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兩年的差距

一周後,錢菲的公司接到一個項目,是給鼎鼎有名的仟聖集團下屬上市子公司進行資產重組。

公司副總找到錢菲,告訴她打算把這個項目交給她做,問她有沒有信心。

錢菲愣瞭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不可置信地發問:“副總,隔壁有那麼多資深保代,這好事能落到我頭上?”

仟聖集團那麼牛,給它做成一擔項目,以後在圈子裡走到哪都可以挺胸抬頭瞭。

副總確信無疑地點頭說:“對,就交給你做瞭!其實這是仟聖集團那邊提出來的要求,說最好能找個美女保代來做這項目,等將來項目完成瞭上瞭新聞,沒準可以促進股價上漲。隔壁那倆女保代倒的確是資深,可是姿色大大的夠不上‘美女’這倆字啊!”

錢菲覺得她這運氣來得太不可思議瞭,簡直是托瞭仟聖集團作風詭異又騷氣的福。

錢菲和仟聖集團的廖副總初步接洽瞭一下,從他那裡拿瞭許多資料。和廖副總互相交換名片的時候,錢菲覺得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和姓廖的人還蠻有緣分。

托以前整理工作底稿練出來的功力,她瀏覽資料特別快而且能夠抓住重點。幾天就對集團及下屬十幾傢子公司的情況有瞭大致瞭解。

幾天後的晚上,她在傢裡看資料的時候,李亦非加完班來看她。

李亦非背著手湊到她身邊,拿腔拿調跩兮兮地問:“錢保代,關於這個項目,需不需要我幫你來制定重組方案啊?”

錢菲抬起頭,看看他,想瞭想,說:“其實這個項目我想自己獨立完成!我是這麼想的,我要是能不依賴任何人自己獨立完成仟聖這個大集團下屬上市公司的資產重組,以後再做什麼項目我都會很有底氣!”

李亦非點點頭,說瞭聲“好孩子,那你接著忙”,甩著手走去瞭衛生間。

關上門後,他把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湊到耳邊,對著裡面壓著聲音問:“聽見瞭吧?還擔心我會背後幫她嗎?現在就算我肯,她都不讓啊!老頭你說你那點小心眼吧,難怪公司會經營不善!”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冷笑:“等她徹底搞定這件事你再來跟我得意!”

幾天後,錢菲帶著幾個項目組成員去仟聖總部和高管們開碰頭會。廖副總說董事長因為一些私事,不大方便出席今天的會議,所以會議暫時由他來主持。

會議上,錢菲提出瞭關於集團情況的一些看法。

她的觀點得到所有高管的一致認同,他們對錢菲能在很短時間內就把集團的情況梳理得清晰透徹表示高度贊賞。

錢菲接著說瞭自己設計的重組方案。

她的提議得到一眾高管的連聲贊許。

廖副總連連點著頭說:“錢總提的這個方案,我覺得我們這些在座的高管都沒什麼意見,但是畢竟董事長才是最終決策人,我還是得去請示他一下,聽聽他的看法。”

他讓錢菲稍等,說出去給董事長打個電話問一下。而在出瞭會議室以後,他直奔向董事長辦公室。

辦公室裡,李仟聖和李亦非都在,他們一起盯著電腦屏幕。

剛剛的會議過程,他們全程看到瞭直播。

廖副總問:“老李你覺得怎麼樣?”

李仟聖慢條斯理地出瞭聲:“嗯,還行,就照她說的試一下吧。”

李亦非在一旁“切”瞭一下:“什麼叫還行?簡直就是棒極瞭好嗎!滿臉的贊許還那麼壓抑自己說違心的話,我看您內心臟病就是生憋出來的!”

廖副總回到會議室後,告訴錢菲:“董事長覺得方案不錯,可以試一下!”

錢菲說:“那現在就著手確定各個中介機構吧,確定以後咱們都簽一下保密協議,之後大傢盡快召開一次中介協調會!”

廖副總說:“一切就按錢總的安排進行!”

