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非告訴錢菲,她回來的那晚他臨時有點事,走不開,所以會叫他哥們去幫忙接她。
錢菲說不用這麼麻煩,“幹嘛搞這麼矯情?前十八年不認識你的時候,我自己拖箱子走出機場也從來沒走失過!”
李亦非“嗬”一聲說:“你也真好意思對十八這個數字下手!巾巾這不是矯情,這是我對你的愛心的一種釋放方式,你感受一下!”
他還告訴錢菲:“對瞭去接你的我這哥們就是傳說中那個傻逼話費小王子,人有點傻,嘴有點賤,心有點花,你到時候就把他當個會喘氣的司機就成,不管他跟你聊什麼,你都甭搭理他。”
錢菲問:“為什麼我不能搭理他?”
李亦非說:“因為這孩子有點賽臉,你一搭理他,他一來勁,就容易一口氣說一萬字順便跟你求愛什麼的。”
錢菲說:“那感情好,人傻錢多,我就缺這樣的男性朋友!”
李亦非默瞭下,說:“算瞭到時候你自己打車回吧。”
不過那天晚上錢菲下瞭飛機後還是大軍來接的她。
錢菲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個傳說中的話費小王子,覺得他的眉眼兒屬於越看越萌的那種鄰傢弟弟型。
這是他沒張嘴時,她對他的印象。而等他一張嘴,錢菲立刻服瞭。
她的生命裡,真心沒見過比這一位還話嘮的人……
大軍跟她自我介紹說:“你好錢菲,我叫軍丞,軍隊的軍,大丞相的丞,李亦非幼兒園中班同班同學,小學同班同學,初中同班同學,高中同班同學。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我要說的這麼詳細,而不是一語帶過我和他是各種同班同學。因為我覺得這樣更能體現我和李亦非認識有多久瞭,更容易消除你對我的陌生感,這樣我們倆接下來的相處就不會太尷尬!”
錢菲現在確實不覺得尷尬瞭,她覺得頭疼。
路上,錢菲說:“我以為你叫什麼什麼軍,沒想到你叫軍什麼什麼。你這個姓,挺少見的!”
大軍打著方向盤說:“可不是!其實我小名應該叫大丞或者幹脆叫大丞相之類的,可是他們非管我叫大軍,我好好一個高大上的名字,生生被叫得特屌絲你感覺到瞭嗎!另外錢菲我得糾正你一下,我不叫軍什麼什麼,我叫軍什麼,我是一個字兒的名。”
錢菲覺得腦仁有點發脹。愛存手機費的人,怎麼這麼話嘮……
她決定不跟他聊他瞭,她怕他接下來會一萬字、一萬字的說起沒完。她把話題轉到李亦非身上。
“你跟李亦非你們倆各種同班同學下來,關系一定特好吧?”她隨意地問著。她覺得男的都特愛吹唬兄弟情什麼的。
“不好!”結果大丞相如是說,“丫就是一流氓人渣要挾犯!要不是他手裡有我的把柄,我理他才怪!從來好事不帶著我,臟活累活就留給我做!就說你吧,當年你說你那茶葉,你那看大鵬演出的票,你那春運回傢的機票,你那蘋果五小手機,還有那兩瓶五糧液,哪樣不是我去操辦的?是,門路都是他鋪好的,可最後跑腿的不都是我嘛!怎麼到瞭最後跟你好的就成瞭他瞭呢!我還覺得我比他先看上你的呢!然後今天又是這樣,切!人渣,禽獸,大牲口!”
錢菲快要汗滴滴瞭。李亦非說什麼來著?這話費小王子果然一來勁就開始順便表白瞭嗎……
不過她從上述話語中捕捉到瞭幾件事。
“你剛剛說蘋果手機是怎麼回事啊?”她問大軍。
大軍百忙中轉頭瞥瞭她一眼——準確地說是瞥瞭她握在手裡的手機一眼,“喏,就是你握著那個啊,那是我跑腿去買的唄!”
錢菲呆瞭呆,“買的?花多少錢啊?”
大軍說:“市場價五千多啊!”他頓瞭頓,驚叫,“糟瞭,當初套詞兒的時候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好像應該說你這手機是海關沒收的!”
錢菲扭頭呆滯地看看他,覺得這話費小王子應該是名副其實地人傻錢多。
“那五糧液又是怎麼回事啊?”她又問。
大軍說:“李亦非怎麼告訴你的?”
錢菲說:“我忘瞭!”
大軍說:“那我也忘瞭!”
