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 第六章 “奮鬥狂”和“三和大神”的愛恨情仇

老那腦子暈暈沉沉地上班,開到停車場時他都有心理陰影瞭,腎上腺素加快分泌。有一瞬間他想,如果趙鵬舉沖出來,他索性假裝剎不住車,撞死他得瞭。

但停車場風平浪靜,老那長舒瞭一口氣,停瞭車。走向樓裡時他突然豁然開朗,如果跟弟弟借錢呢?是不是就不用和妻子說破這件事瞭?弟弟那麼有錢,借給他這個哥哥一百萬,也不算什麼,以後慢慢地私底下還他就是瞭。再不行,老傢的宅基地父親說過要平分給他們兄弟倆,他不要瞭,全給弟弟,抵一部分欠款,不也是一條路嗎?

中午老那找弟弟吃飯。兩傢公司離得不遠,開車半小時就到瞭。那雋聽完,猶豫都沒猶豫,說:“我不能借給你。十萬八萬的還行,一百萬,你以為錢是我用軟件做出來的嗎?”

老那碰瞭個釘子,悻悻道:“你都能買得起兩千萬的大平層,借你哥百八十萬的算什麼呀?”

那雋道:“正因為我買瞭房,所以手裡沒有錢。沒跟你借錢買房,都算我自力更生瞭。我記得你當年買房時還跟咱爸要瞭十萬呢。”

老那提起老傢的宅基地,那雋說他永遠不可能回去,要那玩意兒幹嘛呢?他在北京城裡能有兩百平的大平層,跑到農村去蓋房,養豬嗎?

老那隻好閉嘴瞭,那雋開始教訓起他來,說自己早預料到把身份證借給老板註冊分公司有風險,但當時老那不聽他的,反而為自己能與老板貼心貼肺而沾沾自喜。老那暗暗叫苦,沒想到錢沒借來,反倒白白讓弟弟訓瞭一頓。那雋白噴瞭半天,沒給出任何有用的建議。因為這件事像隻刺蝟,任誰也無從下手。

老那沉默,那雋改向他打聽起李曉悅的事來,聽上去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聯系瞭。老那對兩人的關系感到好奇,那雋說,這一年來他們之間始終不冷不熱,這段時間來更是漸行漸遠,關系處在往前一步蜜裡調油,退後一步一拍兩散的狀態。

那雋問:“你跟我說實話,她身邊是不是有別的男人?不然為什麼對我無可無不可?”

老那想著李曉悅,這女孩平時上班倒不偷懶,但也不積極。渾身上下都透著對得起這份工資可也絕不多幹一分的氣息。她的同事緣兒很好,男男女女的交瞭一堆朋友。下瞭班就約著去狼人殺、劇本殺、密室逃脫、拼飯,歡樂得很。也是怪瞭,公司一大堆近三十、三十幾歲的大齡男女,都是單身,好像誰跟誰都有可能發展一下。但這麼多年過去瞭,鐵打的公司流水的員工,誰和誰都沒有擦出火花,仿佛隻是同路並肩走瞭一段,說笑一陣,到瞭分岔口就毫不留戀地揮手作別。這就是北京,人太多瞭,真愛批量生產,反而挑花瞭眼。這個不行,馬上還有下一個。本來身邊這個挺好,沒想明天來瞭個更好的。李曉悅和那雋對彼此可能也是這態度吧。

老那說:“你這小子,你自己不也在婚戀網上相親嗎?十萬塊錢的VIP,相不來你中意的女人?”

那雋悵然:“哥,我還是最愛李曉悅。”

有人說愛,你覺得他在說“天氣不錯”。而那雋說愛,像在說“我得癌癥瞭”。太嚴重瞭,這讓老那感到不適。

老那道:“那你還等什麼?反正房也買瞭,就跟她求婚唄。”

那雋道:“可是我覺得她不夠愛我,也不適合當老婆。”

那雋形容瞭半天,老那聽明白瞭,那雋的意思是說,他是一個年薪百萬的金領,忙得很。他有資格有條件要一個賢良淑德的成熟女性李曉悅熱烈主動地愛他,而不是他追著玩心正熾不把愛情和男人放在心上的小女孩李曉悅跑。李曉悅這個人,說難聽點就是個精致版“三和大神”,人生沒有目標,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混吃等死,樂在其中。這讓他感到不安全。