散會後,廖副總提出請求,想讓錢菲到他的辦公室去商討一下聘請其他中介機構的事情。

錢菲跟他到瞭辦公室,談瞭大概半小時後,幫他初步擬定瞭會計師事務所和評估機構。

問題商討完,她正要告辭的時候,有人敲門。

廖副總喊瞭聲“請進”。

門被推開。

錢菲扭頭去看瞭眼,一下怔住。從門外走進來的人,居然是廖詩語。

錢菲坐在一旁聽到廖詩語和廖副總的對話。

廖詩語是來辦理復職的。

還有她不小心喊瞭聲大伯父。

錢菲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亂瞭起來,好多念頭蜂擁著一起往她的腦尖上頂。

她捏著眉心,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在紛亂的思緒中漸漸抓住幾個重點。

剛和汪若海分手的時候,姚晶晶對她說:“那女的是他們公司一高管的侄女!”

前陣子廖詩語告訴她:“那天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們很早之前就接觸過的,隻不過那時我隻聽到瞭你的聲音沒有見到正臉。”

那天逛街,廖詩語問她會加前男友的微信嗎,她說不會,於是她發瞭她們的合照到朋友圈,然後她回復某個人:“著什麼急呢,我又不吃人,呵呵。”

她是發給誰看呢?

然後回到傢,汪若海奇奇怪怪地給她打電話。問他有什麼事,他卻支支吾吾說,沒什麼。

還有李亦非那天叫她去取根本不存在的西裝,回來後廖詩語突然說房子裝修好瞭要搬出去。

把她支出去那段時間,他和廖詩語說瞭什麼呢?

……

她在一片混亂中,漸漸理清瞭頭緒,她腦子裡慢慢呈現出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真夠蠢的,直到現在才發現,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錢菲趁著廖詩語和廖副總說話的間歇,簡單告瞭別。

她從辦公室裡出來,走瞭沒有幾步路,就聽到身後有門響聲。

她聽到廖詩語在她身後叫她。

她停住,站定,扭身。

廖詩語走到她面前來,微笑說:“錢菲,抱歉之前沒有告訴你我在哪裡上班,我現在負責集團的財務工作,如果在財務方面有什麼問題,你就問我吧。”

錢菲輕皺瞭下眉心。她覺得眼前這一位應該感到抱歉的遠不止她剛說的那一件事。

她想瞭想,問:“你的職務是?”

廖詩語說:“財務科長。”

錢菲勾起唇角做出最完美的職業化微笑:“抱歉,你的級別還不夠,得由你的上級來和我對接工作!”

說完她看到廖詩語表情凝瞭凝,她繼續微笑著說瞭聲“告辭”轉身走瞭。

一步一步往前踏著,她心裡有百感交集的感覺。

這個女人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在接近她呢?是要看看,她比她有多不如嗎?

還好她沒有輸給她。

可是如果放在兩年前,她在廖詩語面前一定會像個小醜一樣,兩個人站在一起根本不用比就已經高下立見。

然而今天,她卻有瞭和她勢均力敵的能力,不,她甚至比她站得更高姿態更加硬朗。

她想著,是誰讓自己在兩年裡有瞭這樣的變化?

她心裡響起瞭那個男人的名字。

晚上回到傢,錢菲打電話給李亦非讓他下瞭班過來吃完飯再走。她做瞭一大盤炒茄條,用她已經決定供起來的瓷盤漂漂亮亮地盛著。

李亦非察覺到氣氛有異於平常,覺得空氣裡激蕩著一些他看不到的什麼東西。他對錢菲說:“我總覺得你和平常不太一樣。”

錢菲問:“我怎麼瞭?”

李亦非說:“好像憋著一肚子的感恩戴德要找地方發泄的那種感覺!”

錢菲看著他笑:“你說對瞭!我今天就是想找你發泄發泄感恩戴德!”

李亦非說:“我還是希望你能對我發泄點別的,比如獸yu什麼的。”

錢菲說:“我大姨媽這兩天看不上你。”

李亦非哀嚎。今天看來隻能吃菜不能吃肉瞭。

他問錢菲:“巾巾,你今天到底怎麼瞭?”

錢菲看著他,一眨不眨,說:“沒什麼,就是忽然察覺到一直以來,你默默為我做的,比我所看到的,要多得多!”她頓一頓,聲音發啞,說,“有點感動瞭!”

李亦非笑著敲她的頭,“真夠醜的!臉揪得像個大包子!以後別學人玩感動,這畫面忒醜我不敢看!”