錢菲說:“等到傢我告訴李亦非你已經把蘋果手機的事說漏瞭。”
大軍嗷嗷叫:“大姐你別這樣!那兩瓶五糧液吧,是李亦非讓我回他們傢,借著給他爸拜早年,從老爺子床底下偷的……”
錢菲覺得自己快裂化瞭……她想眼前這人小時候一定在安定醫院兒科待過,一定是的。
錢菲想瞭想,又說:“你剛才說李亦非從來好事不帶著你,臟活累活就留給你做,然後說他今天又是這樣,是怎麼回事啊?”
大軍瞄瞭她一眼,“哦”瞭一聲,“倒也沒什麼,就是他今天自己參加商務酒會去瞭,我也想去,他不讓,說他要帶的是女伴,我性別不詳,直接被pass瞭。”
錢菲也“哦”瞭一聲,沒再說話。
此後的一路上,不管大軍再怎麼起話頭,她都沒什麼心思搭茬瞭。
等回到傢後,她不知道自己中瞭什麼邪,打開電腦直撲百度,輸入瞭關鍵詞“商務酒會”。
可惜蹦出來的都是些“商務酒會的目的及流程方案”、“商務酒會要註意什麼”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她想要看到的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將於某場地舉辦商務酒會”的新聞性描述。
她心有不甘地合上電腦去洗澡。洗好後躺到床上。她拿起手機的時候,想起手機的價格,心底一嘆。想著過兩天一定要補個像樣的生日禮物給李亦非。
然後按亮屏幕,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半。
往天的這個時候,李亦非早就開始騷擾她瞭。今天的微信卻還是一片靜悄悄。
她百無聊賴地點著手機屏幕,發瞭條消息給李亦非。
“我到傢瞭。”
很久後,李亦非才回:“爺知道,大軍已經報備過瞭。我這還有點事沒忙完,你早點睡,明天爺再疼你。”
錢菲看著屏幕,“噗”地笑瞭下。
她按滅手機熄瞭燈打算睡覺。
可是困意剛剛來襲,手機突然叮一聲響。
她胡亂的摸過手機來看,本以為是李亦非發信息給她,卻沒想到發信人是小媛,她給她發瞭條語音消息。
困意彌漫,她猶豫著要不要聽。掙紮一下後,考慮到小媛從來不會在這麼晚騷擾她,怕真的是有什麼要緊事,她點開瞭那條語音消息。
小媛透著興奮與刺激的聲音在一片黑暗的屋子裡響起來。
而她聽完這條消息後,困意瞬間全無。
小媛說:“菲菲你快上微博!然後搜一個我喜歡的女明星,叫金甜!你快看她剛剛po的照片!你看照片上那個男的是不是合作公司的李亦非?我越看越像!我覺得就是他!”
錢菲耳邊又回響起大軍接她時說的那句話,那句讓她一整晚不管幹什麼都有點小小心不在焉的話。
“倒也沒什麼,就是他今天自己參加商務酒會去瞭,我也想去,他不讓,說他要帶的是女伴,我性別不詳,直接被pass瞭。”
錢菲一骨碌爬起來,開瞭燈,抓過手機,用最快的速度登陸微博,搜索關鍵字“金甜”,點進她的主頁。
然後她看到一條圖配字的博文。字裡行間的文藝范兒逼得人想打哆嗦。
“午夜,讓人的心,蠢蠢欲動。喜歡,卻不欲說,於是叫他哥哥。哥哥,過瞭今晚,希望你依然能像現在這樣陪伴我……”
文字下的配圖,是一張自拍照,照片的左側是那個叫金甜的美麗的、精致的、上著端莊的宴會妝容的巴掌小臉;右側,是站在她身後的某個男人的側臉被她以偷拍的角度攝進瞭屏幕。
那個男人的側臉,英俊得叫錢菲眼底發酸。
她點開評論,看到很多粉絲的留言:
“這是小甜甜喜歡的人嗎?好帥!快拿下他!”
“小甜甜,加油,沒有男人會不喜歡你!偶罷好帥!你們要長長久久哦!”
“小甜甜,你是最漂亮最可愛最美好的姑娘,他一定會被你征服的!”
“小甜甜我無法想象會有不喜歡你的男人哦!哥哥他一定是喜歡死你的啦!不然怎麼會跟你一起出席酒會嘛!過瞭今晚你們一定也會在一起的啦!不,幹脆今晚一整晚你們都在一起好瞭!捂嘴笑!”
“哇叫戀人哥哥!好萌!萌cry!!!!!”