那雋這三年,先是居高臨下地指點,又是若即若離地吊胃口。可是統統不靈,李曉悅並沒有任何改變,倒是自己越陷越深瞭。老那好奇,他和李曉悅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麼三年裡始終斷不掉?原以為兩人沒戲瞭,過段時間他們又高高興興牽著手上他傢來吃飯。幾年下來,李曉悅混成瞭半個那傢人,可與那雋的感情始終在原地踏步。

那雋說出一個最最關鍵的原因:“我們倆的性生活太和諧瞭。”說完他厚顏無恥地笑瞭。那雋和數任女友都上過床,其他幾個女人要麼一臉貞潔忍耐,要麼演戲一樣地呻吟,隻有李曉悅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性愛高手,因為她迷離的雙眼和身體的反應都非常誠實。肉體就是這麼庸俗,它根本不管精神契不契合,現實條件允不允許,率先給出本能的答案。有時他心裡也堵得慌,李曉悅這麼享受性愛,是不是她經驗特別豐富呢?但他想明白瞭,當下每一刻的銷魂最實惠。

老那罵瞭聲:“淫蕩。”

兩人作別,那雋回到公司。今晚相親網站安排瞭個相親對象,那雋約她在公司樓下的餐廳吃晚飯,要趕緊把手頭的事做完。難道真的就這樣放開李曉悅嗎?那雋非常難過,同時想起床上的李曉悅,渾身一陣燥熱,某個地方不合時宜地蘇醒過來。

李曉悅和同事吃完飯,在電梯廳突然看到趙鵬舉也在等電梯。她不由一驚,他肯定是混在人群裡蹭瞭個進門卡進來的。電梯來瞭,眾人走進電梯,這時正巧秦玲玲也走進來。趙鵬舉剛要叫,李曉悅俯耳悄聲道:“那總交代過瞭,如果您來瞭,我接待您。萬事好商量。”

秦玲玲也認出趙鵬舉就是那天與那偉打鬧的人,李曉悅趕緊說:“我們營銷部的合作夥伴,過來談業務的。”

“哦。”秦玲玲淡淡點瞭點頭。

李曉悅繼續悄聲在趙鵬舉耳邊說:“把事情鬧開,您就更拿不到錢瞭。”出瞭電梯,李曉悅把趙鵬舉帶到步行梯說話。趙鵬舉說,無論如何今天必須等到老那回來,拿到錢,否則就殺進秦玲玲的辦公室,把那偉在外開公司幹私活兒的事情抖摟出來。

“八十萬不是小數字,任誰也不會把它當零花錢放著,一般都會存起來,買買理財。那總正是籌錢去瞭,您放心,他比您著急。”

好說歹說,趙鵬舉走瞭。老那回來,李曉悅跟他一說,老那渾身冒冷汗。這件事天天秦玲玲眼前晃悠,又能瞞幾天?他抱著頭,無計可施。

晚上,李曉悅和同部門的女孩去吃火鍋。餐廳離那雋的公司不遠,同事問你天天和我們混在一起,你男朋友怎麼辦?李曉悅想,她有男朋友嗎?那雋天天加班,工作日他們是見不上面的。周末他也要加班,偶爾不加班的時候,一個電話突襲過來,問她在幹嘛,意思是要她過去陪他。可她不是他的專屬品,隨叫隨到。開始談戀愛的時候李曉悅也等過,幾次之後她惱瞭,覺得那雋太不尊重人瞭,於是便隨著自己的心意安排各類遊玩。這麼著,兩人的時間越來越碰不上瞭。

李曉悅說:“分手瞭。”

同事一吃驚道:“啊,你男朋友人長得挺帥,上市公司的技術總監,掙得錢肯定也多。績優股,你舍得分手?”

李曉悅道:“我不喜歡他那麼忙。”

另一個同事嘆道:“其實我倒不在意男人忙一點,我巴不得將來找個能幹的老公。”

李曉悅聳聳肩,問題是她也忙,忙著玩。怎麼大傢覺得為掙錢而忙就是高尚,為玩而忙就可恥呢?