錢菲噗嗤一聲,笑瞭出來。

一個星期後,中介協調會於仟聖集團總部一號會議室召開。

本來到會人員的范圍是集團高管、涉及重組的子公司的高管以及核心技術人員。但是李亦非在去查看會場佈置情況的時候,特意叮囑瞭一下他的私人助理:“通知一下,讓財務科廖科長和業務部的汪若海總監也來參加會議。”

既然錢菲告訴他,她已經知道廖詩語是誰瞭,那他就幹脆讓這兩個人一起去欣賞一下錢保代脫胎換骨的迷人時刻吧。

他早就有這樣的決定,他要給他的女人一個舞臺,讓她盡情施展,讓曾經背叛她的人看到她如今有多麼閃耀亮眼。

汪若海隻是集團總部的中層,以他的級別,隻能在長長的會議桌前往下坐往下坐一直往下坐。

而他對面,坐的是廖詩語。

他看瞭她一眼,她臉上有神秘而詭異的笑。

他不知道那笑容有什麼樣的深意,皺著眉移開眼神。

這種級別的會議,他以前很少有機會參加的,聽說這次是要給集團下屬的上市公司做資產重組,到會的每個人都要簽訂保密協議。而他之所以能被叫來參會,據說是為瞭方便配合券商對集團及子公司的業務進行更深入的瞭解。

身旁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各位高管陸續走進來,走到會議桌的前面,依次落瞭座。

很奇怪,中間的位置他們讓瞭出來,連廖副總也沒有坐。

他納悶那個位置會是留給誰的呢?董事長?不會的,董事長正在修養,一切事務都交給廖副總打理瞭。

那將會是誰,可以坐在那樣一個重要的位置上,運籌帷幄,指點江山?

門口又陸續進來一些人。

他聽到身旁兩個核心技術人員小聲說,這些人是會計師和評估師。

他們在高管們的對面落瞭座。首座那個位置,依然空著。

他想,那麼那個座位,應該是為券商的保代留著的瞭。

他正想著,身旁門口處又有瞭響動。

他扭過頭去,不經意地抬眼掃瞭一下。而這一掃之下,他整個人瞬間呆住。

這回進來的,居然是錢菲。

她像個女王一樣走在最前面,昂首闊步,自信沉著,西裝長褲下,每一步都邁得震動人心。她身後跟著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以擁護的姿態,心甘情願地把腳步放慢在她身後。

她一路走過去,真真正正的神采飛揚。

看著她現在的樣子,他幾乎要想不起她兩年前是什麼樣的瞭。

她一路走到會議室最前面。廖副總親自站起來,親自迎著她,親自把首位的椅子拉開,請她坐下。

她客氣地謙讓著,最後還是沒能推諉掉,隻好坐下來。

他心頭震顫地看著坐在最首端的那個人。

原來那個首位,竟是留給她的。

他坐在會議桌下首,胸口發疼。

這就是兩年時光裡,他不曾想到過的,她與他的,差距。

會議由廖副總主持。

他對滿屋子的人介紹:“這是我們本次重組聘請的財務顧方負責人,錢菲錢總,下面由她為大傢介紹一下項目的具體情況和後續安排。”

錢菲按亮面前的話筒,清脆的聲音經過放大後清晰的回響在整個會議室。

她簡潔有力地介紹瞭集團上市公司目前所處的情況及重組的初步方案,有條不紊地協調安排其他中介機構進入現場的工作時間。

她坐在最首端的位子上,像指揮戰場的將軍一樣殺伐決斷。

董事長辦公室裡,李亦非盯著墻壁上的大屏幕,眼神頃刻不離。

什麼時候,他的女人已經成長得這樣出色?出色得簡直叫他驚嘆。

他眼睛盯著屏幕,一臉驕傲,對身旁的李仟聖說:“怎麼樣,相當不錯吧?這就是我挑中的人!以她現在這份光彩,就沒什麼傢世是她配不上的!”他稍稍舍得從屏幕上移開一下眼神,看著那張和他相似的臉,說,“這回我可以告訴她我親爹是誰瞭吧?”