……
錢菲看不下去瞭。這樣的評論多看幾條,她隻覺得自己越來越渺小。
她退出評論頁面,用手指往下滑著,下面還有幾條博文,也配著幾張照片,是金甜在告訴粉絲,她去參加瞭一個什麼樣的酒會。
她點瞭下刷新頁面的按鈕,想看看金甜又更新瞭新內容沒有。
結果她發現,金甜把最新發的那條微博刪掉瞭。
她怔瞭好半天,才想起回復小媛。
“你沒看錯,那男的,就是合作公司的李亦非。”
錢菲告訴小媛,金甜把微博刪瞭,問她剛剛那照片存瞭嗎。小媛說存瞭。
錢菲說:“發給我。”
小媛問:“你要它幹嘛?”
錢菲強忍心頭那股說不出的黯然悶疼的感覺,回復:“留著一起開會的時候勒索當事人一頓飯。”
小媛把圖片發瞭過來,緊跟著又發瞭條文字:“說實話,我的第六感一直以為他對你有意思呢……”
錢菲回她:“你的第六感浸淫在歡場太多年,早用殘瞭不準瞭。”
然後她盯著照片又看瞭半天。看著看著,竟發現圖片就要有變模糊掉的趨勢。
她趕緊吸吸鼻子,告誡自己,不許那麼沒出息。
她想強迫自己躺下睡覺,可是怎麼也按捺不住蠢動的手指,到底給李亦非發瞭條信息。
“在哪?還沒回傢嗎?”
過瞭一會,李亦非回:“在忙點事,送完一個朋友就回傢瞭。很晚瞭你快睡吧!”
錢菲放下手機,想著他的副駕位上坐著的那位“朋友”,想著她美麗面龐上的笑靨如花,想著她正軟語溫言地叫著開車的人“哥哥”。那是他在桂黎黎之後的女朋友呢。
不知怎麼,她把今晚的印象和她當年去酒店捉汪若海的奸的場景重合瞭起來。
她問他們在哪,他們告訴他,在加班、在忙點事;他們都告訴她趕緊睡吧。
她忽然眼底發熱。
一個又一個,都這樣。
他說他已經和那些鶯鶯燕燕都摘幹凈瞭。她想也許他心裡的“摘幹凈”和她心裡的標準不一樣吧。
說來說去,他們似乎終究不是一路人。
她閉著眼睛安慰自己。
還好,她目前陷得還沒有那麼深。
還好還好,兩路人這個問題她發現得還比較及時。
還好還好還好,她不是在不能自拔的時候才發現,他前女友在叫他哥哥。
錢菲回北京的前一天上午,金甜找到李亦非,求他幫個忙,想讓他帶著她去第二天晚上的商務酒會。
那個酒會,有很多投資商和影視導演出席,其中有現在風頭最勁的一位名導,不久後他將執導一個大型公益廣告,投放范圍非常廣,目前正在海選廣告女主角。誰要是有幸能拿下這條廣告,誰就有機會和名導合作接下來的一部大制作電影,到時飛黃騰達便指日可待。很多女星都很想得到這個機會,不過名導說瞭,這次想啟用還沒有在大銀幕上露過臉的新人。
這個名導簽約的影視公司是傢上市公司,當時這個項目是李亦非他們公司作為保薦人保薦上市的,因此李亦非和公司高層以及參瞭股的名導都有一些交情。金甜想得到這個廣告機會,於是來找他,希望他能帶著她參加宴會並向名導幫忙引薦。
大軍最初把金甜介紹給李亦非的時候,李亦非是要拿她當女朋友發展的,可是在發展過程中卻不知不覺地對錢菲動瞭心。後來在發展到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程度時,他及時叫瞭停,把金甜認作瞭妹妹,並且答應她,以後她有什麼難事來找他時,他會幫她辦。
於是對於這回金甜來找自己,他覺得沒辦法拒絕。而宴會的時間又跟去機場接錢菲撞瞭車,他隻好把大軍搬出來救場。
大軍知道他的打算後,很不樂意,表示:“我也要去宴會!”
李亦非說:“去宴會我要帶也是帶女伴,你性別不詳,還是老老實實給我接人去!”
大軍被滅後表示不服,企圖掙紮,被李亦非一句話堵瞭回去。
“想不想我告訴你媽你打網遊?”
大軍乖乖地去瞭機場,而他就帶著金甜去瞭酒會。
他本來想,如果能盡快把金甜引薦給名導,早點完成任務後他就早點抽身回去看一眼他那塊心頭肉。
可是偏偏名導飛機延誤,酒會已經快要過半瞭,他還沒來。
他隻好帶著金甜耗著。
期間有別的熟人比如老頭子的合作夥伴什麼的,看到他,都會過來跟他打個招呼,而他忙著和這些人微笑應酬的時候,金甜就乖巧地在一旁或者喝香檳,或者自拍。
後來名導還不來,金甜跟他聊天,問他有喜歡的人瞭嗎。
他點頭說有,金甜就問:“是那個女房東嗎?”
