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讓眾女一陣沉默,程媚娘搖扇輕笑:“何姐姐這個願望雖然隻是為瞭讓天下之人有花可看,但著實遠大得很。奈何我卻是認為,這人生來就分六九等,這花同樣也分六九等,養得起或是養不起,都有定論。不過呢,我倒是願意到時候去你的園中一遊,到時候也請和我說一聲。若是果真美麗,包園遊宴也是可以的,就算是你不想多收錢,也定然不會讓你吃虧。”
雪娘嚷嚷道:“媚娘姐姐,你可別忘瞭今日你說過的話!”
程媚娘笑道:“我從來都是說話算數的人,也不喜歡沒事兒總欺負人,知道我的人,都會曉得我最是公正。隻要這園建得好,我願意第一個客人,去你那裡舉行春宴。不管你是為瞭養活自己,還是為瞭達成願望,但不肯忍氣吞聲的求人養著就是個有志氣的。”說到這裡,她淡淡地掃瞭戚玉珠一眼。
戚玉珠見自己不管自己說什麼,即便是同樣看不起牡丹女身份的人也不曾幫忙附和,而是都從其他方向暗諷自己,不由氣結。想不通自己到底錯在哪裡,當下神色更是鬱鬱。
吳十九娘看在眼裡,淡然一笑,低頭拿著手裡那把象牙絲編成的扇左看右看,仿佛那扇上有朵花兒似的。
雪娘則眨巴著眼睛,“那我豈不是很沒用瞭?”
程媚娘輕輕瞭她的臉頰一把:“不,你很有用,最起碼讓人看著就能高興起來,而不是看著就想哭。”
戚玉珠意識到程媚娘這話是諷刺自己的妝容,臉色越發委屈難看,差點就沒立時站起來轉身就走。還是旁邊一個女好心地拉住她,和她說瞭幾句悄悄話,她的臉色方才又稍微好看瞭些。
牡丹不知這程媚娘是何許人,為何還不曾見到自己的莊就說出這種話來,也不知程媚娘為何事事針對戚玉珠。但她不會因為程媚娘這樣一說,就抱瞭大希望,認為人到時真的會去包自傢的園。但她還是試探著邀請眾人:“既然如此,等到園建好以後,諸位若是有空,我再請諸位去遊玩。”
這回眾人都沒有表示反對,紛紛道:“你不曉得我們住哪裡,到時候讓雪娘來通知我們。若是有空,定然要來的。”
雪娘突然想起為什麼帶瞭這些人來尋牡丹,拉著牡丹的袖直晃:“何姐姐,說芙蕖衣香呢,你快說說看,是怎麼弄的?你不是說另外還有幾種法麼?一並說給我們大傢聽聽。”她貼在牡丹耳邊輕聲道:“上次你給我那香以後,就再也沒人敢笑話我啦,今日你務必要讓她們開開眼界!啊,你今天身上的又是梅花香,怪好聞的,你這配方和她們說,隻和我一個人說,讓我和她們講,顯擺顯擺,好不?”
牡丹聽她說得可愛,笑著應瞭,伏在她耳邊輕聲說瞭幾句。
戚玉珠低咳一聲,道:“雪娘你好不懂事,何姐姐傢中就是開香料鋪的,這些香想來都是密不外傳的香方,是要留著賣錢的,怎會輕易就和我們說瞭?你快別強人所難啦。”
利用共同的愛好拉近彼此的距,這是一個屢試不爽的辦法,牡丹道:“玉珠妹妹不必擔憂,我們傢雖然開香料鋪,卻不曾賣成香。我之所以知道點制香的法,實是因為我二哥喜歡。我所知曉的不多,不過倒是可以和諸位互相交換一下。要是各位覺得我說的方還好,去我傢的鋪裡時,還可以問問我二哥,他知道的更多更好更妙。”
吳十九娘率先道:“我有個宮中傳出來的香方,也可以說給大傢聽聽。”
牡丹便笑著將那芙蕖衣香的法說瞭:“丁香一兩,檀香一兩,甘松一兩,零陵香半兩,牡丹皮半兩;茴香二分,微微炒制。全數研成粉末,再加入少許麝香,研磨均勻,用薄紙蘸取,用新帕包裹貼身放著。也可以再加一點點龍腦香,切忌不能用火烘焙。越出汗越香,最適合熱天用。”
吳十九娘道:“我的這個,卻是已經薨逝的寧王妃教我的。沉香二兩切碎,用絹袋盛著,再將絹袋懸空掛在銚中,加蜂蜜水浸泡,用慢火煮一日;再用檀香二兩,用清茶浸泡一夜,炒炙,直至去除檀香氣味;龍腦二錢,麝香二錢,甲香一錢,馬牙硝一錢,研磨成細粉,加入煉蜜,調和均勻,窖藏月餘,取出再加龍腦麝香搓成丸,用尋常的方法焚熏即可。”
雪娘清瞭清嗓,得意地將才從牡丹那裡得到的梅萼衣香說給眾人聽:“丁香二錢,零陵香、檀香各一錢,茴香五分微微炒制,木香五分,甘松、白芷各一錢半,龍腦、麝香各少許,全都切碎。選晴明無風雪之日含苞待放的梅花,傍晚時用絲線系住不許它開,第二日日出之前連著梅蒂一起摘下來。和前面的香料一起攪拌、陰幹,隨身攜帶。旖旎可愛得很!”