李仟聖也盯著屏幕,“我知道一直以來你嫌我事多,總幹涉你找女朋友。可是你要知道,你將來要擔負的是一個集團,你得對集團下的每個員工負責,我必須得確定,我把接力棒交給你以後,起碼不會被你閉著眼睛找的隨便哪個女人,把傢底給敗光。”他頓一頓,說,“這一個,看樣子倒還可以吧。”

那女孩雖然年輕,但很難得的是有壓得住局面的氣場,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條有理邏輯清晰,分配起工作來也循序漸進簡潔明瞭,讓別人一聽就能明白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並且心悅誠服地按著她的安排去做。

那女孩佈置工作幹脆利落的風格還真有點像他。

也難怪,聽說她是他兒子一手帶起來的。

他忍不住悄悄抬眼看瞭下自己那盯著屏幕一眨不眨滿臉驕傲的兒子。

這小子現在的心情,恐怕就和自己當初聽說他開瞭公司賺瞭錢買瞭別墅時一樣吧。

會議開瞭兩個多小時,終於接近尾聲。

散會前錢菲關瞭麥,問一旁的廖副總:“有沒有對上市公司的整套業務非常熟悉的人?我想進一步瞭解一下上市公司的業務情況!”

廖副總抬頭向會議桌下首掃瞭掃,找到汪若海後,沖他一指,對著錢菲說:“喏,那一位是業務部總監,叫汪若海,他最瞭解上市公司的業務情況。”

錢菲一愣,順著廖副總指的方向看過去,汪若海就坐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

她看過去的時候,發現汪若海也在看著他。而她對面,就坐著廖詩語。

廖詩語看看汪若海,又順著汪若海的目光也看向瞭她。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情景有點好笑。

廖詩語那略帶惆悵和憂鬱的表情,讓她一時間差一點以為自己是夾在她和汪若海中間的小三。

這世道真叫人凌亂,也分不清誰才是誰的小三。

一旁廖副總在說:“會後我叫汪若海留一下,讓他盡量配合你的工作,錢總,你看這樣安排可以嗎?”

錢菲連忙轉頭微笑說:“可以的、可以的!”

廖副總按亮瞭話題,宣佈散會,又說:“業務部的汪總監留一下。”

會議桌前的人都站起來準備向外走,一時間竟有瞭人頭攢動的感覺。

錢菲心中一動,拿出手機。正翻看信息的時候,汪若海已經走到她身邊來。

廖副總為他們引薦。

錢菲收好手機,抬頭,看著汪若海,伸出右手,“汪總監,你好,希望後續我們能合作愉快!”

汪若海遲疑瞭一下,也伸出右手,“你好,錢總!”他的聲音聽上去啞啞的,按著過往對他曾有過的瞭解,錢菲幾乎錯以為他遇到瞭什麼傷心事就快要哭瞭。

她松瞭手,看到會議桌下首的廖詩語,眉宇間的神色更加憂鬱瞭。

李亦非盯著墻上的大屏幕,咬牙切齒:“我靠!我讓他參加會議是為瞭仰望你的,不是為瞭讓他跟你握手的好嗎!廖伯伯什麼情況啊!”他扭頭一臉猙獰地看著李仟聖,“我可管不瞭那麼多瞭啊,我今晚就要告訴她我爹是誰!”

出瞭會議室,錢菲和廖副總並排走在前面,汪若海以下屬的身份跟在後面。

錢菲一邊走一邊和廖副總閑聊:“不瞭解不知道,仟聖真是一大攤的買賣啊!李董事長能把一個集團做大到這樣的程度也真是不容易!聽說他最近身體不太好?看樣子他的夫人也得跟著挨不少累呢!”

廖副總笑笑說:“他要是有個夫人還好,愁就愁在根本沒有人幫他分擔呀!”

錢菲“哦”瞭一聲,問:“李董事長還是單身嗎?”

廖副總很健談,呵呵笑著說:“單身那是形容你們年輕人的,像我們這個年紀,應該叫做‘鰥夫’瞭!老李的妻子啊,去世很多年瞭!”

錢菲又“哦”瞭一聲,點點頭。

他們走到電梯口,錢菲說:“那我就和汪總監去業務部瞭解一下情況,廖副總您也回辦公室吧,有什麼事我再去找您!”

