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怎麼樣?”源仲笑瞇瞇地問她。
譚音慢慢點頭:“嗯,好看。”
他將畫卷好,用紅綢系緊,晃瞭晃:“回去掛臥房床頭。”
譚音忍不住笑瞭:“為什麼是掛床頭?”
他促狹地眨眼:“辟邪啊,畫的是神女呢!”
這狡猾的有狐仙人,從不肯吐露真實心意,隻會旁敲側擊,然後用嬉笑的方式遮掩過去,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的驕傲。
譚音隻有笑,彎腰去撿木頭人,冷不防小二雞突然又開始抽風,轉圈轉得好好的,突然兩隻胳膊張開,呼啦啦,像風車似的打起轉來,源仲站得近,被它幾巴掌狠狠抽在背上,砰砰亂響。
“哎喲,好疼!”他誇張地大叫,朝譚音撞過去。
她趕緊起身扶住他,他張開雙臂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繼續誇張地叫:“好疼!岔氣瞭!”
這也太假瞭!譚音哭笑不得,僵在他懷裡,伸出一根手指戳瞭戳他的腰:“……好點沒?”
他抱得更緊,聲音悶悶的:“再一會兒。”
譚音覺得自己像個木樁子,兩手無力地垂下,腦袋和肩膀被他使勁抱著,臉頰貼在他胸前,鼻端是他身上獨有的那種幽香,他的呼吸綿長,卻熾熱,噴在她耳邊,她的耳朵開始發燙。
她艱難地開口:“放、放開……”
他聲音更低:“你不願意,就掙開,掙開我。”
她是神女,要掙開他輕而易舉,甚至根本連掙紮都不需要。可是,真的要掙開?她甚至可以想象掙開後,他臉上會有怎樣的表情,那雙漂亮的眼睛會蘊含怎樣的傷心與失望。她不願見到這樣的情形。
譚音覺得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在發麻,掙開麼?不,是她自己不想掙紮,連一根小指頭都不願離開。她僵硬地被他用這種怪異的姿勢緊緊抱著,很久很久,動也不動。
源仲貼著她的耳朵,聲音變得狂熱:“你不會掙開,我知道,你喜歡我,是不是?你不願說。”
你喜歡我,你不願說。在夢裡,他也說過同樣的話。
譚音笑瞭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那種仿佛灼燒靈魂般的痛楚在體內漸漸蔓延——她已經要隕滅瞭,為什麼不可以?她不想孤獨的魂飛魄散,她想與他在一起,無論什麼目的。
她緩慢地抬起手,膽怯似的,極慢極慢地,輕輕環住他的腰。
源仲發出類似呻_吟的嘆息,他低下頭,柔軟而滾燙的唇慌亂地落在她微涼的唇上,他在顫抖,從頭到腳,連嘴唇也在瑟瑟發抖。
也或許,顫抖的人是她,燒灼靈魂的痛楚在四肢百骸裡流竄,她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落下去瞭,身上一會兒熱,一會兒冰冷,唯有他的唇,那麼燙,燙得她無所適從。
“我愛你……”他的聲音急促而輕微,在她面上細細親吻,大膽而放肆地吐露心聲,“我愛你。”
譚音緊緊閉著雙眼,他慌亂而笨拙的嘴唇最終停在她額頭上,然後扶著她的後腦勺,緊緊擁抱著,耳畔細細晴朗的風聲呼嘯而過,小二雞還在抽風地轉圈,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響,源小仲不知躲在哪裡,這方天地,隻有他們兩。
譚音慢慢睜開眼,將右手手套一點一點扯下來,她清楚地看見,原本隻有指尖是透明光屑的右手,此刻半個手掌都變成瞭透明的光屑。
她懼怕似的,猛然拉回手套,眼前一片模糊,淚水潸潸而下。
她的人劫,原來,這裡,這個人,是她的人劫。
作者有話要說:冷浸溶溶月一詞是丘處機所作的,其實本來是詠梨花的,嗯嗯,我給它杜撰成詠梅的瞭,罪過罪過。今天略遲瞭些不好意思,改瞭幾次就遲瞭。下次更新在5月15日。
☆、36三十六章
源仲輕撫她的臉頰,指尖觸到濕漉漉的淚水,他用手指替她擦拭,卻無法擦幹。
“……為什麼哭?”他低聲問。
譚音搖瞭搖頭:“我……有點激動。”
源仲心中有無數感慨,又自得,又歡喜,還有些害怕,患得患失,好像眼前一切隻是他的一個夢,沒準下一刻就要醒瞭。他低頭去吻她的眼睛,一遍一遍,乞求似的呻_吟:“叫我,叫我的名字。”
“源仲。”
“再叫。”
“源仲。”
他的歡喜到瞭極致,箍著她的腰將她一把抱起,再次舉高高,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睫毛和濕漉漉的眼珠,他忽然覺得這一刻讓他把所有東西全部拋棄都可以,性命也可以。
“是真的嗎?”他情不自禁,不知是問她還是問自己。
譚音伸手溫柔地摩挲他的眉眼輪廓,他現在高興得像個小孩兒,高臺上那個稚嫩的少年一直都沒有長大,幹凈的眼神,像高山頂上晶瑩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