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教室裡這麼寂靜。註意到喬青羽回來瞭,不少人紛紛回過頭,看看她又看看李芳好,神情復雜。喬青羽見過這樣的目光,他們看李芳好就像在看一個女瘋子。她不怪大傢,她的媽媽確實是個女瘋子。
她盯著李芳好的後腦勺,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前,邁開的大腿卻被什麼攔住瞭。低頭,是明盛的手臂。
他轉過來,大半個身子朝向她,面色異常凝重地搖瞭搖頭,仿佛在說“別去”。
喬青羽放下抬起的腳,緊張又認真地看著明盛,試圖從他的眼眸中探索出更多的信息。就在這時——
“青青!”
明盛的手像觸電一般縮瞭回去,同時,喬青羽看見李芳好騰地一下站起,氣勢洶洶朝這邊沖瞭過來。
“你剛剛在幹嗎?!”
她邊走邊用手裡的紅本子指著明盛,仔細盯瞭兩秒,喬青羽發現那紅本子竟是自己的新概念一等獎證書。
“你剛剛對我女兒幹嗎?!”
聲音震天響,教室裡所有人都屏住瞭呼吸。
“沒幹嗎。”明盛擺正坐姿,徑自翻開一本書,聲音不卑不亢。
“別以為你傢有錢有關系我就會怕,”李芳好行至最後一排,越過陳沈,用紅色證書把明盛桌子敲得啪啪響:“你還對我女兒有想法是不是?!”
空氣沉寂地可怕。
“是。”
“我早就告訴過你,你要是欺負她……”
“我沒想欺負她。”
“那你剛剛碰她是什麼意思?!你……”
“媽!”喬青羽匆忙走過去拉住李芳好不斷揮舞的手,“媽!你誤會瞭!”
“你沒聽他自己承認對你有壞心?!你是傻子嗎?!”
“我……”
“我生的女兒都是傻子嗎?!啊?!都這麼好騙的?!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是怎麼……”
“媽!”喬青羽絕望地大聲吼著打斷李芳好,“這裡是教室!你想罵我,我跟你回傢!”
“呵,教室,”李芳好像是站不穩似的後退瞭兩步,環視四周,突然把手裡的證書用力丟向喬青羽,砸得她胸口生疼:“怕丟人瞭?你把傢裡的事捅出去怎麼不怕丟人?還偷偷去上海比賽,你就夥同你爸,還有你老師同學聯合起來騙我吧你!”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找來的,估計是在喬歡傢裡發現瞭自己的“贓物”。
“全世界都跟我過不去!我最相信的小女兒最會騙我!通通騙我!”李芳好繼續怒罵,一邊雙手顫抖著從斜跨包裡掏出一個透明獎杯,往前一步,狠狠地往喬青羽身上砸下去。
可沒有痛意——明盛站起來擋在瞭她的前面。
越過明盛的肩膀,她見李芳好吃驚地後退瞭一步,隨即換上更陰狠的表情,沖過來要砸第二下。喬青羽使出全身之力推開明盛,自己也轟然倒地,幾乎是跪著移到李芳好身下,緊緊抱住瞭她的雙腿:“媽媽!你再打我就從走廊跳下去!你就一個女兒都沒瞭!!”