廖副總乘瞭上行的電梯,錢菲和汪若海乘瞭下行的電梯。

電梯裡沒有別人,錢菲從鏡面裡看到汪若海筆直地站在自己身後,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回頭,問:“現在就我們倆人,你不用這麼整事兒非往後站瞭吧?”

汪若海看著她,笑一笑,笑容裡竟像有說不出的苦澀:“你現在變得真優秀,優秀得讓我感到慚愧。”

錢菲扭回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不是他,恐怕也不會成就今天的她。

接下來的時間,錢菲跟著汪若海一直泡在業務部的總監辦公室裡。

錢菲開始總有些心不在焉。去瞭趟衛生間掏出手機又看瞭看後,她關瞭機,又咬著後槽牙洗瞭把臉。

之後她就沉下瞭心,踏踏實實地工作起來。

臨近下班的時候,錢菲對汪若海說:“我可能還要再看些資料,你介意不介意加會兒班?”

汪若海看著她,沉聲說:“怎麼可能會介意?這種時光對我來說,現在是求之不得,將來,恐怕就是求而不得瞭。”

其他人都陸續下瞭班。偌大的辦公區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錢菲埋頭看資料看得忘我,一時忘瞭時間,再抬頭時,發現汪若海正坐在對面一眨不眨地凝望著她。

她忽然有點心口發堵。

她合攏瞭資料夾,站起來,“今天就先到這吧,剩下的也沒多少瞭,我明天再看。”

汪若海坐在她對面,遲遲不肯動。

錢菲無奈,隻好叫他:“走啊?”

汪若海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

“兩年前姚晶晶沖到公司來,堵到我,指著我的鼻子說,汪若海,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自己有多眼瞎,總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是揀瞭芝麻丟瞭西瓜,總有一天你會哭著發現,你失去的是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回來的寶貝!”他頓瞭頓,眼圈泛紅,“姚晶晶說得對,我的確是眼瞎,我的確是撿瞭芝麻丟瞭西瓜,我的確把我的寶貝弄丟瞭!”

錢菲深吸口氣。想不到姚晶晶默默為自己做過這些事。

她看著汪若海,一字一句說:“汪若海,我們都向前看吧,總想著過去那點事,沒什麼意義。不往前看,我也不會是今天的我!”

她說完就轉身向外走,不再看汪若海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這世上,沒有時光機可以讓時光倒流,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彌補遺憾,人人都要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負責。

她不想為一個男人的後悔心軟。因為有另一個男人為她做瞭更多,盡管他有些事,處理得不那麼讓她開心。

錢菲和汪若海從大廈裡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黑。

她摸出手機想看看時間,按瞭下home鍵後屏幕沒有任何反應。她這才想起自己已經關瞭機。

她把手機揣回到口袋裡。之後人就有些心不在焉。

身後汪若海忽然大叫一聲“小心”,她還來不及回頭看,人就被他從後面一把推開。

她踉蹌著坐倒在地上,回頭間看到汪若海摔倒在自己剛剛站著的地方,一臉隱忍地揉著頭。他身旁有個半米見方的牌子,牌子上有個印跡未幹的學校的“校”字。

錢菲趕緊爬起來跑到汪若海身邊,扶著他問:“你怎麼樣?”

後方跑過來兩個人,緊張地不停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是樓上英語學校的老師,剛才想讓牌子上的油漆快點幹吊到窗外來晾,沒想到會掉下來還砸到瞭人!請問你們有沒有事?需不需要去醫院?”

錢菲扶著汪若海也問:“要不要去醫院?”

汪若海看著她一臉焦急的模樣居然笑瞭,“我沒事,你別著急!”

錢菲打車把汪若海送回瞭傢。

汪若海臨下車的時候對她說:“菲菲,能看著你為我著急,我覺得就算被砸殘砸死都值瞭!”

錢菲平靜地告訴他:“換瞭誰為我擋瞭這麼一下,我都會著急。還有汪若海,真的,我有男朋友瞭!”

汪若海看著她的眼神從熱切到哀戚,最後背影寂寥的下瞭車。

錢菲收回眼神,告訴師傅調頭,往自己傢的方向開。

到瞭傢開瞭門,她看到李亦非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們幾乎異口同聲。

李亦非略帶急切:“怎麼才回來,手機還關機!”

錢菲語氣平平:“什麼時候來的,不用回傢陪你爸嗎?”