吃完飯,大傢各自散去,李曉悅回到自己租住的單間。這單間一個月兩千五百塊錢,才十平方米。不過李曉悅並不在乎,想交通方便又便宜,就得犧牲空間。合租的是一對小情侶,女孩還沒回,男孩關在房裡不知幹嘛。李曉悅刷著手機,看到那雋的朋友圈是僅一個月可見,而他一條也沒發。可見他真的太忙瞭,當然他也不是一個願意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己的人。精英不該在外人面前聒噪,他深諳此道。李曉悅悵然嘆瞭口氣,她不是不需要他,隻是極力在克制自己。那雋其實對她很好,她最貴的包和手機,都是他不聲不響買來送給她的,由不得她拒絕。她生活中遇到任何困難,那雋知道瞭,都會第一時間來給她解決。

某些事情上,他們也很聊得來。可他真的太忙,也太“爹”味。這也很辯證:正因為他有能力,所以帶著不容置疑的人生導師的意味。想要他,就得全盤接受。李曉悅對於她與那雋的關系有種悲觀的預感,她預感到兩人沒有結果。既然沒有結果,索性不愛那麼多,隻愛一點點。

一會兒,同租男孩敲李曉悅房門,李曉悅拉開門,男孩說剛才看瞭下電表,覺得電下去得太快,會不會有人偷電?要是這樣的話,大傢就吃虧瞭。李曉悅和他去陽臺查看電表,男孩站在她身後指點著,下身有意無意地壓著她,一股煙味攏瞭過來。

李曉悅警惕起來,道:“你壓著我瞭,往後一點。”男孩沒動。

李曉悅轉身,使勁一推男孩。男孩被推開,並不惱,嬉皮笑臉地看著她。

李曉悅走回房間,男孩癩皮狗一樣跟瞭過去,嘴裡說著:“你別怕,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這個人挺好的。”

李曉悅突然拐進廚房,抄起菜刀沖著男孩跑過去。男孩嚇瞭一跳,連連退後。李曉悅一刀猛地砍在他身邊的木茶幾上,咣的一聲,菜刀在面板上砍出道白印。男孩張口結舌,結結巴巴:“你別這麼沖動,我又沒幹嘛。”

李曉悅並沒有激動,甚至聲音都一如既往地平穩:“下回這刀就不一定砍在哪裡瞭。”她把菜刀在手裡掂瞭掂,眼睛死死咬住男孩。男孩轉身逃回自己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李曉悅把刀用力地甩回廚房,“咣當”一聲,不知砸在哪裡,估計那男孩在房間裡聽到瞭又要打個哆嗦。都說單身女孩在社會上闖蕩不安全,在她看來,挺安全的呀。菜刀一出,誰之與敵?

李曉悅回房,撕瞭塊創可貼。剛才由於動作太猛,不小心被菜刀劃傷瞭手指頭。她把創可貼小心裹在手指上,胸中仍氣血翻滾。其實她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不過那翻滾的情緒裡,憤恨超過害怕,恨得她想讓菜刀狠狠地砍在那個王八蛋身上,看著殷紅的血流出來。她想起有一份工作,上司總是有意無意地摸她的手,揉她的肩。在他第三次那麼幹的時候,她把椅子腿挪到他腳面,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著他疼得張大嘴的樣子,真解氣啊。洗著澡,聽得門開瞭,那個女孩回來瞭。李曉悅想,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男孩的女朋友呢?算瞭,她說不定會想成李曉悅勾引男友未遂,挑撥離間呢。

洗完澡,吹完頭,手機響瞭。十二點瞭,居然是那雋的電話,李曉悅一陣驚喜。那雋聲音低低:“曉悅,給我開門,我在你傢門口。”李曉悅開門,酒味襲來。那雋滿臉通紅,腳步微有不穩,看樣子他喝瞭不少酒。李曉悅把他扶進自己屋,倒瞭一杯水給他。他喝瞭,倒在床上,清醒瞭不少。

李曉悅道:“跟誰鬼混呢?喝這麼多酒?”