李芳好的手呆在空中,緊接著,匆忙趕來的孫應龍出現在教室後門。
忽然間李芳好嚎啕大哭。
“媽,”喬青羽站起身抱住渾身顫抖的李芳好,“媽,放心,我不會的……”
她扶著站不穩的李芳好,在孫應龍關切的目光中艱難地把李芳好攙出瞭教室。站在走廊,見教室裡的同學不斷朝這邊回頭,孫應龍便示意喬青羽把李芳好扶到避開眾人目光的樓梯拐角。於是她緊緊抓住李芳好軟綿無力的手臂走向樓梯,剛下兩步,就聽到後門傳出明盛的聲音。
“誰讓我發現在傳播,或者談笑這件事,”他語調鎮定,似一頭不怒自威的雄獅,“我就讓誰死。”
後一句話透出的狠辣和寒意令人懼怕,像極瞭曾經貼在古樟樹下“後果恐怖”的“恐怖”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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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喬青羽回到學校,慶幸地發覺教室裡一切如常,大傢仿佛集體失瞭憶。午飯時關瀾說瞭無數笑話,不管拙劣與否,鄧美熙都很捧場,令喬青羽感激又感動。飯後關瀾提議再去看迎春花,說她今天帶瞭相機,喬青羽卻搖瞭搖頭。
“我想去找樂凡老師聊聊,”她看向目露關切的兩人,坦誠地說,“問問我媽媽的情況,看我能怎麼辦。”
和上次一樣,開門的樂凡笑得親切。同樣地,她給喬青羽倒瞭杯溫水,自己坐在斜對著喬青羽的單人沙發上,拉傢常一樣回憶起上次喬青羽和王沐沐一起來找她的事。
“我看瞭你的文章,所有的,不管是新概念,還是匿名發在校報,或者是去年為你姐姐抱冤,”樂凡微微笑著,言語中滿是欣賞和鼓勵,“你是個通透的孩子。”
“我媽媽不喜歡我寫這些。”喬青羽有些悵然地回應樂凡,以此打開瞭話匣。
她說瞭很多很多。南喬村,順雲,朝陽新村;喬白羽,秦阿姨,李芳好;艾滋病,安眠藥。她回憶起小時候李芳好的溫和,喬白羽離世後對自己的極度控制,以及離開半年後回來的變化。她也說瞭自己對喬勁羽欲言又止的思考,以及隻要自己提及跳樓,多瘋狂的李芳好都會回歸理智。末瞭,她問樂凡,是不是應該帶李芳好去看心理醫生。
樂凡點瞭點頭:“是。你媽媽很可能是重度抑鬱,有過輕生的舉動,越早接受治療越好,心理咨詢可能還不夠,得配合藥物。”
喬青羽雙手捂住眼睛,淚水從指縫中溢瞭出來:“為什麼我沒有早點意識到……”
“你已經非常出色瞭,”樂凡坐到她身側,溫暖的手撫上她的肩,“孩子,你頂著這麼大的壓力,不僅把自己照顧得這麼好,還有能力幫助傢人,非常非常棒瞭。”
喬青羽哭出瞭聲。過瞭會兒,她止住抽泣,遲疑地問樂凡是不是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人也會抑鬱。
“當然瞭,人都會隱藏真實情緒,”樂凡點頭,“不表現負面情緒,不代表沒有。”
喬青羽看著不遠處被陽光照亮的一盆綠植發呆。過瞭會兒,她輕聲開口打破靜謐:“樂凡老師,我感覺我姐姐就是自殺身亡的。”
樂凡“哦”瞭一聲,聽起來一點不意外。
“在我的印象裡,她中學時非常放縱,跟小學相比完全變瞭個人,”喬青羽說,“一個人怎麼可能說變就變?現在想來,她是自我放逐,放棄瞭自己。”
“你姐姐剛步入青春期就經歷瞭那樣的事,”樂凡輕輕嘆瞭口氣,“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孩子。在孩子的世界裡,大人就是天,大人說錯的是她臟的是她,她就會相信自己墮落瞭,臟瞭。這會讓她產生自我懷疑,從根本上否定自己存在的價值。”
“去年你把傢裡的事捅出來,鬧出不小的風波,我感覺社會上的言論也讓你吃瞭不少苦,”樂凡繼續說,“不過你要相信,傢庭創傷就像身體的傷口,揭開會帶來痛苦,但這是療愈的第一步。忽視它無濟於事。”
想著李芳好,喬青羽心裡一片灰暗:“姐姐永遠回不來,我感覺媽媽也永遠回不到從前瞭。”
“很多時候,治療的目的並不是讓人忘記痛苦,而是讓人學習如何與痛苦相處,”樂凡和聲細語,“不要成為痛苦的奴隸。”
“以前我想起姐姐就憤怒,現在我想起她就悲傷,”喬青羽黯然地垂下眼,“我感覺,這悲傷會跟隨我一輩子。”
“你是想擺脫這種悲傷嗎?”