然後兩人都頓瞭頓。錢菲說:“哦,可能手機沒電瞭吧。”

李亦非湊上來,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到沙發上,自己搬瞭把椅子坐在她對面,搓著手說:“巾巾,我想告訴你件事,但是我說瞭之後,你能別太生氣嗎?或者如果你覺得生氣,請打我罵我蹂躪我,但別提分開什麼的,成嗎?”

錢菲笑瞭笑,說:“那得看是什麼事!說說看吧,想告訴我什麼。”

李亦非嘿嘿一笑,說:“事兒吧,其實是挺簡單一事兒,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爸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錢菲又笑瞭笑,笑容有點燦爛得讓李亦非發毛,“你爸啊?我猜你爸他應該叫李仟聖,你說對嗎?”

錢菲燦爛地笑著說:“我猜你爸他應該叫李仟聖,你說對嗎?”

李亦非瞬間張大瞭嘴巴,表情上呈現出一種驚到極致後的呆,和他一貫的傲嬌美顏十分不搭。

“你怎麼知道的?!”

想瞭想他覺得這個問題似乎不夠首要,於是快速換瞭一個。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錢菲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找到他們的對話,點開一張照片給李亦非看。

是那張他周末加班時發給她的照片。

白天散會的時候,錢菲坐在首座上向下看。人頭攢動的樣子讓她有莫名奇妙的熟悉感。

腦子裡像閃過靈光,她迅速掏出手機。

沒錯,李亦非發給她的那張照片,就是這個在這個會議室裡拍的!

而且他的拍攝角度,就應該是坐在她現在坐的位置上。

而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指點江山的人,得是什麼樣的身份呢?

她心裡開始升騰起一個大膽的假設。

為瞭印證這個假設,她套廖副總的話。

而廖副總告訴她,李仟聖董事長的夫人很早就去世瞭。

她後來跑去衛生間,用手機上瞭百度,想搜一下“李仟聖的兒子”這種八卦。可惜這位富豪對自己兒子的隱私保護得實在太好,網上幾乎什麼都查不到,隻除瞭一篇采訪中有這樣一問一答之外:

記者:您似乎從來沒對外界提過您的子女,大傢隻隱約知道您有一個兒子。請問您這樣做是為瞭保護他嗎?

李仟聖:其實我是想讓他以一個普通人的角度去看清身邊的人都是什麼樣的人,是不是真心待他。我很擔心別人知道他是我的兒子以後,和他交往的出發點會不再純粹。

她看著這段對話,思前想後,回味瞭以前曾忽略過的很多細節。

——當初收拾胡梓寧的時候,李亦非說,他是托瞭市·政的一位叔叔直接給酒店董事長打的招呼。

——以前有一次他們一起喝啤酒,李亦非曾經很嚴肅地告訴她,他是富二代。她以為他在開玩笑根本沒有信。

——他曾經跟她說,他爸擔心他周圍的人都是沖著錢跟他好,她當時對這話根本沒往心裡去。

——他和廖詩語是發小。集團資料的股權結構上顯示,廖詩語和她父母、伯父都持有集團股份。

——還有那些名牌茶、五糧液、特供瓷器。

種種細節像潮水一樣翻湧在錢菲腦海裡。

她覺得那個大膽的假設越來越逼近事實瞭。

咬咬牙,為瞭掐斷自己會打電話直接問過去的沖動,她關瞭手機。

李亦非有些不安地看著已經足足沉默瞭快十分鐘的錢菲,試探地伸著手,捅捅她的胳膊,“巾巾,你別不出聲啊,好歹說點什麼!說什麼都行!”

錢菲看著他,“說什麼都行?”

李亦非狂點頭。

錢菲:“李亦非你大爺!”

李亦非在心裡默默嘆怎麼辦他爹和他都是單傳他沒有大爺啊。

感情豐沛地說完這一句,錢菲又不出聲瞭。李亦非繼續捅她,“別停啊,再說點什麼,要是實在不想說,動手打也是可以的!”

