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實倒是想趕緊跑掉,脫這個是非窩呢,可他剛挪動腳步,就被清華一大聲喝住:“站住!作死的奴才,這是要去給誰報信呢?”
劉暢和秋實的小心肝都顫瞭一下,劉暢道:“我本與人約好今日要談生意的,現下成瞭這樣,怎麼見人?少不得叫他去和人說一聲。”想想要叫清華不發聲,就是要叫她不得閑,於是又發力去拖她:“你隻顧管他作甚,我問你的話你還不曾回答!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們就去找你的人評評理,看你自進瞭我傢的門都瞭些什麼!”
清華本已是瞭退堂鼓,見他又扯過來,實在躲不得,又實在害怕,隻好虛張聲勢,他:“劉暢!你敢!你再敢動我一根頭發絲試試,我一定去宮裡頭,我也這張臉瞭……”
劉暢“呸”瞭一聲,罵道:“我還不要命瞭呢!正經的公主娘娘也沒你這麼不知輕重的……到底是誰說的?你說不說?不說我定然休瞭你!”卻是沒有再動手瞭,隻暗自盤算,得弄件事,把清華的痛腳抓在手裡才好。
“你敢!我才先出瞭你!”清華隻不說是誰說的,奮起反抗,她越不說,劉暢越懷與蕭越西脫不開幹系。
二人在那裡糾纏不清,秋實趁機跑瞭出去,拐兩拐,奔至半途中,遠遠看見一個像是的身影與個年輕男說話,隨即跟著那男走瞭。立時迭起腳去追,沒追上,打探無門,隻好折回去報信。彼時劉暢與清華已經停止練武,隻在修煉口才。
劉暢見秋實回來瞭,心急火燎要將清華撇開,一問究竟,怎奈清華發現他心急,偏就不放,二人便呈膠著狀態,誰也奈何不得誰。幾個嬤嬤也不勸,隻在一旁袖手看著,誰都曉得這二人是輕易離不掉的,看著不出大問題就好。
鬧到天將要黑,二人都腹中空空,沒瞭精神,方才借著下人相勸,各各回去。劉暢聽秋實報瞭,氣得晚飯都吃不下去,心急火燎地一打聽,這才得知二郎、五郎有人插手暫且保下瞭。保的人不是別的,又是朱國公府,立時便想到與杜夫人分不開。一時就有些煩躁,又是朱國公府,又是蕭傢,還答應瞭他,也不知那死女人到底背後答應瞭多少人的條件?果然好得很!
正在咬牙切齒,想趕在天黑關閉坊門前施展下一步行動,又聽說魏王府來瞭人。來的卻是魏王世妃,到底是娘傢人,拐彎抹角地將戚夫人和劉承彩噎瞭一回,又訓劉暢,清華得意得很,劉暢不得已,忍氣吞聲,一拖錯過瞭最佳反應時機。
且不說劉暢這邊如何成瞭一團麻,牡丹天微微亮就在汾王府外頭候著,守瞭一日不曾守到,倒是張五郎和秦娘都分別派人來會過瞭她。第二日一清早,她又在王府外守候,一邊來回踱步禦寒,一邊低聲與貴說話打發時間,不多時忽見一個穿著褐色圓領袍的麻臉漢騎馬過來與貴打招呼,審視地看瞭牡丹一眼,貴忙跟瞭他立在墻邊低聲說話。
二人說瞭一回,那麻臉漢留在原處,貴過來叫牡丹:“娘,這位是金爺,這次的事情多得他襄助。萬事齊備,隻欠東風。”
牡丹大喜,忙整瞭衣衫,上前去謝,金爺目光銳利地看著她,還瞭她的禮,將一疊紙遞給她,道:“某已將所托之事盡數辦妥,適才已然道與貴知曉,郎君不用多謝,這本是某欠下的人情。”然後揚長而去。
牡丹津津有味地翻看著手裡的紙張,戲謔道:“雖則得瞭張五哥他們的襄助,但若非你請動瞭內衛,也不會如此順利。你這樣能幹的人,怎會賣身為奴?你若是去跟隨個王侯將相什麼的,不說飛黃騰達,也比跟著我強。”原本是想將雨荷配與他,但越看貴得力的表現越是不敢開口瞭,說不定又是個裝的。
“這些人看的不是小的臉面,還的是將軍的情分。”貴笑道:“至於小的,出身本就卑,要說王侯將相,將軍可不是將?護得您周全,將來將軍可不會叫小的吃虧。”他欠的,可是蔣長揚條人命,說不得,說不得。
牡丹微微一笑,越發想蔣長揚。忽聽清脆的馬蹄聲從街口處傳來,緊接著車輪粼粼聲響,她立時振奮瞭精神,回過頭去睜大眼睛看著,但見二十多號人馬簇擁著一張雙馬拉乘的大車對著自己這邊行瞭過來。
牡丹愣瞭愣,隨即狂喜,不假思地迎瞭上去,大聲喊道:“民女何惟芳求見汾王妃!”
看見有人攔道,便有侍衛上前兇神惡煞地驅趕,貴擋在牡丹面前,牡丹隻是跳著腳大聲喊,仗著貴掩護,身形靈活,左沖右突一直往前頭去。
馬車停瞭下來,少傾一個垂髫侍女走過來,審視地看著牡丹道:“哪裡來的浪蕩!竟敢如此無禮,沖撞王府儀仗!王妃命打二十鞭扔出去!”