對於金甜的問題,李亦非笑得坦蕩,答:“是。”
金甜仰頭望著他,也跟著笑,說:“我真羨慕她!看來感情這東西真的講不來先來後到,明明我先和你發展的,可偏偏是她得到你的垂青!”
李亦非想瞭想,決定糾正她:“怎麼說呢,我覺得也談不上你先來她後到,畢竟她每天中午和我鬥地主的時候,我還不認識你!”
期間錢菲來瞭條微信,他掏手機回復。
金甜在一旁問:“是她嗎?你今天帶我來這,她知道嗎?”
李亦非揣起手機,說:“我沒有告訴她,她剛出差回來,挺累的,讓她好好休息吧。”
金甜看著他,表情裡有淡淡的惆悵,“我還以為你就是那種冷酷的性格,對女孩子從來不忍讓不體貼。可是現在看來,你也不是不體貼,隻是施加體貼的對象不是其他女孩也不是我,而是特定的那一個,說實話,我真的有點嫉妒她!”
李亦非笑:“我體貼她瞭嗎?我覺得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的!”
金甜也跟著笑,笑容看起來澀澀的。
酒會快結束的時候,名導終於來瞭。李亦非找機會把金甜引薦給瞭他。
名導對金甜的個人條件表示很看好,答應下周給她一個面試的機會。
又聊瞭兩句,再待一會兒,酒會結束瞭。半夜三更,不好打車,金甜央求李亦非把她帶到好打車的地方。李亦非本想去看眼錢菲,可是又覺得大半夜把穿著露肩禮服的金甜丟在路邊有點不太合適,兩廂權益瞭一下後,他決定明天再去看錢菲,直接好人做到底把金甜送回傢好瞭。
路上錢菲給她發瞭條信息,他趁著紅燈的時候回復瞭她,告訴她趕緊睡。
把金甜送到傢後,她下車時,突然問他:“這次你幫完我,我以後是不是再也沒有理由找你瞭?”
李亦非想瞭想,挑挑眉,說:“看她,她要是喜歡追星,我就帶她來跟你一起玩!”
金甜慘慘地笑:“我真嫉妒她呀!”
那一秒,李亦非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狠心瞭,他似乎為瞭一個女孩傷瞭另一個女孩的心。
從宴會回到傢,按時間算已經是第二天瞭。李亦非按捺住想給錢菲打電話聽聽她聲音的念頭,改給她發瞭條信息:辦完事回傢瞭。少爺我夜觀天象,發現我明天心情會很好,於是爺決定帶你去吃好的。
然後他洗洗睡瞭。
可是到瞭第二天上午,錢菲都沒回他信息。
他忍不住發瞭幾條信息問:“收到我的信息瞭嗎?”可是一條回復都沒有。
他一整個上午臉都臭臭的。午休的時候,他打電話給錢菲。結果響瞭兩聲就變成瞭忙音。
李亦非盯著手機怔瞭怔,他的電話居然被她拒接瞭。
他再打一次,還是響瞭兩聲後變成忙音。
他又被拒接瞭。
他皺瞭皺眉。再打,情況依舊。
他拿起手機發信息。
“在忙?”
好半天依然沒有回復。
他再發:“什麼情況?”
還是沒有回復。
他心頭有點淡淡的煩。他之所以喜歡錢菲,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她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嬌氣愛使小性子。他跟別的男人不一樣,喜歡女生那種嬌柔造作的小脾氣,動不動就生點小氣鬧點小別扭,生什麼氣鬧什麼別扭還不說,一鬧騰起來就不理人,非要等人來哄個十遍八遍的,才算消停。他在哄女孩這上面幾乎沒有什麼耐心,但凡有女孩跟他用這伎倆,他絕對不理不哄不慣毛病,直到她自己覺得沒趣瞭,收斂瞭姿態反過來巴巴的重新黏巴他。
現在,他感覺錢菲正在跟她使小性子。
他按捺下心頭那縷不爽,發信息給錢菲:“你要是再這樣悶不吭聲,我下午可就去你公司瞭!”
這回他終於收到瞭回復,且回復過來的內容還是圖文並茂的。
錢菲發過來一張照片,附文字:替我問她好。
李亦非看著那張照片,腦門上瞬間掛滿煩躁。
照片上帶著新浪微博的水印,李亦非看到瞭金甜的名字。他心說壞瞭,不知道這姑娘胡說八道什麼瞭,還有錢菲平時不是除瞭大鵬之外根本不關心娛樂圈的事嗎,怎麼就那麼巧讓她看到這張照片瞭呢。
想到這一點後,他在煩躁的肝顫中不由又暗暗一爽。她居然在默默關註她心目中的他的前女友的動向。
李亦非拿氣手機登陸微博去金甜的主頁看,卻沒有找到這張照片。
他想瞭想,去找趙德。他很喜歡金甜,應該關註瞭她。
趙德正趴在桌子上午睡,李亦非無情地把他叫醒。趙德爬起來的時候一臉痛苦,扶著頭迷迷糊糊地問他什麼事。
李亦非說:“你關註瞭金甜的微博沒有?”
