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采訪結束後,博斯的隊伍決定離開法院,步行到聯合車站的特拉克斯餐廳慶祝這一全面勝利。哈勒和西斯科先去飯店找座位,博斯則陪他女兒到下面的坡道上等候她要搭乘的火車。她已經在手機程序上買好瞭返程車票。
“我真高興自己在這兒,爸爸。”麥迪說。
“我也很高興你在這兒。”博斯說。
“如果我之前聽起來像是對你有所懷疑的話,我很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小麥。你沒有懷疑過。”
他把她攬入懷裡,抱瞭很長時間,抬頭看瞭看通道上方照射到登車站臺上的陽光。他親瞭親她的額頭,將她從懷裡松開。
“等你回到住的地方,我還是想去和你一起吃晚飯。我會裝上手機程序,搭火車過去。”
“沒問題。再見,爸爸。”
“再見,小可愛。”
他看著她沿坡道向上面的光亮處走去。她知道他會看著自己,到瞭上面後,她轉身揮瞭揮手。博斯隻能看得出她黑色的輪廓,隨後她就走瞭。
博斯回到餐廳。哈勒和西斯科正在窗邊的一個卡座等他,窗外可以看到火車站那兼具裝飾藝術和摩爾式風格的候車區。哈勒已經點好瞭馬天尼,三人碰杯敬酒,仿佛三個火槍手,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博斯看瞭哈勒一眼,點瞭點頭。哈勒顯然也看出來瞭,他當事人的表情並非他預期當中的感謝。
“怎麼瞭?”哈勒問道。
“沒什麼。”博斯說。
“不對,到底怎麼瞭?你剛才幹嗎那樣看我?”
“我哪樣看你瞭?”
“別想蒙我。”
西斯科靜靜地看著這兩個人,明智地選擇保持沉默。
“好吧,”博斯說,“我剛才看見你在走廊裡跟那個記者說話,就是從法庭出來之後。那是《時報》的記者,對吧?”
“是啊,沒錯,”哈勒說,“他們還有一篇撥亂反正的大稿子得寫。這跟更正報道中的差錯還不一樣。周日那篇他們完全是按照法庭的文件寫的,但那隻是一面之詞。明天發的才是完整的事實。”
“那個記者叫什麼?”
“沒記住。所有這些記者對我來說長得都一個模樣。”
“他叫戴維·拉姆齊吧?”
“剛才跟你說瞭,我沒記住那哥們叫什麼。”
博斯點點頭,但他的態度還是沒有逃過哈勒的眼睛。
“有什麼話就盡管直說,”他說,“別在那兒好像看穿一切似的陰陽怪氣。”
“我沒什麼好說的,”博斯說,“我雖然不是看穿一切,但你幹瞭什麼我很清楚。”
“上帝啊,你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幹瞭什麼。”
“哦,好吧。我幹瞭什麼,博斯?你能不能說清楚,你他媽到底想說什麼?”
“是你泄露瞭消息,是你周五把這個案子的情況告訴瞭《時報》,是你把消息透露給拉姆齊。”
西斯科正在喝第二口馬天尼,高腳杯夾在他粗壯的手指中間好像隨時都會折斷一樣。一聽博斯這話,西斯科差一點把酒吐在禮服背心上。
“這他媽怎麼可能,”他說,“米克絕對不會——”
“不會錯,就是他,”博斯說,“他把我出賣給《時報》,換來一個頭條。”
“哇哦,哇哦,哇哦,”哈勒說,“你他媽是不是忘瞭什麼事情?我們打贏瞭這場官司啊,兄弟,高等法院的法官親自給你道歉,還要求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和洛杉磯警察局也向你道歉。你就不要再挑刺瞭吧。”
“也就是說,你承認是你走漏風聲的?”博斯說,“你承認瞭。就是你和拉姆齊。”
“我是說為瞭獲勝,我們必須加大賭註,”哈勒說,“我們得把這件事公之於眾,讓這件事變成街談巷議的新聞,讓所有媒體都蜂擁到法庭來。我敢說,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法官一定會允許我們介入案件審理,因為他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那你從中能得到什麼呢?價值大約一百萬美元的免費廣告?”
“天哪,博斯。你怎麼跟流浪貓一樣誰也不相信啊?我這麼做沒有任何私心,完全是為瞭你呀。結果不是挺好的嗎?”
哈勒邊說邊朝法院方向指著。
“法官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允許我們介入,”他說,“而且我們他媽的贏瞭。博德斯要在死刑牢房裡度過餘生,而那些要陷害你的渾蛋不是失去律師資格,就是被解雇,甚至要入獄。你坐在這兒逍遙自在喝馬天尼的時候,克羅寧兩口子已經進監獄瞭。如果不是媒體如此關註,你認為法官會理咱們嗎?”
“我不知道,”博斯說,“我隻知道我女兒上周日讀到那篇狗屁文章之後,這四天滿腦子都在想她父親是不是真的是那種栽贓陷害、置無辜之人於死地的壞人。除此之外,那篇報道差點害死我。要不是我命大,博德斯現在早已經逍遙法外瞭。”
“你說的這些我真的很抱歉。真的。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當時正在從事臥底工作,因為你他媽的也沒告訴我。但我認為這個案子,就是應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好嗎?我們最後也得到瞭我們想要的結果,你的名譽得到瞭維護,你女兒也確認瞭自己的父親是英雄,不是罪犯。”
博斯點點頭,看上去同意哈勒的話,但其實並不同意。
“你應該告訴我的,”他說,“我是你的當事人。我應該事先知情,我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是那樣,你會怎麼選擇呢?”哈勒問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你根本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
“我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就是因為我清楚你會怎麼選。到此為止。”
兩人對視良久。西斯科猶豫地舉起杯子。
“得瞭得瞭,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夥計們,”他說,“我們贏瞭啊。再喝一杯,再喝一杯。我真想看看明天的報紙會怎麼寫。”
哈勒和博斯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好像都在等對方先動。
最終還是哈勒打破瞭僵局。他抓著杯腳把酒杯舉起,杯中的伏特加溢出杯口灑在哈勒手上。博斯最終也舉起瞭酒杯。
三個火槍手再次碰杯,但是那種“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感覺已經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