“不,”喬青羽堅定搖頭,“隻有忘記她才能擺脫,我不想忘記她。”
樂凡微微笑,慈愛的目光裡充滿鼓勵和安慰:“人生很長,你隻需遵從自己的心,剩下的,交給時間吧。”
從心理室出來後,喬青羽沒直接回教學樓,而是拐進瞭行政樓側邊的紫藤通道。頭頂的紫藤花隻開瞭零星幾簇,鑲嵌在河流般的綠葉中,有一種飄零的,孤獨的美麗。早早盛開意味著早早凋謝——喬青羽仰頭望著它們,任心中淌過淡淡哀愁,餘光則瞥見一個瘦高身影緩緩朝自己走來。
突然間她很想逃,腳卻像灌瞭鉛一般,動彈不得。
走到她面前,明盛在通道側邊的長凳上坐下瞭。
喬青羽收回視線,匆匆望瞭他一眼:“你怎麼在這裡?”
“我一直在樓下等你。”
單獨和明盛在一起本就讓喬青羽窘迫,加上昨日李芳好在教室大罵他的場景在歷歷在目,喬青羽更加無所適從瞭。
“我媽媽砸你,很痛吧?”
“又想說對不起嗎?”明盛笑瞭,“你那獎杯真夠硬的。”
喬青羽滿腔抱歉:“很痛是不是?”
“不痛。”
“騙人。”
“真的不痛。”
“砸的哪裡?”
話一出口喬青羽就緊張瞭,視線移過去,見明盛站起身,靠近一步,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敲瞭敲他自己的左胸口:“這裡。”
喬青羽耳根微紅:“對不起。”
“叫你別說。”
一時間兩人無話。難耐的沉默中,喬青羽抬腳朝教學樓走去,明盛緊隨其後,保持著一步的距離——兩人像這樣一起走在校園裡還是第一次。經過集會廣場後,喬青羽受不瞭落在身上的或獵奇或興奮的眼光,在穿過高一高二教學樓時拔腿跑瞭起來。
所幸明盛沒有跟來。
可進入高三教學樓後,在樓梯拐角,喬青羽停下瞭。
半分鐘後明盛出現瞭,像是要報復她似的,竟腳步淡定地經過她的眼前,沒有停留。
“喂!”喬青羽隻得喊瞭聲。
“幹嗎——”樓梯上方的明盛故意拖長聲調,懶散地轉過身俯視她,嘴角則忍著笑意。
“可以給我林醫生的電話嗎?”
戲謔的笑意消失瞭,明盛表情嚴肅起來。
“我想勸我媽去她那裡看看。”
明盛沒有立刻點頭,而是神情凝重地往下走,令喬青羽莫名忐忑。行至她眼前,明盛停下瞭:“當然可以。”
“但我想,先帶你去,你願意嗎?”他問,有些小心翼翼。
“你覺得我也應該看心理醫生?”
“不是,”明盛搖頭否定,聲線異常溫柔,“是因為你姐姐曾經去過林醫生那裡。”
喬青羽驚異地抬起眼。
“我問過,”明盛看著喬青羽,眼眸裡滿是疼惜,“她那次咨詢有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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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林醫生工作室的那天是周日,清明節前一天。那天喬禮隆堅持要回南喬村,說是第二天清明要掃墓,無奈之下隻好讓喬勁羽陪他去。喬歡也因清明要回老傢待兩天,店裡一下子又隻剩喬陸生李芳好夫婦。出門前喬青羽找瞭個借口說是去圖書館,李芳好目光幽幽,仿佛看穿瞭她,卻什麼都沒說。
“去吧,”喬陸生做主道,“早點回來。”
林醫生工作室的名稱叫心語小屋,坐落在清湖邊一棟低矮的寫字樓裡。去之前喬青羽特意上網查瞭查,知道瞭林醫生是明盛爸爸溫求新的高中同學暨多年好友,不僅創辦心語小屋,還寫過不少書,在業內享有盛名。路上喬青羽有些忐忑,不過,在寫字樓下見到明盛的笑臉時,她突然就鎮定瞭。
“你怎麼知道我姐姐來過這裡?”進樓後她問明盛。
“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的多多瞭。”
進電梯後,他又說:“你那麼在乎的事,難道我會束手旁觀?”
“你願意和你爸講話瞭?”