趙德眨眨眼,神色轉換到賊眉鼠眼一系:“關註瞭啊!話說亦非你之前不是跟她分手瞭嗎?你們是打算復合瞭嗎?昨天我看到金甜發瞭張和你一起參加宴會的照片,不過沒過多久她就刪瞭!我上午還想跟你問問這事來著,不過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就一直忍著沒敢問!”
李亦非說:“你還記得金甜發瞭什麼內容嗎?”
趙德說:“不記得。”
李亦非皺眉,“你這是什麼記性?你這樣的腦子能在投行做這麼久真是個奇跡!”
趙德一邊翻手機一邊問:“李亦非你確定你要繼續以這個貶低我的姿態跟我聊天下去嗎?”他把手機屏幕沖李亦非一舉,“我是沒記住她說什麼,可是我截圖瞭啊!憑我做投行多年的經驗,一看就知道她這條微博早晚得刪,所以我提前下手截屏瞭!”
李亦非一邊接過手機一邊不忘諷刺他:“趴下繼續睡你的覺!臉白得跟衛生紙似的還這麼能臭白話!”
他低頭看手機。
“午夜,讓人的心,蠢蠢欲動。喜歡,卻不欲說,於是叫他哥哥。哥哥,過瞭今晚,希望你依然能像現在這樣陪伴我……”
李亦非看著這排曖昧的文字,在心裡暗暗叫瞭一聲糟糕。
下班前,錢菲又收到李亦非的信息:“下班後見一面吧,關於昨天的事,我有話跟你說。”
這回錢菲沒矯情,她覺得有些事是應該當面說清楚的。
她回:“那就百盛的上島咖啡見吧。”
她趕到咖啡廳的時候,李亦非已經在瞭。
他開門見山,問:“關於昨晚的事,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理解的。”
錢菲怔瞭怔。他身上氣場太足,導致她有種被惡人先告狀的感覺。
這樣的姿態下,他能覺得他自己有錯才怪。
她喝口水,清清嗓子,說:“談不上什麼理解不理解,就是瞪著眼珠子看到你帶著你前女友一起去參加瞭個宴會,純視覺上的刺激而已,還上升不到感官的那個程度。我媽活著的時候跟我說瞭,要想長壽就好好吃飯睡覺,別人的事,隻看熱鬧別操心。”
李亦非臉色凝瞭凝,“別人?”他慢慢吸口氣,壓下不爽,對錢菲說:“錢菲,咱們別這麼使性子鬧別扭,有什麼話我們說開它。我以前跟金甜說好認瞭她做妹妹,答應過要幫她一個忙,所以這次她來找我讓我帶她去宴會,我沒辦法拒絕。”他頓一頓,又說,“我沒覺得這事兒有什麼不光明正大的地方,我幫她一次和她之間也就算有個交代瞭,沒告訴你是覺得沒有必要,反正以後也未必有機會跟她再打交道,但我沒想到她發瞭微博,又寫瞭點曖昧的話,還讓你看到瞭,然後你就果然多想瞭。我想說的是,她寫的東西,是她一個人的想法,我對她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我們因為這個鬧別扭,是不是太不值當瞭!”
錢菲沉默瞭一會,皺起眉,說:“李亦非,我覺得你可能想錯瞭,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在吃醋鬧別扭?可其實我想的不是這個,我想的是我們到底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的世界裡,今天是女朋友的人,明天就能變成妹妹;而我的世界裡,分手就是分手,男女朋友永遠變不成兄妹。”
李亦非看著她,挑挑眉,凝著表情問:“我說過她是我的女朋友?”
錢菲說:“你想告訴我,她從來不是你的女朋友?”
李亦非不置可否。
錢菲呵呵兩聲說:“那更糟,跟人傢曖昧那麼久,連個名分都不承認,最後還認瞭妹妹,所有利害關系一瞭百瞭,責任推得一幹二凈。我能說,我覺得,也許這個流水線套路走下來的,金甜她不是第一個,而我,如果我也加入的話,可能我也不是最後一個嗎?”
