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平飛之後,看不見的飛行員就開始減速。引擎的嗡嗡聲明顯小瞭很多,這給瞭伊萬一個信號。他站起來,開始朝飛機後面的博斯走去。為瞭不讓頭碰到彎曲的艙頂,他不得不彎著腰。走過來時,他從前面的兜裡掏出一個手機。到博斯面前後,他撅著屁股半蹲著,就像棒球接球手一樣。他看瞭看博斯,然後看瞭看自己的手機屏幕,之後又看瞭看博斯。
“你條子。”他說。
這不是問句。這是陳述句。
“什麼?”博斯說,“你在說什麼?”
伊萬又看瞭看自己的手機。從他肩膀上方,博斯看到伊戈爾仍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
“哈……利·佈斯,”伊萬說,“你條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博斯說,“我不是——”
“聖費爾南多警察局!上面這麼說。”
“什麼這麼說?”
伊萬轉過手機,讓博斯能夠看到屏幕。屏幕上是報紙其中一版的照片,上面有他的照片。他可以看出照片是本周早些時候,也就是謀殺案發生當天在傢庭藥房外面拍的。這是一篇報道的續頁,但並不是關於藥店謀殺案的。報道續頁的主體部分有標題和他的照片,向博斯說明瞭他想要的信息。
DNA證據洗清在押死刑犯嫌疑,地方檢察官辦公室準備撤銷判決
有人向《洛杉磯時報》泄露瞭這件事。肯尼迪,他應該是聽到瞭博斯和哈勒將在博德斯的聽證會上采取行動的消息,因此要讓哈勒陷入窘境並詆毀博斯。報道包括他現在的工作情況和他在藥店外的照片,這顯然向俄羅斯人泄露瞭情報。
博斯認出瞭報紙照片上的背景,那是在柏高那傢診所的櫃臺處。伊萬放下手機,裝回後面的兜裡。他抓住博斯手杖的手柄,露出瞭奸笑。他們開始爭奪手杖。伊萬將空出來的那隻手伸到背後,從襯衫下掏出一把槍。他把手柄推向博斯,然後俯身向前。
“站起來,條子,”他說,“你現在得跳瞭。或許你還能找到你的朋友桑托斯,是吧?”
博斯看瞭看槍。這是一把鍍鉻的自動手槍,並不是藥品管理局放進博斯背包,又在周五晚上被伊萬拿來耀武揚威的那把壞瞭的左輪手槍。
他接起瞭俄羅斯人的最後一句話,希望能夠分散他的註意力。
“你殺瞭桑托斯,是嗎?殺瞭他,然後篡權。那個藥店裡的男孩。你殺瞭他和他的父親。”
“那個男孩就是個廢物。他不聽他父親的話,而他的父親也控制不瞭自己的兒子。他們罪有應得。”
伊萬朝伊戈爾歪瞭歪頭,似乎在承認是他們消除瞭小若澤·埃斯基韋爾帶來的麻煩。那一瞬間,他的註意力分散瞭,而這就是博斯所需要的時機。他用手腕轉動手杖彎曲的手柄,聽到松開的聲音後,迅速將手柄和短劍拔瞭出來,劍尖朝上,直刺伊萬的右邊。纖薄而鋒利的刀身刺破皮膚,穿過肋骨,深深地插進瞭俄羅斯人的胸部。
伊萬睜大瞭眼睛,嘴巴張成瞭圓形,卻發不出聲音。兩人盯著對方看瞭一秒鐘,卻好像有一分鐘那麼長。伊萬松開手槍去抓短劍的手柄。可鮮血已經灑滿瞭短劍和博斯的手。表面太滑,伊萬找不到能夠抓穩的地方。他伸出左手抓住博斯的喉嚨,但他正在變得虛弱無比,這隻是垂死之人在做最後的掙紮。
博斯向伊萬後面看去,伊戈爾仍舊坐在前面。他正面帶微笑,因為他還沒有看到鮮血,還以為他的搭檔正在殘暴地殺死博斯,然後扔下飛機。
博斯面對面地殺過人,那是年輕時在越南的坑道裡。他知道如何瞭結一個人。他將短劍拔出,再次刺瞭進去,在脖子和腋窩附近快速刺瞭兩次,他知道那裡是主動脈所在。然後他將俄羅斯人往後推,在伊萬倒地身亡的同時,伸手從地上抓起瞭槍。
他站起身,左手的短劍滴著血,右手則拿著槍。他開始朝飛機前面的伊戈爾走去。