另外幾個女也不甘示弱地說瞭幾個方,但因為尋常,大傢都不甚在意。戚玉珠見勢頭不好,風頭都給她二人奪去瞭,忙將裴夫人秘藏的一個養顏鹿角霜方說出來:“用鹿角霜二兩、穹藭、細辛、白蘞、白術、白附、去心的天門冬、白芷、杏仁各一兩研磨為末,與牛乳調和,放在銀鍋內慢火熬成膏,夜裡睡前抹上一層,第二日清早洗凈,可以美白細膚,效果好得很。”
程媚娘笑道:“都是雅人,隻是我記不得,不如等我問人要瞭筆墨記下來。稍後大傢人手一份,不是更好?”也不問其他人的意思,直接就叫隨侍的丫鬟去問李滿娘傢的管事要瞭筆墨來,當眾鋪開蜀紙,洋洋灑灑地寫起來。
牡丹見瞭她的字不由微微一笑,原來這程媚娘卻是為瞭間接地向大傢展示自己的一手好字。戚玉珠,心裡愛慕李荇,視所有女人為敵人,適當地激發瞭別人的表現欲;雪娘天真可愛,父親的官職又高,能夠很好的調節氣氛;吳十九娘,出身不凡,輕輕就表現出瞭自己的風雅,以及與寧王府元妃的情誼,不能輕易撼動;程媚娘,敢說敢做,也另有才能。崔夫人替李荇挑選的這些候選兒媳婦,果然個個都各有各的長處和優勢,實在不容小覷。不過在她看來,崔夫人應該更屬意吳十九娘才對。
那麼,眾貴女比拼才藝是為的突出自己,博得一門好姻緣;而她呢,就不過是純粹渾水摸魚,趁機混個臉熟,將來好做生意。這麼一想,簡直是各取所需,雙贏!所以牡丹對每個人的長處和優點,都是抱著真誠的態去欣賞,力稱贊的。故而大傢對她的態雖然說不上十分親熱,卻也不錯。都表示有空的時候,願意去何傢的香料鋪裡看看,還直接表示讓牡丹新園落成,一定約瞭她們去看。
唯有知道李荇對牡丹有意的戚玉珠,一陣一陣的氣苦,覺得牡丹實在是過分瞭,自此對牡丹帶上瞭十二分的看法。
待到崔夫人聽到消息反饋,知曉牡丹竟然和這些人推銷起瞭何傢的香料和她那個還沒開張的牡丹園時,不由氣道:“這孩,竟是不放過任何可以賺錢的機會,也不想想,要是人傢回去以後,和傢裡人說起來,咱傢的親戚就隻知道做生意,那可怎麼好。”說完吩咐人去將眾人請出來入席,結束這種尷尬的場面。
兩方人的座次是分開的,各不相擾。唯有雪娘得瞭竇夫人的允許,八爪魚一樣地貼著牡丹,和牡丹坐在一起,咬著牡丹的耳朵輕聲道:“你可知道這些人今日是來做什麼的?”
牡丹搖瞭搖頭。
雪娘低聲道:“我和你說,她們其實是聽說聖上有意讓寧王去做尚書省左仆射,而你傢表哥有可能得到一個好職位,所以才來的。你明白瞭吧?”
這相當於一個信號,寧王前途無量,連帶著李傢也要飛黃騰達瞭,所以才會有瞭清河吳氏的女出現。牡丹點點頭,笑看瞭雪娘一眼,難道說竇夫人也有這個意圖?
雪娘見她笑看著自己,不由惱羞成:“不許你這樣笑!我才不是為瞭這個來的。我是因為我娘和李夫人交好,所以才來的。我要是有那個心思,還不著她們那般去討好主人傢?還陪著你在這裡說閑話?”
牡丹見她臉都紅瞭,趕緊認錯:“是,是我笑錯瞭,我不笑就是瞭。”說完果真板起瞭臉。
雪娘忍不住又笑瞭,伸手去拉她的臉頰:“難看死瞭!”
二人笑瞭一歇,雪娘輕輕靠在牡丹的肩膀上,低聲道:“何姐姐,你不知道我,除非是那個人,我才有心思和她們一樣的去討好人,不然我是不耐煩的。”
牡丹笑瞭一笑:“既然不喜歡,自然是做什麼都不情願的。”同樣的,假如人傢不喜歡她,無論她怎麼做都是錯,甚至存在呼吸都是錯。
雪娘沉重地嘆瞭一口氣:“可是,有些人,就算是你心甘情願想為他做點什麼,哪怕就是想多看一眼,也都沒機會的。”
牡丹捏瞭捏她的臉:“說得這樣沉重,小丫頭有心事瞭?”
雪娘不語,抬手將面前的雨露春酒一飲而盡,回頭看著牡丹討好地綻放出一個笑容來:“何姐姐,明日我和你一起去你莊玩可好?”
牡丹道:“明日我不去莊裡,過段時間我要種花種,那時會到那裡去住段時間,到時候再喊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