李亦非的臉色越來越沉。
“錢菲,我對別人什麼樣,對你什麼樣,你自己感覺不到嗎?你是不是這套流水線裡的,你自己心裡沒數嗎?是不是女人一矯情起來,男人為她做過什麼,她就都看不到瞭呢?”
錢菲說:“你看,我還沒說什麼,我們還沒怎麼樣呢,你對你以前女朋友的那個不耐煩零容忍的態度就快要出來瞭。”
李亦非嘴角一動,某種譏誚的味道油然而生,“錢菲,我真的從來不屑跟女人解釋什麼,而你是第一個讓我肯坐下來花心思去解釋的人。如果這樣還叫不耐煩和零容忍,我不知道我該說點什麼瞭。”
錢菲說:“你看,你把男女之間本應該是平等交流的一件事理所當然地定位成瞭你是在紆尊降貴,有這樣不平等的高度差橫亙著,我真的覺得我們到達不瞭同一個世界裡面去。”
她看著李亦非壓抑克制著怒氣的臉,繼續說:“你現在,還能壓著自己的脾氣,可是這種壓制能維持多久呢?女孩子找男朋友,不光是希望兩個人在情緒好的時候他使勁的好,也希望他能在情緒不好的時候也盡量做到包容和體恤。”
她懂這個道理,但是她覺得李亦非真的不懂。他是那種,在動情的時候,愛得不管不顧,恨不得摘月亮下來哄你開心,而在生氣的時候,也依然不管不顧,什麼狠話都倒得出來的人。
說到底,他還是愛自己勝過愛別人,他把宣泄自己的情感放在第一位。
而她,她不是的。她希望的愛是隱忍又綿長的,不求轟轟烈烈,但求細水長流,她即使生氣也是不忘體諒對方的,她即使生氣也會顧及到對方的情緒,她會盡量控制自己不去說那些會傷害到彼此的惡言惡語。
所以他活得瀟灑,她活得累,而他們,始終不在一個世界。
“李亦非,以前是我腦子笨一根筋,覺得你就是個矯情虛榮扮酷攀富的小屌絲,可其實想想,沒準你真是個富二代也說不定,你接觸的人,你談論的事,你遊走的圈子,你消遣的場所,你吃喝玩樂的排場,仔細想想,真的跟平常人都不大一樣,跟我就更沒有一樣是接軌的。你活在我頭頂上,和我之間不知道隔著多少個level,我們真不是一路人。”
李亦非看著她,眼底有一絲躁,“誰跟你說我是富二代瞭?誰特麼富二代誰孫子!我說瞭我爸就是個個體戶!我們怎麼就隔著那麼多level瞭!”
錢菲呵呵一笑:“就算隻是個個體戶,恐怕也是個不一般的個體戶。”
李亦非服瞭:“錢菲你是不是大姨媽快來瞭?今天怎麼這麼矯情?”
錢菲斂瞭笑:“我不是矯情,我是認真。”
她默瞭一下,像經過瞭深思熟慮,慢慢地說:“要不,我們就先這樣吧,你就當我沒勇氣沒自信,當我是懦夫,我們還是繼續做見面可以點頭微笑的朋友吧,非要做戀人的話,我這麼畏首畏尾,你那麼肆無忌憚,感情也許沒幾天就會提前見夕陽瞭。”
李亦非終於鐵青瞭臉。
“就這麼點事兒,你就上綱上線成這樣?一張照片,就讓我為你做過的事全都打水漂瞭?我們之間也算經歷過些事瞭,金甜發個微博,你就看不到這些瞭是嗎?我的付出,你到底看在眼裡過、珍惜在心裡過嗎?如果要是這樣的話,好,就按你說的,我們見面點頭微笑好瞭!”
他生氣地一抬腿就先走瞭。
錢菲坐在沙發上黯然地想,還好,她還沒有陷得太深,他到底還是個少爺,總能記著自己付出瞭多少。而她,她卻恰恰相反,她在愛人的時候,總會忘記自己付出瞭多少。
他們的感情觀終究得不到統一,再喜歡彼此又有什麼用。
她揉揉發酸的眼角,起身離開。
晚上睡覺前,錢菲給姚晶晶打電話,把事情學瞭一遍,問姚晶晶:“我借著他認妹妹這事發作,是不是太矯情瞭?”
姚晶晶幹脆地說:“不矯情啊!我覺得女的隻要不傻對這種事沒有待見得起來的吧!傻孩子你平時嘴皮子不是挺溜的嗎,怎麼關鍵時刻說不過人傢呢?你給他舉個例子,你問問他,假如你認瞭汪若海做哥哥,然後你這哥哥有天求著你,參加一聚會,想通過你攀上一權貴人士,你瞞著他帶著你這哥哥去瞭,你問他心裡會是個什麼想法,不就完瞭嗎。他要是說,這很正常,不值得小題大做,我立刻買飛機票回去給他跪下!”