“早講話瞭。”
明盛責怪地看瞭喬青羽一眼,一副“不然還能怎麼辦”的無奈表情:“去年,我不就給沐沐姐打電話,想讓你自己來找林醫生嘛。”
“噢,”喬青羽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你覺得我心理出現問題瞭,所以才……”
明盛微微一笑:“那隻是我對沐沐姐說的托辭。你要是當時給林醫生打電話瞭,就能早點知道你姐的真相……可惜你沒打。”
“嗯,”喬青羽滿心感動,輕聲解釋道,“我不需要什麼心理疏導。”
“你是不折不扣的勇士,我相當佩服,”明盛清亮的眼眸望向她,“但心理疏導,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當然瞭,我也覺得你其實並不需要,確實沐沐姐更需要……”
電梯門開瞭,他側身站著,舉起手臂擋住門,讓喬青羽先走出去,隨即跟瞭上來。
“那個,”他突然有些無措,“那個,我跟沐沐姐之間,什麼事都沒有,你千萬別誤會……她爸去年住院,我去看過三次,僅限於,哎,我們傢確實幫瞭她們傢,但是……”
明盛因急切而有點語無倫次的樣子,令喬青羽欣然一笑:“好啦,我沒誤會。”
“那你去年還故意寫《一百次聽說》揶揄我?”
許是因為喬青羽過於爽快,明盛聽起來倒有些不甘瞭。
“你能看出那是我寫的?”
“廢話,你寫的東西我讀瞭多少遍,”明盛的語調中有自得也有委屈,“你以為匿名就完事瞭?”
“那篇文章隻是我當時情緒的產物,”喬青羽停下步子,認真解釋道,“我是個非常理智的人。”
“什麼情緒?”
不知為何喬青羽的臉突然燒起來瞭,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便假裝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去。
“什麼情緒?”明盛追問。
“我忘瞭。”
“吃醋?”
真是要命。更要命的是自己聽到這兩個讓人羞愧難堪的字,壓根不敢瞪他。幸好,幾秒後他們就站在瞭“心語小屋”的玻璃門外。
明盛向前一步,胸口擦著喬青羽的肩膀,側身推開瞭沉重的玻璃門。
“阿盛,”喬青羽轉頭望向他,“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別總說這種客套話,”他溫柔地回應她,“哭的時候記得找我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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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醫生和和氣氣,話不多,經明盛簡單介紹後就把喬青羽帶到瞭一間會客室,把一個光盤塞進電腦,按下播放後就把喬青羽一個人留在瞭那裡。
喬青羽料到自己聽錄音時肯定會哭,但沒料到喬白羽一開口她的淚就湧出瞭眼眶。
“醫生,您好,我是喬白羽。”
那麼禮貌,那麼小心翼翼。她感覺就坐在喬白羽對面,穿越瞭時光。
“我最近很煩惱,總想死,特別在晚上。天一黑我就很害怕……我不敢睡覺,一睡著我就會做夢,夢見我小時候的事……我在山上跑,好快樂,我哥哥抓住我,說他愛我,抱我親我,把我放在草地上,解開我的裙子……”
“我感覺自己被撕開瞭,那種疼痛的感覺,我現在還記得……我也很愛他,我到現在還愛他……但我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違背倫理道德的……我可能已經死瞭,在和他相愛之後,在我把我倆的結晶扼殺瞭之後,我就死瞭,對不對?現在的我早就不是我瞭,這麼臟的身體怎麼是我?所以他現在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我總覺得自己應該早點死……這幾年,我不聽話,我爸爸媽媽弟弟妹妹都被人看不起……他們對我都很好,不說我不罵我,我爸爸媽媽把什麼好的都留給我,可我還是不滿足……我怎麼總是不滿足呢?我真是太貪心瞭……我是個骯臟的人,死瞭好,這樣爸爸媽媽也輕松一點,妹妹就不用天天穿我的舊衣服瞭,我真該死……”
