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賊奸猾無恥,隻怕破財也不能消災,後面還有很多麻煩,若是可以,請幾位表侄暫時開京城躲躲風頭,待這裡安排好再回來吧?說完事情的經過,何志忠起身向李滿娘和李荇深施一禮,等人也趕緊起身行禮,表達謝意和歉意。。
李荇側身躲過,連連叫道:“姑父這是折殺侄兒瞭。”又罵大郎:“哥哥不拉著,也來湊熱鬧,這般生分,卻是叫我寒心。”
李滿娘皺眉道:“雖說此事因你傢丹娘而起,但這親戚之間,不就是要互相幫襯的麼?難道說,他日我傢有難,你們就能因為怕麻煩袖手旁觀?這般囉嗦什麼!他們兄弟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行之被算計欺負瞭去吧?他們要敢如此,看我不剝瞭他們的皮。”
為什麼都喜歡多多福?為什麼千方計要擴展傢族的影響力和勢力?就是為瞭危難時刻,大傢伸把手就能扶起來,而不是孤立無援。牡丹到瞭這裡後,感受是深的就是在這個人治社會中,傢族力量的巨大。
李傢人如此灑脫豪爽,何傢人也就不再多說那些感謝的話。何志忠默默盤算著十月出海進珠寶香料時帶著李荇一起去,順帶讓他發筆財,何大郎則道:“不知幾位表兄弟此刻在哪裡?”
“他們長年累月在幽州,到瞭這裡哪裡閑得住?昨晚將行之送回來後就又去瞭,這個時候還沒回來,也不知哪裡去瞭。”
何志忠道:“他們這幾日還是出去閑逛的好。省得正好撞在那老賊的刀口上。”
李滿娘不在乎地一笑:“怕什麼?最多挨頓罷瞭。他們還算沒笨到那個地步,是誤傷嘛!誰會曉得一個大員會做圈套,又帶瞭人去街上做捉奸、強嫁侄女那種丟臉的事情?他又沒穿官服,穿的常服也不是紫色,哪個曉得他真的假的?何況也沒真打瞭他,他自傢膽小怪得誰?”
眾人聞言,全都笑起來。間打瞭個岔,此時糾結的就是自己和李荇瞭,便偷偷看瞭李荇一眼,哪曉得正好對上李荇的目光,不由臉一紅,垂下瞭頭。
李荇忍不住翹起嘴角,卻又突然想起來:“我娘怎麼還沒來?”
李滿娘笑道:“你娘先前是陪著醫開方,這會兒怕又是有什麼事情耽擱瞭吧?”
牡丹卻有些不安,下意識地,她覺得這位表舅母會不會是因為她拖累瞭李荇,心裡不高興,所以才不願意來接待他們?她看瞭薛氏一眼,卻見薛氏也正向她看來,看來二人都是一樣的心思。
眾人又喝瞭一回茶,方見李荇之母崔夫人帶瞭兩個丫頭忽匆匆地趕過來。她人長得白胖,此刻天氣正是最熱的時候,待走到茶寮,已是熱得不行,與眾人見禮:“諸位莫怪,我適才送走醫,卻是又安排飯食去瞭,都到前面去吃飯。”一眼看到李荇,立刻就沉瞭臉罵道:“我的話都是耳旁風!叫你躺著休息,你卻爬起來坐著吹涼風,是專和我作對麼?”
李荇全然不怕她,隻笑道:“姑父他們難得到我這裡來做客,偏巧我那屋裡一大股藥味,總不有叫姑父他們在那裡聞臭味吧?”
崔夫人笑罵道:“就你講究多,還不快滾回去躺著?差點肋骨就,也不知道愛惜自己。”說著眼圈微微發紅。
何志忠大驚:“這是怎麼說?”
李荇阻擋不及,怨怪地瞅瞭崔夫人一眼,道:“沒什麼,聽她瞎說。若是真的這麼厲害,我能起得來身麼?不過是點皮外之傷,都怪表哥們粗魯,把我當麻佈口袋一樣的不當回事。”
牡丹卻是知道一定是劉暢拿刀鞘砍的,也不知道當時下瞭多大的狠勁,可見是對李荇恨之入骨,不由內疚萬分,感激莫名,簡直不知該怎麼還李荇這人情才好。是無法開口說出來。
大郎皺眉道:“若是皮外傷,我傢裡有一瓶胡送的藥油,治療外傷卻是再好不過。我這就去拿來。”邊說邊果真起身要走。
李滿娘伸手攔住他,不以為然地看著崔夫人道:“兒郎傢,吃點皮肉之苦算得什麼!要緊的是頂天立地有出息!就算是要送藥,也等稍後使人拿來,何以趕這麼急?又不是趕著拿來救命!”
崔夫人見兒怨怪自己,姑不以為然地看著自己,又見何傢人滿臉自責之色,隻得嘆瞭口氣,把話題轉開,親熱地拉瞭牡丹的手笑道:“丹娘,早就想去看你,成日裡卻總是被俗事纏身。怎麼樣?一切都順利吧?這麼好的姑娘,他們傢怎麼就狠得下心?”