那雋枕著李曉悅的枕頭,聞著久違的氣息,心頭很受用:“項目收尾瞭,和大傢聚餐,就喝多瞭。”

李曉悅道:“醒醒酒就回去吧,我明天還有事兒呢。”那雋側過身,托著頭:“明天是周末,你幹嘛去?”李曉悅道:“我和朋友去看一個美術展。”

那雋一把將坐在身邊的李曉悅拉到自己懷裡,吻著她:“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心,多多少少,分一點給我。”

李曉悅被他的吻弄得癢癢,咯咯笑著,眼睛熱熱的,想哭。多好啊,高大壯實的那雋在身邊,不用動不動掄刀子。她可以保護自己,但偶爾也想放松一下:“你去洗個澡。”

那雋今晚的相親非常失敗,失敗到他想見李曉悅的沖動強烈到無法克制。

既然決定相親,那雋在硬件指標上不會含糊。今晚的相親對象也的確符合他的要求,二十八歲的研究生,也在互聯網公司上班。長得很漂亮,並且帶著溫婉的氣息。一打照面,那雋很滿意。開頭的閑聊也正常,事情變壞是從點菜開始的。這是個西餐廳,就在公司附近。約這裡是想節約時間,他的每一分鐘都很值錢。這餐廳的菜雖然均價貴,但也有便宜的。那雋心說點個普通牛排要個蔬菜沙拉加個甜點再喝個湯,也算可以瞭。沒想到女孩專挑貴的點,點瞭標價七百塊錢二百克的神戶雪花牛排、一百五十塊錢的鵝肝、一球兩百的黑松露冰激凌,居然還開瞭瓶一千塊錢的紅酒。那雋心沉瞭下去。菜一道道上,女孩吃得優雅而果斷。那雋失去瞭興致,他一行一行敲代碼,不是要給人傢一口一口把煎得流油的雪花牛排、豐腴的鵝肝堅定地送進嘴裡的。女孩的溫婉看在他眼裡,就變成瞭老練的貪饞。飯桌上氣氛一點點變沉悶。女孩吃得差不多瞭,擦瞭擦嘴,說要上洗手間。那雋見她背起包,心裡一咯噔。女人借著相親的名義騙吃騙喝,這樣的新聞也不是沒有。女孩捕捉到他心中微不可聞的聲音,笑瞭笑,道:“這頓飯AA吧。”

女孩沒有再回來。一會兒服務員走過來,果然說女孩結瞭一半的賬。那雋釋然,卻又生氣。這叫什麼事兒啊?他是那樣小氣的人嗎?問題是第一次相親就這麼大吃大嚼的,太沒分寸瞭。他給相親網站客服專員打電話,客服專員委婉道:那女孩也給他打電話瞭,說那雋整晚坐立不安,證明兩人消費觀上不合適。她工資很高,原生傢庭經濟條件也很好,完全負擔得起想要的生活,不可能在花錢方面看男人的眼色。

那雋獨坐,把一瓶紅酒都喝光瞭。他出身貧寒,掙得再多,平時也不會喝一千塊錢一瓶的紅酒。不是舍不得,是想不起來。除瞭房和車,他對生活沒有興趣。衣食玩樂這種東西,要女人去安排的嘛。這酒果然入口醇厚,回味悠長。他突然悟到瞭,他不適合找同一階層的女人。因為這種女人的消費觀都很可怕,收入到這個程度,她們不會虧待自己;又因為收入高,她們也不會聽命於男人,收入低的李曉悅都不馴服呢。世道在變壞!

那雋悲傷,他條件這麼好,為什麼就找不到年輕漂亮、學歷高、溫順又聰明、事業前景可觀同時願意為婚姻付出的女人?他勸自己,妥協吧,你總要在某一個方面妥協。下一個念頭浮上來,既然要妥協,為什麼不向最愛的女人妥協?

此時,凌晨兩點。李曉悅在那雋懷裡睡著瞭,他卻毫無睡意。方才的酣暢淋漓讓他慶幸,幸好自己拉下瞭臉,回來找李曉悅。看著她嬌美的睡容,他做瞭個重大的決定。

第二天,那雋拉著李曉悅來到瞭自己買的大平層。李曉悅見小區的環境不一般,路面保養得很好,路邊停的都是豪車,一排排塔松蒼翠挺拔,人工湖已結冰,不遠處是連綿的山。她再對房價不關心,也知道這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小區。

房在三樓,是個二手房。前任房東裝修很豪華,可惜俗氣。其實這個房那雋買瞭好幾個月瞭,但他撒謊,說自己兩個月沒聯系李曉悅,就是在忙著買房,想給她一個驚喜。

“給我個驚喜?”李曉悅心怦怦跳瞭起來,假裝不明白什麼意思。“你來決定裝修怎麼弄,預算報給我,你來盯。裝修完我們就結婚。”