錢菲瞪著他。

然後她的手機響起來。

她拿起來接。話筒裡傳來廖詩語有些慌亂的聲音。

“錢菲,我去找汪若海,可他一直吐,中間還昏迷瞭一下,我現在把他帶到醫院瞭!可他不讓大夫看,隻說想見你!”她聲音很大,說瞭什麼一旁的李亦非聽得一清二楚。

錢菲心裡咯噔一下。她問清瞭醫院和病房。

放下電話,她告訴李亦非:“咱倆的賬回頭再算,現在我得去醫院。”

李亦非騰地站起來,“汪若海吐就吐他的,憑什麼他一吐說想見你你就得去啊!他是不是不曉得你爺們級別比他高不知道自慚形穢是什麼啊?不行,我不同意你去!”

錢菲抬頭看他,在個別字眼上加重瞭語氣說:“晚上從‘你們傢那大廈’裡出來,‘你們那傢大廈’對面飄下來一塊牌子,本來是奔著我腦袋砸的,但汪若海他從後邊把我推開瞭,於是就變成砸他瞭。他替我挨瞭一下,現在有瞭腦震蕩的反應,你說我應該不應該去看一下?”

李亦非皺眉,“那我跟你一起去!”

錢菲冷著臉,“你是不是當我還是脾氣好得不行呢?我告訴你,錢保代漲脾氣瞭!你爸是誰那事咱倆還沒掰扯明白呢,我現在瞅你就鬧心!我跟你說你要敢跟上來,我把你腿踹折!”

她說完拎著包走到門口,換好鞋後惡狠狠地指著站在客廳裡蠢蠢欲動的李亦非,說:“給我站那!不許動!”

李亦非撇著一條腿抖啊抖,“錢保代,你就這麼放我一個人不管,去看前男友啊?這樣好嗎?忒不太仗義瞭吧!”

錢菲挑眉:“要不你帶我去看看你爸?我告訴你我現在看見你就來氣,你啊,就趕緊回傢去吧,哈!省得待會爸爸去哪兒都有下集瞭!”

李亦非抖著腿問:“什麼下集?”

錢菲陰陽怪氣地答:“你爹等下給你打電話問你,兒子、兒子,你去哪裡瞭呀?”說完她開門出去瞭。

李亦非看著砰一聲關上的大門,覺得腿抖得好像有點抽筋瞭。

一路上錢菲覺得胸口有股悶氣一直在頂。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誰的氣,可就是生氣。

要說怪李亦非,他還真告訴過她,他是富二代,是她自己沒信。

可是不怪他的話,他後來卻又賣大力地引領她堅定不移地走在認為他是個體戶傢嬌生慣養的敗傢孩子的道路上。

越想這股悶氣越讓她堵得慌,等趕到醫院時,看到汪若海吐啊吐地就是不肯讓大夫瞧病非要等她來的自殘姿態,她的悶氣終於悶不住爆發出來瞭。

她扯過椅子,坐在病床邊。廖詩語要出去,打算留個私人空間給她,被她攔住。

等汪若海吐完,她平靜地問:“汪若海,你想幹什麼?為什麼我不來你就不接受治療?”

汪若海慘白著臉,說:“我也不知道我想幹什麼,可是你不來,我就覺得治不治的也沒什麼意思!”

錢菲深吸一口氣,“你幫我擋這一下,我很感謝你,可是現在我寧可被砸的是我自己,因為我不用受你這份情感綁架。我本來不想說重話的,現在看來不說是不行瞭。汪若海,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不幸福?被你甩的時候,看你過得那麼好,我也覺得自己很不幸福。我告訴你,你今天之所以覺得不幸福,是因為我過得很幸福。假使我現在過得是另外一種生活——每天不斷和各種禿頂老男人相親還要被挑三揀四地說看不上,你說我還會招你的眼球嗎?恐怕你連多看我一眼都不想。而以那種方式生活的我又該多不幸呢?如果不是遇到我現在的男朋友,真的,我說不定就是在過那樣的生活。所以你欣賞現在的我時,別忘瞭一切的前因後果。而你現在的不幸福和難過,也未必是對我真的還沒忘情,說白瞭不過是一種失落。”

她頓一頓,接著說:“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跟我沒關系,你都吐成這樣瞭,還不讓大夫瞧,非讓我來,有什麼意義呢你告訴我?”