錢菲稍稍放瞭心,對自己的性格不再表示糾結和懷疑。可是她有點說不出的難過。
姚晶晶問她以後打算怎麼辦,她說:“涼拌吧,反正我和他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姚晶晶“切”瞭一聲:“你哪個世界的?他哪個世界的?不都是貧窮落後的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傢人民嗎!怎麼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瞭?再說2008年人劉歡就唱過瞭,我和你,心連心,咱們同住地球村啊!全世界人民都是一個村的村民,你和李亦非怎麼就那麼特殊呢,你們倆當中有一個是來自外星的怎麼的?”
錢菲糊塗瞭:“你能有個固定的觀點嗎?一會兒順著我說一會逆著我說的!”
姚晶晶說:“其實我就是想說,哥哥妹妹這事兒上,確實是李亦非做得不對,但是你也沒必要一竿子打死他說什麼一個世界兩個世界的問題。這男的呢,沒有一開始就懂事的,你得慢慢調教,你連調教都沒調教就直接一竿子拍死瞭,你自己實話實說,以後就不怕有後悔的時候嗎?”
錢菲默瞭下,問:“那你說應該怎麼辦?反正我話已經說出去瞭,以後我們就當平常人相處,他也說如我所願瞭。”
姚晶晶嘆一口氣:“既然走到這步瞭,就索性繼續走下去吧,之後他要是肯放下身段回頭來找你,你就考慮著看看他還有沒有可調教的餘地,要是有,就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要是沒有或者他幹脆就不回頭來找你,你就直接徹底放下這個人吧。”
錢菲想瞭想,問:“怎麼樣算他回頭來找我瞭?”
姚晶晶說:“三天內他給你打電話。超過三天,他找你你也別理他,從此以後該吃吃該喝喝,該相親相親,看著他難過你就幸福地給他填把痛苦的柴火,明白瞭嗎?”
錢菲說明白瞭,掛瞭電話。
她知道姚晶晶為什麼說是三天時間。姚晶晶跟陸澤鬧別扭那次跟她說過,為什麼那麼快就原諒瞭陸澤。
“他追來得太及時,一天就跟瞭過來。其實我給他的時間是三天,三天內他無論哪一天能來,我都會考慮給他機會。可是超過三天,就一切免談。三天時間,足夠一個人理清他的感情瞭,如果他是真心愛一個人,氣再大,思念也熬不過三天去。三天之後,就算他來找你,其實彼此的心境也早就有瞭變化。就像你想吃一樣食物,想得不行,簡直吃不到就會瘋掉那種,然而第一天你就是沒有吃到,你會覺得很痛苦;第二天還是沒有吃到,你依然會覺得痛苦,可是痛苦已經沒有第一天那麼銳利;到瞭第三天,還是沒有吃到,這時候痛苦已經變得習慣瞭,習慣之後的痛苦已經不會讓人特別痛苦瞭,它已經變成一種麻木。而到瞭第四天,你終於吃到瞭,可是吃到時對這食物的滿足感,顯然已經不如第一天迫切瞭,甚至會覺得,就這東西,吃到瞭也就吃到瞭,沒什麼瞭不起,真值得我之前日思夜想成那樣嗎?”
錢菲之前對姚晶晶這個吃東西的比方還不是特別理解。不過接下來的三天,她以自身感受深切體會到瞭姚晶晶的“三天論”多麼富有哲理。
第一天,是她最難熬的一天。一整天她的情緒都深陷在“難過”和“失魂落魄”裡。雖然她和李亦非說明白瞭,不如大傢彼此做朋友,他也說會如她所願,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姚晶晶把心思說活瞭,還是她在李亦非身上下的心思比她自己想象的其實要多得多,她總想著那個臭脾氣的壞小子會不會來找自己。
她總是忍不住翻手機來看,看是不是有漏讀掉的信息。有人打電話來,她會一個激靈後飛快拿起電話瞧,而每當看清不是那人時,心裡真是一霎間被失落與失望浸個透心涼。
第二天,那個人依然無聲無息。錢菲的“難過”和“失魂落魄”已經漸漸變成瞭麻木與難過參半。
到瞭第三天,那人仍然沒有發來一言片語。錢菲的難過已經徹底變成瞭麻木,她甚至都哭沒有哭,直接告訴自己,真的是時候徹底放下這一段鏡花水月瞭。
而在她下定瞭決心與故人往事說再見後,第四天早上,她居然收到瞭李亦非的短信。
李亦非給她發瞭兩條信息,第一條:“下午到我們公司來開會,有些項目上的問題需要討論。能找到嗎?找不到我在樓下接你。”
第二條:“還沒消氣?”