不是的,姐姐。
“我覺得自己活到二十歲就夠瞭,”播放機裡喬白羽聲音沙啞,“但我媽看我的日記,發現瞭寫的東西,很擔心,說我心理有問題。那我就來看醫生,不讓她擔心。”
而後,林醫生的聲音傳來,在她的引導下喬白羽詳細敘述瞭過去的生活。很多次,喬青羽聽到她提到自己,說“可愛的妹妹”,“妹妹很懂事”,中間提及冤枉喬青羽收玫瑰那件事,喬白羽的聲音非常慚愧:“我希望妹妹不要怪我,我隻是不想看到媽媽憂心忡忡的臉,看到她擔心我,我就會很生氣,不知道為什麼。”
我不怪你,喬青羽輕喃,眼前出現喬白羽的臉,明媚無瑕,在逐漸模糊的淚眼中幻化成潔白的羽翼,跟隨淚珠倏然滑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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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機沒瞭聲音後,喬青羽又坐瞭很久,直到林醫生領著明盛推門進瞭會客廳。
她和喬青羽交流瞭一會兒,而後帶走光盤留下他們兩人。許是因為她神色不對,明盛張瞭張口,又怕驚擾到她似的欲言又止。看他呆站著,難得露出瞭手腳都無所適從的樣子,喬青羽輕輕地笑瞭。
“我已經哭過瞭。”
“看出來瞭。”
喬青羽站起身:“走吧。”
一路上明盛跟在她身後也不說話。走出寫字樓,喬青羽望瞭眼馬路盡頭的夕陽,回頭問明盛知不知道喬白羽具體是怎麼離開的。
“這,”明盛有些遲疑,“你傢裡人還沒告訴你嗎?”
“自殺,對不對?”
夕陽把明盛的眸子染成瞭深金色,他緩緩點瞭點頭。
“什麼方式?”
“你要知道地那麼清楚嗎?”
“對。”
明盛胸腔起伏瞭一下,深深吐瞭口氣:“百草枯。”
“農藥?”
“是,據說是從老傢拿的,一直帶在身邊。”
百草枯,多麼慘絕的名字,喬青羽心裡閃過一陣寒意。
“先是急性闌尾炎去維愛動瞭手術,你爸媽趕來時手術已經做好,不知為何那天你姐姐堅持要做HIV檢測,查出來是陽性,當晚趁你爸媽不在,她喝瞭百草枯,”明盛邊說邊觀察喬青羽的臉色,“等維愛的護工發現,她已經快不行瞭,先在維愛洗瞭胃,又轉去省一,在ICU彌留瞭半個月才走的。”
“彌留”二字觸痛瞭喬青羽。
“走的時候痛苦嗎?”
明盛看著她,雙眼溫柔而深邃:“聽我爸說,你姐意識一直清醒,執意要走,但你爸媽不同意,讓醫院不遺餘力搶救……”
“救回來也有後遺癥對不對?”
明盛深深地看進喬青羽的眼睛:“半瓶百草枯……竭盡全力也救不回來。”
“我姐姐肯定走得非常痛苦。”
輪到明盛不語。
“我覺得你爺爺很明智,也很幸運,”喬青羽回頭看向明盛,“他想有尊嚴地離開這個世界,也確實做到瞭。世界上多少人生死都不由己。”
說完,她轉頭看向夕陽。
“喬青羽,”聽聲音明盛靠近瞭些,“你還好嗎?”
“還好。”喬青羽迎著夕陽,閉瞭閉眼隱起淚光,回頭淡淡地笑瞭下,“謝謝你。”
“你可以隨時帶你媽媽來。”
“嗯,我剛剛在想,”喬青羽又看向夕陽,“這兩天趁我爺爺不在,還是把我媽送進醫院療養比較好。”
“療養?”
“第九醫院,其實我也不太確定,但想不出更合適的地方,”喬青羽又回頭,“傢對我媽媽來說太沉重瞭……她需要一個安靜的,遠離傢裡是非的環境。”
明盛似懂非懂但又信服地點點頭,同時有點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說這兩天就要送你媽去?”
“對,明天清明,店裡休業,剛好是個契機,”喬青羽深深吸瞭口氣,“後天,我爺爺回來,事情就難辦瞭……希望能成功吧。”
“喬青羽,”明盛聲音裡帶著驚嘆,“我有三個字想對你說。”
三個字?喬青羽耳根發燙,心迅速提到嗓子眼。
“真英雄。”
她啞然失笑,大方回應瞭夕陽下明盛眼裡的金色柔情:“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