結婚?李曉悅愣愣地看著他。那雋把門鑰匙放到她手裡,像遞上瞭求婚戒指。他給瞭她兩千萬的托付,她為什麼沒有高興的表情?那雋心裡的弦繃瞭起來,他記起曾經有個前女友說起他買的房要加她名的事。是啊,現在大傢心裡都很清楚,“我給你買個房”這種話不過是哄傻子,在房產證上加名、約定份額,才叫真正地擁有。他等待著,李曉悅如果不提,他願意給她加名。

但她不能開口要。

她一直沉默是什麼意思?那雋提心吊膽。他實在不想一次次去相親,一次次大海撈針一樣地在人海裡撈自己喜歡的女人瞭。

李曉悅道:“我在上班,怎麼盯裝修呢?”

那雋松瞭一口氣:“我嫂子的表哥就在幹裝修,我讓他們來弄。你隻要時不常地過來看一眼進度,提意見就行瞭,沒那麼多活兒。

李曉悅笑瞭,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脖子:“我還以為挺復雜呢。”

“復雜你也上點心唄,畢竟是你的傢。”看著她略帶蠢萌的樣子,他心裡漾起柔情,指點著窗外:左邊森林公園,右邊地鐵,對面幼兒園,再走五百米是重點學校,十二年一貫制,兩公裡外是三甲醫院。這就是這個樓盤貴的原因,生老病死一攬子解決。

他拉著李曉悅在屋裡轉著,繼續指點著:這是客廳,這是臥室;這邊打個榻榻米,陽光下喝喝茶;這是衣帽間,可以專門給你的漢服設個櫃子;這個屋是保姆間,以後生兩個孩子,肯定要請保姆。雖然我媽在北京,但我知道婆媳同住有問題,咱們不用她······李曉悅想起自己十平方米的出租屋,一時有點恍惚,直到聽到“生兩個孩子”,回過神來。她道:“兩個孩子?”

那雋道:“你不喜歡孩子?”

李曉悅猶豫道:“那倒不是,我挺喜歡孩子的。但我覺得我好像當不好一個媽媽。”

那雋從背後抱住她,輕輕晃著,把頭靠在她的脖子上:“曉悅,你三十歲瞭。總不能這樣一直漂下去。嫁給我,收收心,我們會有非常幸福的生活。”之前她的飄忽不定是因為他沒有給出確切的承諾,如果她嫁給瞭他,有瞭穩定的傢庭生活,有瞭孩子,她肯定會試著長大,母愛是偉大的嘛。雖然他的力量不足以錨定她,非要加個孩子才行,這一點讓他沮喪。但他不想再計較瞭。他的那份工作讓他疲憊到骨髓裡,真的需要有個溫暖的傢,在他累得搖搖晃晃的時候接住他。為此他願意放棄找到現成的百分百完美妻子的打算,寵溺心愛的女人,陪她一起成長。

那雋帶著李曉悅回到自己租的房,打開電腦,他已經做瞭一個PPT,名字叫“裝修規劃”,上面把裝修詳細分成三類:在原有基礎上簡單裝修,中等預算裝修,豪華裝修。每類裝修需要的時間和預算都很清楚,連晾味兒的時間都算進去瞭。李曉悅看著翔實的PPT,又佩服,又覺得有壓迫感。

那雋道:“做事就得不打無準備之仗。當然,不是要你嚴絲合縫地按這個方案來,稍微有點出入也可以。你想想到底要怎麼裝修,和我嫂子的表哥商量下。”他點瞭一下手機,李曉悅手機震動瞭,她一看,他在微信上給她轉瞭兩萬塊錢。

“這是你幫我盯裝修的辛苦費。”李曉悅連聲說不用不用,但他拿起她的手機,幫她點瞭接收。李曉悅笑瞭,道:“好,那我就收下瞭。”

那雋抱住她。這麼多女人裡,隻有給她花錢,他很開心,因為她從來不主動要,這就是關鍵。他一行一行敲代碼,就是為瞭找到這樣不愛錢的好女人。

《我不是廢柴(凡人歌)》