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懷特曼機場的空中交通管制塔位於一座小型綜合行政樓頂樓。在公共區域和通往管制塔的樓梯之間有一位接待員,她看到警徽就讓他們上瞭樓。博斯和盧爾德沿著樓梯上去,敲瞭敲貼有“空中交通管制——閑人免進”標識的門。

有人過來開門,看到警徽後,他卻抬手指瞭指“閑人免進”的字樣。

“警官,”他說,“是在調查那些改裝賽車嗎?”

博斯和盧爾德互相看瞭看,兩人都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

“不是,”盧爾德回答說,“我們是想問問剛剛起飛的那架飛機。”

那人轉過身去,看瞭看身後的房間和窗外的機場,似乎是在確認他正身在機場,而一架飛機剛剛起飛瞭。然後他回過身來看著盧爾德。“你是說賽斯納飛機?”

“那架跳傘飛機。”博斯說。

“是的,華麗大篷車,也有人叫它迷你貨車。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其他可以告訴你們的。”

“有地方讓我們進去聊聊嗎?我們正在調查一起謀殺案。”

“呃,當然,請隨意。”

他用胳膊撐著門好讓他們進去。博斯判斷這人應該快七十歲瞭,有部隊經歷——他的舉止,以及他伸手時差點要敬禮的樣子。

管制塔空間很小,裝滿瞭窗戶,從而可以完全看清機場的情況。雷達和通信控制臺前有兩把椅子,博斯示意盧爾德找把椅子坐下,他則靠在門旁的一個四鬥文件櫃旁。

“我們能先問問你的名字嗎,先生?”盧爾德說。

那人坐到剩下的那把椅子上,轉瞭過來面對著兩名警探。

“特德·奧康納。”他說。

“你在這兒工作多久瞭,奧康納先生?”她問。

“哦,我想想,到現在差不多二十年瞭,但經歷瞭兩個不同的時期。從空軍退役後來的這兒——在空軍待瞭二十五年,就是在國外扔凝固汽油彈那些狗屁玩意。之後到這兒工作瞭十年就退休瞭,然後覺得我並不喜歡退休生活,就在一年後又回到瞭這裡。那是十二年前。你可能認為坐在這兒一整天會很無聊,但是如果你在一個裝有單體空調組的兩連式活動住房裡待上一個夏天,你就會想念熱天和無聊的。不過,誰又他娘的在乎呢?你們是想知道關於那架賽斯納的情況吧。”

“你知道它在這兒多久瞭嗎?”

“隨口就說的話,我可以跟你說,它在這個機庫的時間比我在這兒待的時間還要久。過去這些年,它轉手瞭好幾次。過去兩年裡,機主是傢來自加利西哥的公司。至少樓下的貝蒂跟我說機庫賬單和燃油賬單是寄到那兒的。”

“公司的名字叫什麼?”

“貝蒂可以告訴你。她跟我說過,但是我沒記住。切洛什麼還是什麼東西。是個西班牙名,我不大懂西班牙語。”

“飛機還用來跳傘嗎?”

“我希望不是。那些我看到登上飛機的人,跳瞭傘可沒命還活著。”

博斯朝前探瞭探身,向窗外看去。他註意到奧康納可以直接看到那處機庫,控制臺上的雙筒望遠鏡可以讓他清楚地看到機庫大門什麼時候開啟。

“那麼,你有看到那座機庫裡都發生瞭什麼嗎,奧康納先生?”博斯問。

“我看到很多人進進出出,”奧康納說,“很多老人,老得,嗯……就跟我差不多。”

“每天都這樣?”

“差不多吧。我每周隻上四天班,不過我上班的時候,每天都能看到那架飛機降落或者起飛,或者降落後又起飛。”

“你知道飛機裡面是不是仍按照跳傘的用途設計的嗎?”

“據我所知是的。”

“兩側裝有長長的跳傘凳?”

“對。”

“那麼,飛機一次可以裝多少人?”

“那架飛機是加長的型號,尾部比較大。應該可以裝十五個人,或者二十個人,如果有需要的話。”

博斯點瞭點頭。

“你有向任何人報告過你看到的這些嗎?”盧爾德問。

“報告什麼?”奧康納說,“上架飛機能是什麼罪?”

“他們今天有提交飛行計劃嗎?”

“他們從不提交飛行計劃。他們不需要提交。甚至也不需要向管制塔報告,隻要他們遵照VFR飛行。”

“VFR,那是什麼?”

“目視飛行規則。知道嗎?我在這兒的工作是向有需要的人提供雷達支持,引導有需要的飛行員進出。問題是,你可能會註意到,我們是在加利福尼亞,如果是晴天的話,你就可以按照目視飛行規則飛行,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沒有任何規則要求駕駛員在通用型機場和管制塔聯系。今天駕駛那架飛機的傢夥?他今天隻跟我說瞭一件事,就是這樣。”

“他說的什麼?”

“他說,他準備朝東起飛。我跟他說,跑道是他的瞭。”

“就這些?”

“除瞭他的俄羅斯口音,就這些。我覺得是因為今天我們這裡是西風,他是在告訴我他並不願意朝東起飛。”

“你怎麼知道是俄羅斯口音?”

