有的飯也不吃,有的囫圇吞棗幾口吃光,還有的端著盤子就來瞭。
路知意拎著行李箱下車,回頭一看這peoplemountainpeoplesea,腳下一軟,險些一頭栽倒下去。
這這這——
這和她考上中飛院,離開冷磧鎮那天,簡直驚人的相似!
除瞭基地沒有銅鑼腰鼓,想到這,路知意心有餘悸地擦擦額頭。
一開始,她連凌書成和韓宏都沒認出來,當初在中飛院時,這群師兄們一個比一個註意形象,不光陳聲,所有人基本上人手一瓶發蠟——頭可斷,發型不能亂;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
可以說,上述這句話絕對堪稱他們的座右銘。
可如今呢,這倆人剃著板寸,曬成瞭巧克力,由於訓練的緣故,身材都高大瞭不少,剎那間從以前的花美男畫風,一躍而成今日的健美教練海報風。
路知意拎著行李,目瞪口呆走近瞭些,終於認出瞭凌書成。
“……凌師兄?”
黑瞭八個度的凌師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抹瞭把那一頭板寸,上下打量一番路知意,重逢第一句就是:“我操,女大十八變,古人誠不我欺啊!!!”
他沖路知意招招手,“過來。”
路知意上前去,手裡的行李被一旁的人接瞭過去,她還以為是哪個好心人士,側頭趕緊道謝,哪知道定睛一看,“……韓宏師兄?”
韓宏拎著行李沖她笑,“難為師妹還記得我,師兄真是太感動瞭。”
“……”
路知意心情十分復雜,又驚又喜。
喜的是初來乍到,卻和故人重逢,那藏在心底的忐忑不安剎那間煙消雲散。驚的是眼前這陣仗如此浮誇,這基地難道是什麼龍潭虎穴,師兄們進去兩年,怎麼變成這樣瞭……
可不待她胡思亂想,凌書成已經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一面沖眾人宣佈:“咱們第三支隊的新隊員來瞭,各位,熱烈歡迎一下?”
十來個壯漢一擁而上,把路知意團團圍住,興高采烈伸手介紹自己。
“我叫賈志鵬!”
“我叫羅兵!”
“我是白楊!”
……
壯漢們個個身高一米八以上,鋪天蓋地壓過來,路知意頭一次覺得海拔一米七處,含氧量嚴重不足……
郝帥在一旁撲哧笑出聲,“喂,你們別這麼吝嗇啊,把你們隊寵圍得這麼嚴嚴實實的,也不讓我們其他隊的認識認識?”
三隊的壯漢們一聽,圍得更加緊湊,把團寵擋在其中,就不讓他看。
笑話,基地百來號人,就這麼一個小師妹。
肥水不流外人田!
自產自銷!
基地外熱鬧得不行,陳聲還在政治處辦理交接手續,畢竟是他的隊裡進新人,又是之前基地裡從未進過的女性隊員,上面也有一些叮囑。
“……之前宿舍沒分過男女,她來瞭多有不便,我想的是,暫且把她安置在你們隊那層,走廊盡頭不是還空瞭兩間屋子嗎?你讓她住最裡面那間,離你也近點,就是兩隔壁。你平常多看著些,雖說我信得過大傢,但畢竟男女有別。”
陳聲點頭。
“至於女廁所,這個有點難辦。”劉建波摸摸鼻子,“已經跟上面申請過瞭,基地得新建女廁所,訓練場得修一個,值班大廳修一個。但是辦公樓這些地方,還是不好動工。這事兒也麻煩,誰知道這麼多年瞭,咱們還能進個女隊員?”
說著,他自己都笑瞭出來。
笑著笑著,窗外傳來一陣熱鬧的笑聲。
劉建波一頓,“外面怎麼瞭?這不是飯點嗎,不吃飯,跑出來瞎高興什麼?”
陳聲往窗邊走瞭幾步,一眼瞧見大門外的場景,嘴唇緊抿,沒吱聲。
劉建波也往外看,一看就笑瞭。
“喲,小姑娘來瞭,難怪這麼熱鬧。”
陳聲沉著張臉,這就要往外走,“主任,那我先出去瞭。”
劉建波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不高興瞭,忙說:“小事情,小事情,畢竟是基地頭一回進女隊員,我都高興,何況這群傢夥?”
陳聲:“……嗯。”
劉建波又看他兩眼,似笑非笑,“咦,怎麼大傢都挺高興的,就你不大高興的樣子?”
陳聲:“……沒有。”
“這麼說,你也是高興的?”
陳聲面無表情站在那裡,咬瞭咬後槽牙,“高興,非常高興。”
劉建波哈哈大笑。
“你小子,還敢說不認識她?那天看你表情我就知道,恐怕不止認識這麼簡單吧?”
陳聲還是面無表情:“沒事我就先出去瞭。”
“去吧去吧。”劉建波揮揮手,“這半個月都頂著張臭臉,我才不想看。”
陳聲頷首,扭頭就走。
關門那一刻,他瞇眼,冷冰冰地扯瞭扯嘴角,耳邊還殘留著劉主任那句話。
哈,他和她何止認識而已,還是曾經有一腿的關系。
不過看現在這情況——他快步往樓道走,奈何經過每一扇窗都能輕而易舉看見大門外的熱鬧場景,眾人把她團團圍住,居然還舉瞭橫幅。
他咬牙切齒在心裡怒罵凌書成,幺蛾子真他媽多。
又一扇窗過,別的隊都去瞭?
再一扇窗過,哈,郝帥那廝也去瞭!
每多過一扇窗,臉色就更陰沉一分。
呵呵,這情形,恐怕是每個人都想跟她有一腿。
於是大門外正熱鬧著,熱鬧著熱鬧著,一旁忽然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都吃飽瞭撐的,跑來大門口唱戲?”
十來個壯漢猛地回頭,頓時收斂不少。
“陳隊?”
“隊長來瞭隊長來瞭。”
“噓,橫幅,收起來收起來!”
“往哪收啊尼瑪,總不能圍腰上說這是紅褲衩吧!”
……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
大門內,不茍言笑的隊長就這麼走瞭出來,眾人一散開,路知意就暴露出來。
海拔一米七的空氣終於重新清新起來。
她喘著氣,心有餘悸地抬起頭來——
下一秒,心臟又他媽提瞭起來。
不遠處,她的隊長黑著張臉朝她走來,面色不虞,來勢洶洶。
路知意:“……”
救命!
作者有話要說:.
又一次剎車失靈,寫瞭六千五。
請叫我容·真他媽努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