“多謝舅母關心,一切都順利。這還多虧瞭舅舅、舅母和諸位表哥操勞。”牡丹抬眼看過去,但見崔夫人梳著寶髻,插著一把精致華美的金框寶鈿梳,穿著傢常緋色單絲窄袖短襦,系松花綠寶相花八幅長裙,臉蛋圓潤白凈,一雙眼睛笑成彎月亮,看著倒也是很和氣的。不由暗想,母親心疼兒,有些怨氣也是正常,總體看來這表舅母也還是不錯。
何志忠卻是暗暗嘆瞭一口氣,回頭問李荇:“過幾日有個,你想不想去?”
李荇眼睛一亮:“當然想去。”
崔夫人罵道:“你不好生養病,還到處去!”
何志忠又暗嘆瞭一口氣,道:“若是你身養好瞭,我便使人來喚你,若是不好,那就等以後吧,反正機會多的是。”
李滿娘卻道:“我倒是想去開開眼界,到時候姐夫使人來喚我一聲。”
眾我沉默地將飯吃瞭,崔夫人不許李荇去送,自己陪瞭李滿娘將何傢父幾人送至門外,殷勤招呼眾人以後多走動。何志忠瞅瞭個空同李滿娘道:“若是有什麼新消息,記得使人來和我說一聲,省得我心中掛懷。”不管出多少錢,他總願意拿出來抹平此事的。
李滿娘懶懶地揮瞭揮手:“知道瞭,放心地去吧。”又望著牡丹笑:“過些天我們要出城跑馬,你去麼?”
牡丹忙點頭:“去的。”
李滿娘笑道:“到時候使人來喚你。你這兩天有空多騎騎馬,到時候不要從馬上掉下來。”
何傢一行人歸傢時還沒來進那麼歡喜。崔夫人的態很明白,到底還是有些怨怪李荇為瞭牡丹惹出這麼多麻煩。然而卻也怪不得她,雖然平時兩傢關系還不錯,到底隔瞭這麼遠,平時一點小麻煩倒也罷瞭,惹上**煩卻是不一樣。
何志忠悄悄看垂頭深思的牡丹一眼,忍不住又暗暗嘆瞭口氣。
何傢一片歡欣鼓舞,從劉傢拿回去的兩千緡錢和二十匹絹擺在岑夫人的房屋的正中,還尚未收起。因為上次有孫氏多嘴惹瞭禍,這次卻是沒人敢問牡丹嫁妝錢的事情,隻在心裡猜瞭很多遍。
薛氏卻是早就得瞭吩咐的,主動道:“劉傢的錢暫時不趁手,這些是先送回來的一部分,其餘的等過些日再送來。”她這話一出口,就冷瞭場。
以劉傢人那種不要臉的德行,今日沒能拿回傢來,以後怎可能再要回來?分明是何志忠、岑夫人偏心長房和牡丹,借這個機會明目張膽地補貼他們罷瞭。楊氏微微冷笑,張氏垂著頭,孫氏、李氏面無表情,白氏和甑氏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裡看到瞭不信,卻也沒多語。
隻有朱姨娘笑道:“丹娘福大,到瞭白夫人和長公主都是好人,所以才會否泰來。”她的話不出所料的又得瞭甑氏一個白眼。
岑夫人才懶得管這許多,隻道:“趁著天色還早,先把丹娘的這些東西送到她的庫房裡存著罷。”你們也是,先前也不吩咐妥當,直接送過去,又白白讓人多跑這一趟。”
眾人心說,若是不拿回來現現,誰又知道你女兒“正大光明”地拿回嫁妝瞭呢?隻是高壓之下,再有多少想法,也不敢多話。
牡丹突然道:“慢著,我有話說。”
眾人聞言俱都抬眼看向牡丹。
牡丹走到房屋正中,對著父母、哥嫂行瞭一個大禮,情真意切地道:“丹娘多病,從小到大沒有給傢裡盡過責任,隻給傢裡添瞭大大小小無數的麻煩。出嫁前讓父母兄嫂憂心操勞,出嫁後又叫父母兄嫂麻煩不盡,破財費力,更別提孝敬父母,實是慚愧之至。然而父母疼愛,哥嫂不計較個人得失,視我如珠似寶,丹娘感激不盡。有心答謝父母兄嫂之恩,可惜我身上的一針一線,都是父母和哥哥們的血汗錢換來的,丹娘唯一能做的,就是孝敬父母,敬重兄嫂,愛惜侄兒侄女。這些天來,傢裡為瞭我花的錢實在不少,劉傢這筆錢,無論多寡,我都不要,請娘將它收到公中去吧。”
岑夫人聞言大驚,陰沉地瞪著兒兒媳們。薛氏忙道:“丹娘!你想這麼多做什麼?給你的嫁妝就是你的,誰傢女兒不是如此?回瞭娘傢養你一輩也是應該的,快別說這些糊塗話。”掃視瞭眾妯娌一眼,“你們說是不是這樣?”
眾人少不得附和一番。有人相信牡丹是真心的,也有人暗裡想,牡丹不過就是**擒故縱,做作,討好父母,收買人心來著,那麼一大筆錢,真放到她面前,看她舍得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