錢菲看著這兩條短信,深切體會到瞭第四天才吃到那心心念念的食物時的心情。
就這個人,就他發的這兩條短信,她至於心心念念地等瞭三天嗎?
和錢菲吵完架的當天晚上,李亦非把大軍從他的電腦桌前生扯瞭下來,把他拖到酒吧逼他陪自己喝酒。
大軍一路哀嚎,求李亦非放過自己,“媽的今天要打群架啊大哥!我裝備這麼牛逼我不上我們戰隊必死無疑啊大哥!求你放我回去好嗎大哥!”
李亦非不管他,拿出手機作勢要給他母上大人打電話。大軍嚎哭著奪下他的手機。
“李亦非你就是個賤人賤人大賤人!你到底要幹什麼!!”
李亦非收起手機,說:“不幹什麼,渴瞭。”
大軍看著他,嘖嘖兩聲:“天還沒黑透就出來喝酒,不是借酒消愁就是意欲天黑後亂性,我告訴你我很純潔的,你不要打我的念頭!”
李亦非橫他一眼,冷冷說:“你傢的杜賓都比你有姿色,你傢狗還活著,我打你念頭除非我瞎!”
大軍面容扭曲,“你連畜生都不放過,你可真是畜生不如!”
李亦非兜瞭他後腦勺一下,“閉嘴!我今天沒心情跟你貧!”
大軍問他怎麼瞭,李亦非連喝瞭三杯威士忌後,皺起眉,聲音裡帶著疑惑地問:“你說是不是隻要是女的,不管當初看起來多特別多豁達多爺們,處長瞭之後也會變得矯情?”他又喝光瞭第四杯,“你說這女的怎麼這樣,我為她做瞭那麼多也改變那麼多,她都看不到嗎?一句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抹殺瞭一切!好,她不是要算瞭嗎,那就算瞭,看少爺我慣不慣她脾氣!”
大軍在一旁聽完這一大段話,眨眨眼,賊兮兮問:“你說的是錢菲?你們倆鬧別扭瞭?”
李亦非看著他的表情一時不爽,抬手又兜瞭他後腦勺一下,“我們倆鬧不鬧別扭的,你丫那疑似竊喜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大軍繼續眨眼,“我是在想你跟人傢鬧到瞭什麼程度,絕交瞭沒,我是不是有機可乘!”
李亦非舉手要拍他,被他躲瞭過去。
“你丫活膩瞭吧?還沒死心呢?沒聽過朋友妻不可欺?”
大軍戒備著,防止又被拍,說:“我就聽過朋友妻、不客氣!反正你要是覺得她矯情,打算把她認個妹妹什麼的,我不介意發展成為你的妹夫!”
李亦非隨手拿起一個空杯子沖著大軍的臉撇瞭過去。
“告訴你,想都別想!趁早給我死瞭這份心!”
過瞭一會,大軍小心翼翼蹭回來,對李亦非說:“你看,我一提要動那誰,給你氣的,連我們從幼兒園就開始培養的感情你都不顧瞭,直接丟兇器!你這麼在乎她,幹嘛還非繃著你的少爺脾氣?你就不怕真把她給繃跑瞭?你當誰都跟我似的這麼賤嗎,任你打罵半輩子都不離不棄!”
李亦非沉著臉,說:“跑就跑,沒什麼大不瞭,真當少爺我離瞭她活不下去嗎!”
大軍在一旁看著他弱弱地說:“我覺得以你現在的表現離活不下去其實也是指日可待的,少爺你可從來沒有因為女人喝過悶酒啊呵呵!”
李亦非飛快揚手又拍瞭大軍後腦勺一下,拍得他嗷嗷慘叫。
“我鬧不明白,她吃醋就說吃醋好瞭,為什麼要矯情的扯什麼一個世界不一個世界的!”
大軍默瞭一會,又弱弱地說:“可我怎麼覺得她不是在吃醋,她是在認真的表態和你不合適?我感覺她是個挺真誠的女漢子,她不是矯情,是認真!”
李亦非瞇眼看著他,好一會兒看得大軍都要發毛瞭,才陰森森問:“你跟我說實話,你不會真還惦記著我女人呢吧?”
大軍白他一眼,“你管不著!反正你輕點得瑟,就算我不惦記,保不齊有別人惦記!你不慣人毛病,難說有別人樂不得慣她毛病!你當心少爺譜擺大瞭,真把人給弄丟瞭!”
李亦非默瞭下來。
過一會大軍問他打算怎麼辦。
李亦非說:“我們都先冷靜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