她抬頭又看著廖詩語說:“麻煩你既然想做壞女人就壞得徹底點,別這麼委曲求全,他讓你找我你就找,你沒尊嚴嗎?我是大夫嗎?既然已經做瞭第三者,就狠狠心把心眼兒使到底,別使一半就停瞭,你這麼高風亮節的,你做得慣我都看不慣!”

錢菲說完就按瞭床鈴叫大夫。

錢菲回到傢的時候,李亦非還在。

看到她回來,他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要往她身邊湊。

錢菲扶著頭疲倦地說:“別往我身上呼,今天特煩你,趕緊回傢!有事明天再說!”

她進瞭房間關瞭房門。

李亦非站在門口,怏怏的問:“我說你沒握著他手說汪若海你要堅強之類的吧?”

錢菲在門裡悶聲說:“嗯,說瞭,除此之外,我還告訴他,汪若海你別哭、汪若海你挺住呢!”

李亦非瞪著眼睛恨不得撓門,“我靠你不是吧!我隻是在精神上帶著無限愧疚短暫蒙蔽瞭你一下,你不用這麼狠,在精神和肉體雙方面一起折磨我吧?”

錢菲不理他。

李亦非拍門:“巾巾,你先別睡,你告訴我,汪若海住哪個醫院,我去看看他去啊?”

隔瞭一會兒,錢菲在門裡問:“你看他幹嘛?”

李亦非說:“我告訴他一聲,以後再腦震蕩直接找我,我也可以替你握著他的手鼓勵他汪若海有本事你別哭、汪若海有本事你站起來擼!”

兩秒後,房門內側發出砰一聲響。

是錢菲從床上撇瞭個糜子枕頭撞在門上。

“滾!回你自己傢擼去!”

第二天一早,錢菲帶著項目組到瞭仟聖後,就聽到滿樓的人都在八卦。

“聽說今天太子爺正式回朝,要開始逐步接手集團事務瞭呢!”

“你們有見過太子爺的嗎?說起來咱們董事長對他保護得也太好瞭!我一直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重要的中層以上人員,和他一起在第一會議室加過班,據說長得巨帥無比!”

……

項目組的成員問錢菲:“錢總,你說這太子爺到底能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錢菲冷笑。她真想告訴他們,他就是你們原來的領導啊呵呵。

“誰知道呢,應該是個猥瑣富二代吧。”她解恨地說。

同事們全都認同地撇撇嘴,“有錢人傢裡能養出什麼好孩子來啊?估計也就是個二流子!”

錢菲覺得心裡有點爽。

她到瞭集團為他們專門準備的辦公室後,接到瞭廖副總的內線電話。

“錢總是這樣,今天是我們李董的兒子正式來集團上班,他說想瞭解一下項目的具體情況和進度,你看能不能叫上其他中介機構,和我們集團的高管咱們一起再開個會?有什麼問題小李董也能跟著討論一下!說起來沒準你和我們小李董都是認識的呢,他之前也在投行做過!”

錢菲說好,放下電話忍不住呵呵。

這廖副總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她和他們小李董可不認識麼。

她帶著項目組的人一起去瞭會議室。其他中介機構都已經到瞭。這次她堅持沒有坐在首位上。

得給那猥瑣富二代留一個得瑟到底的機會。

她看著在座的各位,很多人臉上都充滿瞭好奇。尤其她的同事們,各個臉上都掛著“他到底是誰”的表情。

會議室的門開瞭。大傢都往門口看過去。

李亦非腳下生風地走進來。

他穿著不知道得值上多少錢的修身西裝,身材更顯頎長英挺。他步履儀態優雅迷人,英俊的臉上,比她兩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除瞭自信以外,又多瞭一份果敢和堅毅,以及再也不用掩飾的貴氣與霸氣。

她看到除瞭她,她的小夥伴們全都驚呆瞭。而其他中介機構的人以及集團的工作人員,看著這個小李董的目光,也全都是滿滿的贊美與欣賞。

錢菲在心裡感慨這個靠臉吃飯的世界啊,應該是不會好瞭。

她看著數名女會計師兩眼發光地一路追隨著李亦非,很不爽地在心裡說瞭聲謝特。

這個猥瑣富二代他就非得把自己的出場鏡頭搞得這麼拉風麼?她都快要把持不住放棄生氣的立場瞭啊!

《愛情有煙火(我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