“我就是知道。”

“好吧,沒有飛行計劃就是說沒有文件記錄他要去哪兒,或者他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在這種機場,對那種飛機來說,沒必要。”

奧康納朝窗外指瞭指,好像那架飛機正盤旋在那兒似的。盧爾德看瞭看博斯。她顯然被震驚到瞭,沒想到機場這麼缺乏安全措施,也沒有對出入進行控制。

“如果你覺得白天不方便的話,應該晚上到這兒來看看,”奧康納說,“我們管制塔晚上八點關門,之後機場就沒有任何管控瞭。人們可以隨意進出——而且他們確實會。”

“你就讓跑道的燈亮著?”博斯問。

“不會,燈是無線電控制的。飛機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隨意開關。你唯一要擔心的就是那些改裝賽車。”

“改裝賽車?”

“它們晚上會溜到停機坪上,在那兒賽車。大約一個月前,我們有個飛行員飛瞭進來,把燈都打開瞭,結果差點落在其中一輛改裝車頂上。”

無線電呼叫打斷瞭他們的談話,奧康納轉身到控制臺去接聽。在博斯聽來,像是有架飛機要從西面飛到機場降落。奧康納跟飛行員說,跑道是他的瞭。哈裡看瞭看盧爾德,她挑瞭挑眉毛,博斯點瞭點頭。他們兩人傳遞的信息很明確。他們不知道自己正在問的事情和他們的調查是否有關系。但是他們剛剛看到幾名男女被從診所直接送上飛機飛走,卻連個具體人數都沒有統計,覺得這很不尋常。同時,對這種事情的處理如此寬松也讓他們感到驚訝。

奧康納站起身,拿起雙筒望遠鏡,舉到自己眼前,俯身從控制臺朝窗戶外看去。

“我們有飛機要降落瞭。”他說。

博斯和盧爾德仍舊沒有說話,博斯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打斷奧康納觀察和處理飛機降落的工作。很快,一架小型單引擎飛機從西面滑入機場,安全著陸。奧康納在寫字夾的記錄頁上記下瞭飛機的尾部編號,然後將夾板掛到自己右手邊墻上的掛鉤上,之後又轉過身來面向兩名警探。

“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他問。

博斯指瞭指寫字夾。

“你會記錄工作時間內的每次起飛和降落?”他問。

“我們並不需要這麼做,”奧康納說,“不過,對,我們確實有記錄。隻要我們在這兒。”

“介意我看一看嗎?”

“不,我不介意。”

奧康納又將寫字夾從墻上取瞭下來,遞給博斯。上面有好幾頁紙記錄著機場的出入情況。起飛和降落次數最多的那架飛機,它的尾部編號和博斯之前記下來的那架一樣,就是那架跳傘飛機。

他將寫字夾遞瞭回去。他計劃在取得正式的搜查令後征用這份記錄文件。

“跑道和機庫有攝像頭嗎?”他問。

“是的,有攝像頭。”奧康納說。

“錄像會存檔多長時間?”

“不確定,我覺得應該是一個月。洛杉磯警察局之前到這兒調閱過飆車的錄像,我聽說他們回看瞭幾周的內容。”

博斯點瞭點頭。知道如果需要的話,他們可以回來調閱錄像,這是個好消息。

“所以,總的來說,”盧爾德說,“這個機場實際上出入都不受限制。不需要飛行計劃,不需要旅客或貨物清單,類似的這些都不需要。”

“差不多就是這樣。”奧康納說。

“也沒辦法確定那架飛機——華麗大篷車——要飛去哪兒?”

“這個嘛,看情況,飛行的時候應該是要把異頻雷達收發機打開的。如果遵守規則的話,他就會把異頻雷達收發機打開,記錄飛機從一個空中交通管理區域到另一個區域的信息。”

“你能實時得到這個信息嗎?比如現在?”

“不能,我們需要拿到飛機特有的異頻雷達收發機編碼,然後發出請求。或許得一天時間,也可能得更長時間。”

盧爾德朝博斯看去,他點瞭點頭。他沒有其他要問的。

“謝謝,奧康納先生,”她說,“感謝你的合作。”

博斯和盧爾德回到車裡才開始討論過去一小時裡他們得到的信息。

“見鬼瞭,哈裡,”盧爾德說,“我是說,當你需要的時候,運輸安全管理局他媽的去哪兒瞭?人們可以在這兒等著上飛機,隨便裝點什麼都行,然後就可以沖著市區,或者水庫什麼地方飛,做什麼都沒人知道。”

“真是讓人提心吊膽。”博斯說。

“不管怎麼說,我們需要找人談談這個問題。泄露給媒體什麼的。”“我們先看看這和我們的事有什麼關系,再讓媒體關註這個問題。”

“明白。說到我們的事,下一步怎麼做?”

博斯思考瞭一會兒。

“去市區裡根大廈。咱們去找你醫療委員會的夥計聊聊。”

盧爾德點點頭,發動瞭引擎。

“傑裡·埃德加,他跟我說他以前在洛杉磯警察局工作。”

博斯驚訝地搖瞭搖頭。

“怎麼,你認識他?”盧爾德問。

“是的,我認識他,”博斯說,“我們一起在好萊塢工作過,那是從前的事情瞭。我知道他退休瞭,還以為他在拉斯維加斯賣房子呢。”

“好吧,他現在回來瞭。”盧爾德說。

《兩種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