浪蕩?牡丹突然想起自己上唇處還貼著的小胡髭,立時手忙腳亂地扯瞭一把,也不管扯幹凈沒有,隻厚著臉皮大聲道:“我不是浪蕩!是王妃自己說我是她的小朋友,邀我來府裡做客的!我姓何,上次是跟著白夫人去的福雲觀,煩勞這位姐姐替我和王妃說一聲。”
那侍女早得瞭吩咐,一邊看著牡丹臉上殘留的半邊胡忍著笑,一邊故作嚴肅:“好大的膽!王妃說瞭不認得你!”
牡丹睜大眼睛,一邊躲避來拿她的人,一邊大聲道:“外面人都說王妃體恤下情,古道熱腸,常救人於危難之中,我這才來的,如今看來,卻是假的!也隻是沽名釣譽之輩!打瞭也好,叫我認清瞭才好。”
汾王妃在車駕裡聽見,倒笑瞭,與身邊的侍女道:“還是一樣的膽大妄為,鶯兒你去領她進府。”
鶯兒跳下車,喝住揪著牡丹的侍衛,掩嘴笑道:“這位長著半邊胡髭,不知是男是女的小郎君,王妃問你,你認清楚瞭又怎樣?”
牡丹聽她這樣問,心中大定,伸手將另外一撇小胡髭撕下來,老老實實地道:“不怎樣,我就是想引起王妃的註意,聽我一言。”
鶯兒笑道:“你倒是老實。王妃要見你,請隨我來。”
牡丹看瞭貴一眼,將懷裡的紙張盡數遞與他拿著,轉身隨鶯兒進去,在一間小小的花廳坐下來候著。
約莫過瞭兩盞茶的功夫,便有人來領牡丹入內,七拐八彎,入瞭一間華屋,但見正中蜀錦七彩地衣花團錦簇,上頭壓著獸頭銀鎏金香爐吐納芬芳,四邊帳幔低垂,一架素白屏風前設著張美人榻,榻上歪靠著的正是汾王妃本人。
牡丹上前行瞭禮,汾王妃淡淡叫她起身,道:“我原定要元宵節觀燈才回,你怎知我今日回來?”
牡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實不相瞞,一直就守著的,昨夜裡是歇在這附近的邸店裡,就想撞個好運。”
汾王妃也不問她到底為瞭什麼事,隻問:“為何不讓白夫人領瞭你來?或是遞上名刺等我通傳?何必去闖我的儀仗?就不怕被打瞭扔出去麼?”
“阿馨她身體不好,在養胎,不敢勞動她。等您召見,又恐誤事,讓兄長受罪。敢大膽闖王妃的儀仗,一是久旱逢甘雨,喜而忘形,二是知道王妃心善,不會與我計較。後來大膽說那些話,也隻是聽說您忘瞭我,仗著您心善,故意想引您註意,希望您見著瞭就想起來啦。”
“呵……”汾王妃哂笑瞭一聲,道:“小嘴兒挺會說的,我要是懲你,倒是我不心善瞭。罷瞭,小朋友,你尋我何事?”
牡丹忙將當日發生的事情說瞭一遍,汾王妃道:“你是說你傢是冤枉的,被人陷害瞭?”
牡丹點瞭點頭。
汾王妃慢吞吞地道:“可是據我所知,那事兒證據確鑿,想要翻案那是萬難,你是欺我不知實情,特意來引我替你去沖鋒陷陣得罪人的?你心疼你朋友阿馨,心疼你的傢人遭罪,為何就不感念我也曾幫過你忙?”
牡丹一時沉默下來,雖然她靠著秦娘、張五郎、內衛、李荇等人相幫,已經將事情大致經過弄清楚瞭,關鍵地方有瞭充分的證據,可是還需要一個人承頭將它揭出來。到底牽扯到這麼多人,民告官,就算是一時告到瞭,解瞭一時意氣,也是後患無窮。之所以找上汾王妃,就是想找一條折中的,對何傢最好的解決辦法。汾王妃是蔣長揚信任的人,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合適的人,既然不行,那便隻有走另一條。
想到此,牡丹抬頭笑瞭一笑,強忍著想要繼續苦求的欲望,朗聲道:“王妃說得是,誰都不容易。謝謝您上次幫瞭我,這次又撥冗見瞭我,聽我嘮叨這半日。為難您瞭。”說完望著汾王妃深深一禮,便要告退。
汾王妃見她果然要走,道:“慢著,你既然言之鑿鑿說你傢兄長是被冤枉的,應該有證據吧?你苦守這幾日,空跑這一趟,難道就甘心麼?不怨我?”
牡丹苦笑道:“我會失望,但絕不會怨您。”她從來不是那樣的人,至於證據,沒有十足的把握,她怎敢讓它出現?
汾王妃垂眸不語,揮手讓她離開。見牡丹離開,鶯兒便問汾王妃:“王妃為瞭她匆忙趕回來,為何見瞭她又什麼都不做就叫她離開?”
汾王妃泰然飲茶:“且試她一試,蔣大郎千裡傳書求我,我總得看看他的目光如何,看她配不配。你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