伊戈爾站起身,準備戰鬥,然後他看到瞭手槍。他對下一步行動猶豫不決,先是向前,又是向後,看起來他的動作比他的頭腦要快,正在尋找逃跑機會。之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瞭。他朝自己的左邊沖去,直接跳下瞭跳傘飛機。
博斯靜靜地站瞭一會兒,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隨後他迅速跑到飛機門口,將短劍扔到地上,抓住為跳傘員準備的鋼制把手,站到跳傘臺上。他俯身往外看去,他們正在索爾頓湖上空兩百英尺的高度上飛行。博斯猜測他們低空飛行是為瞭避免被人看到博斯被扔下飛機。
博斯繼續向外俯身,看瞭看飛機後面下方的湖水。湖面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幾乎什麼也看不到。他沒有看到伊戈爾的蹤跡。如果他跳下去還能活著的話,那離岸邊還有幾英裡的距離。
博斯走到駕駛艙門前,用手槍狠狠地敲瞭敲。駕駛員以為這是已經將博斯處理掉的信號。飛機調節動力,開始爬升。
博斯試瞭試門,發現上瞭鎖。他抓住頭頂的把手作為支點,腳後跟踢到門上,將門踢得脫離門框,使鎖松動。他迅速推開門,將槍舉在前面,自己從狹窄的開口處擠瞭進去。
“搞什麼呀?”飛行員大喊。
看到進來的人是博斯,而非俄羅斯人時,飛行員先是一怔,然後才恍然大悟。
“哦,嘿,等等,發生什麼事瞭?”他喊道。
博斯坐到空著的副駕駛座位上。他伸過手去,把槍口頂在瞭飛行員的太陽穴上。
“正在發生的是,我是個警察,你要完全按照我說的做,”他說,“明白我的意思瞭?”
飛行員是個年近七十歲的白人,鼻子上滿是杜松子大小的痘痘。這種飛行員沒有其他人會去雇用。
“好的,長官,沒問題,”他說,“你說什麼都行。”
他的英語沒有口音,很可能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博斯抓住機會註意瞭下這個人的年齡和胳膊上模糊的文身。
“你還記得參加越戰的A-6嗎?”他問。
“當然記得,”飛行員說,“‘入侵者’,偉大的飛機。”
“我當時就是駕駛它們的,之後再也沒飛過。但是如果你做出任何錯誤舉動,我就打爆你的腦袋,然後自己再從頭學學怎麼開飛機。”
博斯此前從未駕駛過飛機,更別說是入侵者。但是他需要一個讓人信服的威脅,以便控制住飛行員。
“沒問題,長官,”飛行員說,“告訴我你想去哪兒就行。我不知道後面發生瞭什麼。我隻負責開飛機。他們告訴我去哪兒。”
“省省吧,”博斯說,“我們還有多少燃料?”
“我早上剛剛加的油,是滿的。”
“航程多少?”
“三百英裡沒問題。”
“好的,帶我回洛杉磯。去懷特曼。”
“沒問題。”
飛行員開始瞭一系列操縱以改變航向。博斯看到無線電麥克風正掛在儀表盤上,他一把抓瞭起來。
“這個打開瞭嗎?”
“是的,按收發器旁邊的按鈕。”
博斯找到瞭收發按鈕,猶豫瞭一下,不確定該說什麼。
“喂,有管制塔收到呼叫,請回復。”
博斯看著飛行員,不知道剛剛是否暴露出自己此前沒有開過飛機的事實。無線電拯救瞭他。
“這裡是因皮裡爾縣機場,請講。”
“這裡是哈裡·博斯。我是聖費爾南多警察局的警探。我正在一架飛機上,剛剛發生一起空中事件,一名乘客死亡,一名乘客在索爾頓湖上空失蹤。請求與藥品管理局霍文探員聯系。等您準備好後,我告訴您號碼。”
博斯掛斷後等待著回應。飛機朝著北方的安全地帶和傢的方向飛去,他感到之前持續將近四十八小時的緊張情緒總算開始消散。
博斯從兩千英尺的空中俯瞰,大地很漂亮,一點也不像他所熟知的那般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